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话想要他死
第92话想要他死
神无月，十七日，上午，平安京皇城内里——
离开紫寰殿，嵯峨天皇直奔正子内亲王所在的袭芳舍。正子的情况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了魂魄不能动，如同活死人一样，但好歹也是活着。看到她，是安心的，特别是智泉一直在旁守护着，嵯峨天皇很放心。
智泉清纯的眼眸中，渗透着对众生的爱。这种爱……无论是对方谁，无论对方是人，还是六道众生，都是平等的。这种爱，只有智泉一人做得到，舍身忘己，说的就是他吧！
嵯峨天皇将这两天内，关于药子怨灵的凶杀案的消息，全部告诉了智泉，吩咐他要小心守护正子，然后又让侍卫们前往城郊通知空海。“智泉师，这几件凶杀案都是在正子内亲王出事之后发生的，请务必好好照顾正子不要让她再出事。”
“天皇陛下，请放心吧，智泉必不负所托。”
“智泉师，请注意身体，你的伤怎么样？”
“谢天皇陛下关心，智泉的伤不碍事，御医官大人也给小僧上了药，只是皮外伤，没伤及筋骨。”
“虽然是没伤到筋骨，但也要小心调理，否则会留下病根。”
“天皇陛下放心，只是会留下疤痕，不会有事的。”
“智泉师，宫中有一种除疤祛印的膏药，我赐予你，怎能留下疤痕呢。”
“天皇陛下费心了，不碍事，不需要的。”
“不许推辞，这是皇命，膏药待会让医官送过来。”
嵯峨天皇如此说，智泉唯有遵命不再推辞。
离开了正子内亲王的寝宫，嵯峨天皇信步走在御花园中。御花园，草木皆被风灾所袭，被毁坏了许多，要重新回复生机昂然的样子，需要一段时间。最近的心烦事真多，风灾的破坏，直接影响明年的农作物收成。嵯峨天皇忙于赈灾，事务繁重，无暇停留在御花园，提步往清凉殿走。
“天皇陛下，大伴亲王有事求见，要不要传？”，侍卫的声音在嵯峨身后传来。
嵯峨天皇停住脚步，问道：“是大伴亲王——皇太弟求见？”他再一次询问，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自从收到诏旨接替高岳的太子之位，大伴亲王一直都躲在府中不愿见人，怎么今天竟然来了。嵯峨天皇眉头动了一下，说道：“传他进来，我在这里等他。”
大伴亲王，是桓武天皇的第七子，母亲是（藤原式家）藤原百川之女藤原旅子，是平城天皇、嵯峨天皇的异母兄弟，在药子之变后，接替高岳皇太子之位成为皇太弟。
大伴亲王身材修长，略胖，圆圆的脸蛋略有肉感，不似嵯峨天皇那么高瘦，大概是不同母的关系，样子也与嵯峨天皇也并不相像。
沿路而来，看到御花园中，满目苍夷，常宁殿的屋顶破损不堪，大伴亲王脸上带着惊讶。没想到风灾，令皇宫内里，受损这么严重。常宁殿的屋顶也破了，那个大洞难道是龙卷风吹造成的。
大伴亲王脸带疑惑，嵯峨天皇却都不在乎，先开口说道：“你终于肯见我了，我知道你会想通的。”
大伴亲王显然有备而来，说道：“天皇陛下，臣弟……”他刚想说些什么，嵯峨天皇就打断了他的话。
嵯峨天皇似乎要将心中所想，全部倾吐，抢先说道：“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你的儿子恒世亲王，是与桓武天皇嫡系血缘最近的皇族，血缘比母亲出身于臣下的平城天皇之子高岳亲王、朕的正良亲王要亲近。你接任未来天皇之职，才能顺利将皇位传给他。朕知道，你不喜欢做天皇，朕又何尝喜欢了。可是这个担子总是要人扛下的。这是你和朕之责，责无旁贷。你不要再任性了，朕希望你是想清楚了。”
“……”，大伴亲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心中腹诽道：“我不要知道。”
嵯峨天皇见他无语，问道：“你还有话要向朕讲？诏旨已下，没有回转的余地。不要再说，你要放弃皇太弟之位，此等废话。”嵯峨天皇将话都说在前头，他也不想大伴亲王说不中听的话。
大伴亲王显然不能再说什么，但心中的气，怎么咽得下。他鼓起勇气，说道：“臣弟希望天皇陛下可以将高岳，不，应该是将真忠接回来。你也知道，药子之变与他无关的，他并没有叛逆。”
嵯峨天皇的态度很强硬，说道：“不行！难道你还不清楚，平城上皇的旧臣在朝中仍有很强大的力量。虽然上皇已经出家，但如果真忠回来，后果……”嵯峨天皇的话语，顿了一顿，不想说。
这么明显的事实，还需要说吗。彼此默然无语了一会，嵯峨天皇还是将话挑明，他说道：“后果，你是可以看到的。一旦引发政变，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亡。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社稷安稳。”
“社稷，又是社稷，你从来不为别人设想，你有没有顾及我们的感受？你有听过我说话吗？从来都是你在说，你说的都对，但我不想再听”，大伴亲王额头升上黑线，很生气，转身欲走。
嵯峨天皇伸手过去，一把抓住大伴亲王的手臂上，说道：“这就是你一直生气，不肯见朕的原因。”
大伴亲王的脸色更黑了，说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想继承天皇之位，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我的儿子做天皇，你明明知道高岳与叛逆无关，你却偏偏为了所谓的社稷，牺牲我们。”大伴亲王用手掰开嵯峨天皇的手指，将他的手掌用力推开，说道：“你别碰我”，一甩衣袖欲离去。
两人手掌碰撞，大伴亲王手上的戒指与嵯峨天皇的戒指相碰在一起，那竟然也是一只龙纹玉戒。两只龙纹玉戒，在双手交接中，触动在一起、分开。
嵯峨天皇挡在大伴亲王前面，说道：“你听我讲，朕让真忠修学是为他好。”
大伴亲王有点生气，说道：“你为他好，真忠、真忠，你在他脸上刺字‘真忠’，也是为了他好吗？他还未成年，这样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难道这也是为了社稷。为什么要牺牲他，去成全你的社稷？”
“不，朕是为了他”，嵯峨天皇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件事在他的心中，显然是令他不好受的。嵯峨天皇幽幽说道：“朕只是为了让他知道，宫中是险恶之地，任何人都不能相信，这样他就不会回来了。只要他不回来就是安全。”
大伴亲王放软了语气，说道：“哥，你不想他回宫，就让他做一个普通人吧，如果你担心，可以将他贬为臣籍，只要他不再是亲王身份，失去皇位继承权，就不会再有人想利用他了，为什么要将他软禁，放了他吧。”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嵯峨天皇冷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死？”
大伴亲王无言以对，知道，他当然知道，至少他知道有一个人想要高岳死。而他不知道的，又有多少人？他的内心深处，知道有一个人想要高岳死，所以他才来，才来求嵯峨天皇放了高岳。
嵯峨天皇冷笑着，转过了身，背着大伴亲王，说道：“朕就是第一个想要他死的人，他死了，朕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朕却要保他平安。他死了，朕就会被人说他是朕逼死的，但至少没有后顾之忧了。你却要朕放他，你这是要他死，可笑，很可笑。”
嵯峨天皇哈哈大笑，笑得大伴亲王心中发慌。
嵯峨天皇大笑着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盯着大伴亲王的双眼，说道：“他死了，你、我都无后顾之忧，你要朕放他，是要他死吗？但他不能死，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否则……”，嵯峨天皇的话语，再次顿了一顿，他再次转过身去，背对着大伴亲王，幽幽的说道：“会有人很伤心的。”
无法看到嵯峨天皇的表情。此刻的他脸上该是怎样的表情？是喜？是悲？还是无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面对嵯峨天皇，大伴亲王永远都甘拜下风，他无言以对，只能说道：“那么拜托你好好保护他。”
“你进宫来就是为了他，好啦，真忠的事你不要插手，朕自有分寸。你回去吧，不许再生气了。”
“天皇陛下，我还想去看看高津妹妹，自从业良亲王出事之后，我一直很担心她，今天既然来了，想顺道去探望。”
“好，你去吧！”，嵯峨天皇头也没回，向清凉殿走去，剩下大伴亲王躬身行礼，呆在原地。
一个侍卫跑向嵯峨天皇，禀告道：“天皇陛下，有人向内里送来了一包东西，说是一个和尚吩咐拿给天皇陛下的。”
“是什么东西？”，嵯峨天皇心中疑惑，难道是空海派人拿来的。他的手不自觉的转动着戒指，白玉龙纹的戒指被转动着，那玉龙彷如在手指上盘旋而动。
侍卫回禀说道：“我们查看了，是绿豆。”
“绿豆？拿过来”嵯峨天皇：“什么人拿过来的？”这是一个麻布袋子，里面装着绿豆，还附有一张字：撒在宫中重要之处，可保平安。
侍卫禀告道：“是一个女子，说是一个和尚叫她拿到宫门前的，东西放下就走了。”
嵯峨天皇：“女子？”难道，是空海大师担心内里的安全，让人拿过来的。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将这东西拿给智泉大师确认一下。”嵯峨天皇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向随身的侍卫吩咐道：“你们，多带些人去找空海大师，看看空海大师有什么需要支持的，顺便将今天的凶案告诉空海大师。去吧！”
侍卫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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