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明日之约
杨初杰风风火火地赶到露均堂时，晏云初还有些微感动，这个当哥哥的还算不错，丝毫不在意昨夜才狠狠挨了她一顿揍，一见面只管嘘寒问暖。
然而，在听到杨初杰接下来说的话后，晏云初内心的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杨初杰对着露均堂的侍女一通抱怨，指责她们不知小心服侍，口内嚷着必得重罚。
无视晏云初冷若寒刃的目光，杨初杰越说越蹬鼻子上脸，还怪到苏御身上，并推及王府众人，说他们待她不好，以致她心中郁结，好端端一人平添咯血之症。
晏云初借故将丫头支走，怒目而视杨初杰，直言身心不爽皆因他的缘故，说到小莲身死，杨初杰并无特别的反应，甚至有些满不在乎，反说小莲糊涂。
“况且一个丫头，死便死了！”
晏云初抓起枕头往他砸去，“你给我滚！”
杨初杰将枕头接在怀里，“妹妹何必动怒，大不了我买个绝色丫头赔给妹夫便是。”
“你在人前可别说你是我……杨初成的哥哥，你干的可是人事，说的这叫人话？”
“妹妹今日是怎么了，往常妹妹不也物色丫头给我，那不愿意的反倒别有风情，这不是妹妹说的吗？”
“那是以前。”晏云初气到捶床，“在家里如何我不管，如今在王府，还由得你胡作非为么！娘家人行事如此不堪，你把我的脸面往哪搁？滚出去，别逼我再打你一次！”
杨初杰上前一步，晏云初火冒三丈地跳起来，“你还敢过来……”
晏云初飞速弯腰拎起床边的一只凳子，作势朝他兜头砸去。
杨初杰把枕头往床上一扔抱头而逃，“妹妹原是怕脸面上过不去，如今嫁了人，是不该如从前那般任性，哥哥先给你赔个不是。”
赔不是难道就能换回一条人命么？晏云初沉声道：“你胆敢对外说起昨夜之事再坏人名声，我跟你没完！”
“知道了……”
见杨初杰仓皇跑出去后，晏云初放下凳子，心里着实有些后怕，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哪像他的对手。
不过若撇开其他，杨初杰对自己的妹妹倒是颇为容忍。可怜他虎背熊腰一个大汉，在她跟前毫无脾气，畏畏缩缩至此。
可那又如何，晏云初躺回床上，只觉胸口不适，被他气得肝疼。
她抚着胸口顺了顺气，回想起之前与王大夫的对话来。
她问王大夫，自己是否中了毒。
王大夫面露惊诧之色，又细细诊断了一回，说并无中毒之象。
晏云初想起大婚之日彭羽曾言九曲回肠毒性隐秘，寻常医者不察，王大夫如此说，晏云初也就随便一听罢了。不用医者断言，就自己几次吐血的经历看来，她也知这副身子确有不对之处。
这些日子与苏御也算相安无事，有时候险些都忘了他一早包藏祸心。
她暗暗告诫自己莫要被苏御作出的假象所蒙蔽，珍惜生命，远离苏御，或早或晚，还是离了此处方妥。
而王大夫替她诊治开过药方后，心怀忐忑、步履匆匆离开了王府。他实已察觉她身中奇毒，只不知所中之毒为何。
他特意赶到流民安置所面见苏御，将此事告知。
苏御只道他已知内情，又言明此事背后牵连甚广，提醒他切不可趟这趟浑水。
王大夫久经世故，眼珠子一转，强调王妃欠安是因急怒攻心，心火炽盛太过。
他抹着额上的冷汗离开后，苏御找到彭羽，同他说起王大夫造访的原由。
彭羽皱皱眉头，“既是王妃自己相问，她或已知晓自身中毒一事。”
“可能吧！”
“王爷，何不开诚布公问问王妃，兴许她知道自己因何中毒。”
“你认为她会知道？”苏御摇摇头，“她若自知，今日不该有此一问，也断不会任由自己中毒日深，入府以来，何曾见她寻医问药。”
“也是。”
“你不是尝试制药遏制九曲回肠么，可有进展？”
“快了，有几味药我再斟酌斟酌。”彭羽笑着走开了，“制好了，我给府上送去。”
目光追随彭羽离去后，苏御无意暼见了坐着角落发愣的连营，他戴着帽子，如同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坐着。
苏御心知他正为小莲身死一事自责，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其实自责的也不止他一人，苏御昨夜早已想到小莲难保不会一念之差做出傻事，遂让连营随她而去。
而连营嘱咐苏衡院里的大丫头照看小莲以后，便未曾留心。
疏忽至此，自己也难辞其咎。
苏御叹了口气，叫来龙文，让他细细打点，务必处理好小莲的身后事，且多予银钱，以保其家人将来无忧。
龙文也有事禀报，说随同杨初杰一行人偷偷而来的那批人皆携带兵刃，如今在距离王府不远的客栈下榻，倒未有其他动作。至于于飞阁和吉庆斋住着的客人，也并未有何不妥。
苏御想了想，让他不必留在此处，盯好这些人便是。又让他回府一趟嘱咐露均堂的侍女，多多留意杨初成的汤药吃食。
苏御也拿不准王府之人是否知她并非本家姑娘，又是否知晓她身中九曲回肠之毒，目下也算百毒不侵。
若有人下毒，或正可验证。
夜半返家的时候，龙文告诉苏御，说今日张嬷嬷等人果然送来羹汤，但并未下毒。
“王妃吃了么？”
“没有，只用了一碗粳米粥。”
苏御前去看望之时，侍女只说她已经睡下了。苏御还是推门进去了，晏云初不过阖目养神，听见门响，便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王爷，您回来了！”晏云初挤出满脸笑容。
“王妃可好些了？”
“妾身无事……”晏云初低下头，“只是内心不安，小莲……”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苏御打断她，“王妃也不必挂心，善后之事，本王已安排龙文去办了。”
晏云初点点头，抬头看向苏御，问起流民安置所内所的病情可有缓解，可查出病因。
苏御听她问起流民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据实相告，说原是安置所内的井水出了问题，有人将死老鼠缚在重石上沉入井底，鼠尸腐烂污染水源，因此致病。
晏云初大为惊骇，“何人如此阴毒？”
苏御摇摇头，“安置所人多手杂，流民出入频繁，一时也难查。”
“王爷未曾误食井水吧？”
“没有。”
晏云初轻蹙眉头，“那流民现在喝什么呀？”
“连营已安排他们搬离原所。”
晏云初止不住好奇，“搬了？为何要搬，搬到……”
“妾身，是不是多嘴了。”晏云初的声音低了下去。
“无妨，能念及流民，王妃有心了。”
苏御停了一下，接着轻声说道：“东头原有善堂，那儿清净。安置所居于闹市，流民内中也有惹是生非者，附近住民多被流民所扰，兴许，是他们使人从中作梗。”
晏云初没想到苏御会同她说这么多，她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提出明日想随他前往善堂看看，或许也能帮帮忙。
苏御未作反应，晏云初又道，自己眼下也是不想看到杨初杰，想出去躲躲他。去善堂，也是想做些好事替杨初杰赎赎罪，自己心里多少也能好受些。
苏御听她说得恳切，便点头应了。
“明日辰初出门，王妃可起得来么？”
晏云初忽觉面上作烧，苏御是记着她今晨懒起之事呢。
她挺直后背，“妾身定不误时辰。”
“好。”苏御转身走了，“那王妃早些歇着吧！”
苏御快出门时，晏云初扬声请他保重，“王爷膝上的伤……骨裂不可大意。”
苏御回头，“骨裂……谁告诉你的？”
“余姑娘，她说是彭公子说的。”
“无中生有，王妃不必放在心上。”苏御笑笑，抽身自去了。
何来骨裂，不过略摔得重些，因旧伤发作难耐些罢了。
苏御回到卧房后，连营现身，递来了一封密信，“是宁西王。”
苏御眼神一亮，忙伸手接过。
据信中所述，谢长泽根据龙文提供的名单找到了当日参与裕北郡边境刺杀一案的部分参与者，他启用安插在丞相府和平东王府的暗探，有意接近参与者，设法探听到当日之事。
龙文所言不虚，刺杀之事正是徐如海与杨丞相联手所为。
而杨初成，确已身首异处后落入悬崖，最后尸体被找出，扔进了乱葬岗。
苏御将信递给连营，连营看后面露疑惑，“此事隐秘，涉事者必守口如瓶，怎会由人套话？”
“宁西王自然有些常人不及的手段。”
连营低声问：“什么手段？蛊惑人心吗？”
苏御倒吃了一惊，连营猜得不错，确是蛊惑人心。
蛊术乃临稷城禁术，谢长泽自小醉心此术。让人口吐真言的蛊毒，于他来说信手拈来。
素日里虽与连营无话不谈，苏御此刻却也并未言明个中玄机。
他笑着搪塞连营，“他自有办法。”
说完，苏御撇下连营，至案前提笔，请谢长泽追查杨初成可是前任宁西王之后一事。
连营近前拨了拨灯芯，烛光跳动两下，变得更亮了些。
苏御并未遮掩信笺，连营也光明正大地看他落笔。
“王爷总问王妃之事，宁西王有求必应，也不嫌琐碎。”
“我托他的事，他向来上心。”
此事蹊跷，谢长泽必有兴趣一探究竟。况且与此事关联之人，皆与谢长泽的母亲婧太妃大有渊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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