第43章 第42章
那日谭飞回到家来不及拜见父母,便先被管家带人按跪在堂外,接着就是一顿板子。那些奴才哪敢真下狠手,不过二十板子下来还是让他卧床了好几日。
祖父端着药碗来看他,没有谭飞以为的斥责,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让他喝了药,好好养伤。
谭飞看着远处深黑的天幕,“祖父已决定向陛下告老,交出京畿大营指挥权。”
“厉国公睿智,此时想要保家族平安,只有‘退’这一个办法。裴相比你更了解你们陛下,所以才会在军饷一案上只出工不出力。”
姚州空饷一案江家赔了兵权,世族是赢了,厉国公却也不得不交出兵权。这一局若说真正的赢家是谁,唯有皇宫里的那位。
谭飞浓眉紧蹙,“世家可以退,厉国公府可以退,可是宫里的萱贵妃和三皇子如何退?”
商屿丞:“暂避锋芒而已,百年世家哪有那么容易倾覆。”
谭飞听着他这不算安慰的安慰,笑了笑,“我今日找你,是想托你照看一下丹鸣。他性子直率,容易受人蛊惑。”
“你这是养孩子吗?”商屿丞看他目光有些一言难尽,“他过了年都十六了,又不是六岁,你需要这么事无巨细的替他打算好?”
“你总觉得五皇子受了太多委屈,可是生在皇家,有谁不委屈,便是荣泽太子不也是生来就通晓国事。我幼时入宫看看姑姑,那时候丹鸣还没有桌子高,三皇子和小太监踢蹴鞠,他在边上来回跑着去捡球。明明是深秋,却跑得一脑门汗,还傻呵呵的笑。”
谭飞嗤笑一声,“三皇子喊我表弟,他跟着喊我表哥,他算我哪门子的表弟。后来他便黏上了我,每逢我入宫,他便在离宫门最近的地方等我,还总要带些御膳房的点心。”
商屿丞看他的目光愈发古怪。
点心也好,死乞白赖跟着也罢。那么小的孩子哪懂得这些,不过是他生母教的。
这些谭飞都知道,但那又如何?
在他应了他那声“表哥”的时候,就决定要护着这个小傻子了。
商屿丞离开时,问道:“当初东丹商丘两国结盟,盟书上的条件是谁提的?”
谭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回道:“盟书上的条件,是朝臣们商量了好几日才定下的,听说两党为了这事在朝上大打出手,户部侍郎被乐伯侯打掉了一颗牙。”
商屿丞只得说的更明白些,“是谁提出要我来当质子的?”
谭飞上下打量他,脱口道:“你该不会准备去找那人算账吧!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者说你来都来了,现在追究也晚了呀!”
商屿丞索性直言道:“两国结盟,开辟商路,创造真金白银难道不比要一个质子更实在吗?我要是个福薄命短的,在东丹有个什么闪失,这责任你们谁担得起?将两国的和平全放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们是认真的吗?”
谭飞也觉得有理,但是还是辩解了一句,“你说的那些,商丘万一不给怎么办?”
“讨价还价知道吗?”商屿丞深吸一口气。
结盟本就是一个相互扯皮的过程,看得就是谁脸皮更厚,谁比谁更急。
“你们自认为,困住了我,就拿住了商丘的命脉,其实不然。十二年变故太多,商丘不会一直受制于人,只要有一个和我拥有一样血统,且身份足以与我匹敌的人,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商屿丞的话,让谭飞也苦思起来,可他当日不在殿上,没能亲耳听到,又隔了太长时间。他在心中默默记下,打算回去问问父亲。
到了第二日,学子开始陆续归家,扶桑山下是往来不绝的车马,各家都派了人来接自家的公子回家。
楚元宥先行一步随楚府的马车离开,元帆也道有事先走了。
无人来接只能自己回去的商屿丞叫上丹枢和沈初一块,不成想还没出学院先遇到了丹鸣。
丹鸣耷拉着脑袋,用鞋尖来回踢着一颗小石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这地上是有金子吗?”
丹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清来人,恹恹道:“商屿丞你们怎么还没走?我一早就见元帆他们离开了。”
“元帆有事。”商屿丞打量他,笑道,“你怎么站这跟个深宅小媳妇似的。谭飞呢?”
丹鸣:“谭飞随国公府的人回去了。”
把你丢下了。
商屿丞在心里帮他补完后半句。
几人在回城的官路上,看到有一群身着商丘服饰的人,看队伍规制不似商贾,倒像是······卫队。
商屿丞和沈初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沈初催马上前,被队伍最后的卫兵拦住。
他用商丘话对那人说了什么,接着便见那卫兵狐疑的看向商屿丞他们这边,又说了几句,士兵跑向队伍中间的马车旁边,朝里面人低声汇报。
整个队伍停了下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位年过而立的男子,随士兵一起到了队伍后面。
确认过身份,那名男子整了整衣冠随沈初而来。
到了近前,男子看到太子殿下马背上还有一人,不由怔了一下,旋即回神,便要行礼,被商屿丞出声止住。
“官道上人来人往,不必行礼。你是?”
男子拱手道:“微臣鸿胪寺少卿钟诚。”
“正事要紧,先去忙吧。”商屿丞没有多问。
钟诚应承后,却不肯带队伍离开,执意让太子殿下先行。
商屿丞等人一骑绝尘,看到城门时才缓下速度。
因着丹鸣和丹枢都是要回皇宫的,商屿丞便一路直接到宫门外将人放下。
丹鸣将马鞭扔给上前牵马的守门禁军,便见同样下车要入宫的一行人。
三皇子丹启收到萱贵妃的口信进宫,不成想刚下车便看到自己的两个便宜弟弟。尤其是看到丹枢后,浓眉蹙了起来。
堂堂皇子却要与人共骑,实在不像话!
丹枢自然也看见了丹启,和丹鸣一起叫了一声“三哥”。
三皇子受了这声“三哥”,便觉得自己该拿出兄长的架势,开口道:“小五,你早年身子弱耽误了骑射,现如今,我看你情况好了很多,不妨趁着年节好好练练骑马。”
他们同去姚州的时候,商屿丞和丹枢一直是共骑的,丹鸣早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三皇子这么特意点出来,他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他刚想替丹枢解释一句,便听一旁的丹枢先开了口。
“知晓了。”
三皇子见他乖觉,便没再说什么,直接带人越过他们进宫去了。
丹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头问丹枢:“你真要学骑马?”
丹枢道:“我刚刚说的是‘知晓了’。”
没说要学。
商屿丞忍不住笑了起来,朝丹枢竖起大拇指。
丹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原来那个清贵孤傲的五弟被商屿丞给带歪了。
年节将近,城内热闹喜庆,张灯结彩,茶楼酒肆皆是装饰一新,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回府路上,沈初刻意放慢速度,小声和自家殿下耳语。
“殿下,鸿胪寺少卿此番前来为何?”
商丘与东丹是结盟,并非是称臣,何须岁供?还在年节时特意派使臣前来。
“想来是西黎和商丘的和谈很顺利,年前,东丹的十二万兵马该是能回来了。”商屿丞伸手抚了抚马儿的鬃毛,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沈初有些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快,但是转念一想,凤锦与归梧相隔万里,快马也需一个月的时间。估摸他们收到信的时候,两国已经开始和谈了。
沈初抿了抿唇,“殿下,钟少卿会不会是为了盟约而来?”
想到这一点的不止沈初,还有丹鸣。
“我听说十二万大军已经启程了,最晚上元节前后便能回来。这个时候商丘派来使臣,该不会是想换回他们的太子殿下吧。”丹鸣越想越觉得十分有可能。
丹枢脚步微顿,眼眸似深潭积聚风浪,却终是归于平静,“回去也好,总好过背井离乡,客居他国。”
丹鸣不满道:“东丹也很好呀,不是还有我们吗!”
“东丹再好,却不是他的家。”丹枢告诉丹鸣,同时也告诉自己。
丹鸣沉默下来,而后两人分道去了不同的殿宇。
宫里虽有三位贵妃,但是人人皆知长宁贵妃不掌权,不管后宫诸事,只是虚担一个贵妃的名头而已。
然而,却也无人敢轻视慢待,只因曜文帝对长宁贵妃青眼有加。
锦澜宫
这里与别处不同,屋内没有华美器具,也没有名家字画,有的是绿茵遍地,百花盛开。几名宫女正在侍弄花草,一旁还有堆砌起的假山流水。
在这里,四季仿佛被定格,永远留在春天。
上首榻上坐着的女子身着紫衣宫装,人若桃花,般般入画。
丹枢习以为常,朝长宁贵妃恭敬行礼。
长宁贵妃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殿中侍奉的宫女送上茶水。丹枢在屋中唯一一张椅子上落座。
没有嘘寒问暖,也没有殷殷叮嘱,母子二人相对无言。
一盏茶尽,丹枢起身告退。
“五殿下,是要回去了?”看守宫门的小太监见丹枢出来,傻愣愣的问。
丹枢不答,径直离开。
另一个太监见人走远了,这才重重的拍了新来这个小太监的脑袋一下。
小太监捂着脑袋,疼的眼眶都有些红了,不解的问,“哥哥,我说错话了?”
他想着,五殿下不经常回宫,这次来起码要用过午膳,不成想这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人便走了。
那个太监有心提点他,压低声音道:“贵妃娘娘不喜五殿下,两人相处与寻常母子截然不同。你只需记得,在宫里少看少说多做事,才能活的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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