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4章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暮春三月，博贤院试一连考了三天，考场内的人头脑飞转，运笔如飞。考场外的人殷殷期盼，心怀忐忑。
待出了考场，谭飞眼下青黑，累的只想倒头便睡。楚元宥也不遑多让，面带倦色。他们本身实力不俗，加之这两个月废寝忘食的备考，想来不至于名落孙山。
果不其然，待到半月后开榜，除了楚元宥和谭飞二人外，上一舍还有其余六名学子赫然在列，楚元宥更是夺得本届榜首。
又过了半月，朝中发下榜文。楚元宥留任归梧，进了大理寺任职，谭飞则是被外放去了雀州。
雀州是东丹最西北的一个州府，与盛文国接壤，也是整个东丹最贫瘠的地方。只因雀州境内山势起伏较大，多为山地断谷，且土地多为岩石沙土。雀州内所产的粮食只够勉强维持本地百姓的生计，若是赶上天灾人祸，收成不好，还得要朝廷拨款拨粮去赈灾。
雀州的治理一直是件让曜文帝头疼的事，那里粮食不易生长。自景平帝时期，朝廷多次派官员前往，试图找到治理之法。然而朝中官员都将调任雀州，默认为是“流放”。被派去的官员想的不是如何治理境内，而是有人脉的找人脉，没人脉的花钱找人脉，想方设法调去别的地方。
正所谓，铁打的荒漠，流水的官。
离开学院前夕，谭飞和楚元宥在寝舍设宴，宴请上舍同窗，既是庆贺亦是辞别。
穆监事知晓此事后也未曾阻拦，还让膳厅煮好解酒汤备着。
宴上觥筹交错，这些年轻的学子，难得有机会开怀畅饮。丹鸣酒量极差，才几杯下肚便开始说胡话，非要拉着丹枢去堆雪人。
身为主角的几名学子更是被灌得晕头转向，席间，楚元宥以手撑额，垂首不动，旁人只当他是睡着了。殊不知，衣袖遮掩下的面上水痕未干。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酒醒，人散，各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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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五月，博贤学院新一届学子入学，原本沉闷的生活，因着这群稚童的到来而鲜活起来。更有人在听说博贤学子公然对抗禁军的事情后，对这些师兄们敬佩不已，立志要成为一个“博文约礼，贤能通达”的人。
博贤学子同气连枝，学院一派欣欣向荣。
是以到了八月“小院试”的时候，一大批外舍学子顺利考入内舍，更有内舍学子进入上舍后一鸣惊人。
后世人将这三年称为“辉耀之始”。
不过此时那群建立不世功业，开创“辉耀时代”的英豪们还在学院里望眼欲穿的等着揭榜。
又是一年院试时。
商屿丞瞥见一旁正不疾不徐嗑着瓜子的丹鸣，道：“你这半点不担心的样子，旁人看了估计以为你必得金榜题名。”
“意料之中的结果，我实在没办法假装很忐忑。”丹鸣吐掉口中的瓜子皮，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这次的策论我全然没有头绪，差点交白卷。丹枢，等会儿把你写的借我看看。”
丹枢淡淡“嗯”了一声，随手把桌案上折起来的策论递给他。
丹鸣展开后，自顾自道：“要我说，今年院试你就该参加，虽说你现在年纪不够，但那又怎么？当年荣泽太子在十六岁便拿了榜首。”
丹枢：“不急在一时。”
商屿丞拍拍丹鸣肩膀，说道：“别急，明年你就有机会和他一起下场了。”
丹鸣问：“那你呢？”
“我？”商屿丞向后仰，躺进椅子里，短短两年，几人都拔高了一截，少年身高腿长，原本的桌案便显得有些狭小。
“学院最大年纪的学子多少岁？”
丹鸣想了想，“二十。”
商屿丞：“那我争取把这个数字变成二十五。”
沈初：“······”殿下你这是打算在这混满十二年呀！
一个清瘦的少年自门口跑进来，还有些喘息“出······出榜了。”
沈初到了杯水给他，“程锦，不急，先喝口水。”
商屿丞侧头看过来，问：“榜上都有谁？”
韩程锦喝过水，一连报出十个名字，脸上难掩欢喜之色。
名字不在其中的丹鸣：“······”
另一个不幸落榜的齐祉，“······”
我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但是没有证据。
商屿丞目光转向另一边，那个位置现在是空的，原本那里坐的是元帆。
丹鸣也注意到了，问：“元帆去哪了？”
这两年，他们同元帆的关系说不上亲近，但也不至于疏远，只是再没有当初一起去姚州时那般的推心置腹了。
齐祉父亲在礼部任职，对此倒是知道些情况，“院试过后，他便要回国了，这会儿大约是在寝舍收拾东西吧。”
丹鸣这才恍然想起来，元帆和他们不一样，他来东丹已有五年，如今学业完成，是时候回去了。
先是江瑜，再是谭飞和楚元宥，如今是元帆，不知下一个离开的会是谁。
思及此，他忍不住感慨一句，“红尘几载，匆匆过客。”
离别当前，过往的磕磕绊绊好似都淡了。
四周寂静下来，就连吹过的风都染上了离愁别绪。
商屿丞屈指敲了敲桌面，“他能回家，我们不该替他高兴吗？”
丹枢侧目看他，眸底闪过一丝别样情绪。
丹鸣深吸口气，“对，他回去便是太子，济元未来的储君！”
众人闻言，下意识去看商屿丞。
同样是储君，同在上舍读书，相比于其他人的怅然，他大概会更加心绪难平吧。
商屿丞面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别样情绪。
别人只当他是在故作坚强，不愿当着大家的面表露心事。
只有沈初知道，他家殿下是真的不在意。
要是换做以前，沈初大概也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可是，经过这两年的朝夕相处后，他发现自家殿下对人对事能从容自若和泰然处之，都是因为他太懒。
懒得去顾虑别人的情绪，懒得去琢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更不屑去掩饰。
晚膳后，商屿丞考虑要不要去和元帆告个别。
这一年来元帆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早有察觉，知他顾虑，便也尊重他的选择。
纵有国界之别，立场之分，但同窗两载的情义不假。
经此一别，山高水长，今生能不能再见都未可知，何必再纠结那点微末隔阂。
等商屿丞回过神，人已经站在元帆居住的小院门外了。
他抬手正欲扣门，门刚好被人从里面拉开。
元帆乍然在此遇到商屿丞，怔愣一瞬，旋即笑道：“我正要去找你，可巧便遇到了。”
他拉开门，商屿丞随他进去，说道：“听闻你要回济元了，什么时候启程？”
“父皇来信叫我早些回去。”元帆声音有些低，情绪不高的样子，“济元的使臣月初便到了归梧，约莫后日就要启程。”
商屿丞点头，“早些回去也好，我们还想着为你践行，怕是要提前了。”
元帆低声唤他，“屿丞······”
商屿丞难得露出正经神色，“阿帆，你胸有丘壑，那便去做，我等着看济元在你的统治下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那未尽之言，终是消弥在舌尖，变成了另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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践行宴设在商屿丞的寒来院中，菜是平常膳厅一贯的样式，元帆却觉得味道特别好。丹鸣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坛酒，起初大家顾虑明日还有重林远的课，只打算小酌几杯。商屿丞挡下了丹枢所有的酒，一人喝二人份照旧面色如常，不见半分醉态。
丹鸣见此，势要把商屿丞喝倒，推杯换盏间，他自己先趴下了。
商屿丞看似清醒，实则已经有些醉了。
他晃了晃空了的酒坛，推丹鸣再去拿酒。丹鸣误解其意，以为他要叫自己起来再喝。
“不喝了，再喝谭飞该生气了。”丹鸣说着，语气越发委屈，手指从商屿丞开始一一点过，“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你都不帮我挡酒。”
远在千里之外的谭飞：“······嗯，我的错，下次别喝了。”
第二日，元帆踏上归途，去往久别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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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六月，户部收到粟州地方上报的文书，下辖村镇有蝗虫过境，请求朝廷赈灾，减免来年赋税。夏季多雨，六月又是蝗虫生长的季节，往年也有农田减产，或堤坝冲毁的事情发生，若是每一处都用这些原由管朝廷要钱，东丹国库早就空了。
是以户部经手此事的官员压根没重视这份公文，随手将它放到酌情处理那一摞上。
到了七月，各地加急文书如同雪花一样飞到曜文帝案头。内容无一不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蝗灾发生最早的芮城，如今亦如一座死城一般。百姓无粮可食，便挖草根树皮来吃，再后来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有百姓拖家带口想要逃离此处，却发现外面蝗虫遮天蔽日，根本寸步难行。只得塞窗堵户，才能有喘息容身之地。
可是，两个多月过去，此地早已是饿殍遍野。
曜文帝震怒，恨不得立刻斩了户部那群没脑子的东西，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蝗灾。他立即下旨召几位重臣入宫就此事商议解决之法。
朝臣在乾坤殿整整一日，只商议出效仿旧例的法子：张网抓捕，焚烧掩埋。
解决蝗虫的法子有了，赈灾也需得提上日程。
只是此次赈灾的人选，着实让人头疼。
需得一个能服众，有资历的人来担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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