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牵肠挂肚
晏云初险些没被她扑倒,她一手支在身后,一手犹豫着该不该落到燕宁宁的后背上。
这可真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了,燕宁宁这等活泼炙热的女孩子,说不好真能融化连营,只她嚷嚷着要朝连营发起攻势,还不知连营得有多头疼。
想到此处,晏云初不由得笑了。
然而,她悬空的手往下挪移,最后却是一把推开了燕宁宁。燕宁宁被她推得几乎从美人榻上跌下去,她稳住身形,皱眉生气道:“阿姐不认我这个妹妹?”
晏云初摇头不迭,方张口欲解释,胸口只觉一股气猛窜上来。
燕宁宁呆立原地,她上前伸手去扶前倾的晏云初,眼泪霎时夺眶而出。
“阿姐,阿姐……姐夫还等着回来见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晏云初满心想说没事,喉咙一时却被上涌的血堵得满满当当,张口亦难成声。
燕宁宁着一身红衣,倒也看不出被她侧脸压住的裙摆上头到底浸了多少血,待她起身,只见血迹浸透裙面,直渗到了榻上的褥子之上。
燕宁宁慌得扬声四下叫人,偏生无人应答。
侍女诸人虽不知燕宁宁身份,亦不知她与王妃有旧,但见她气度不凡,又得王爷礼遇,据说是与王妃在前往都城的途中结识投契,因她吩咐侍女走开些别偷听她与王妃说话,侍女便各自取便散去了。
燕宁宁返身回屋将昏聩过去的晏云初妥善放倒在榻上后,如受惊的小鹿一般飞跑而出。
在一道穿廊里,她远远瞧见了连营。
连营留在王府善后,随后也是要去同苏御汇合的,他见燕宁宁本是打算躲开的,但见她头发飞扬,裙摆起落间裤子上隐隐有些血迹,脚步即时调转,迎头朝她也跑了过来。
不待连营开口询问,燕宁宁已上前,不由分说攥住了他的胳膊,连营如被火燎,急欲挣脱她的手,她的另一只手又攀上来了。
见她满脸泪痕,气喘得厉害,连营也只好僵着后背由她去了。她微微张口,缓了一缓,瘪嘴放声大哭起来:“你快……快给我找大夫过来!”
连营也知晓些女人的事情,只疑惑那血如何会沾到正面。
“你先回去,别出来了。”他皱了皱眉,“我把人给你叫来。”
话一出口他便觉不对,若果真是她身体不适,听得她与王妃原在一处,何至于自己跑出来,他神色一变,“王妃呢?”
“阿姐又吐血了,呜呜呜……”燕宁宁边说边抓起连营的胳膊,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
彭羽正在府内,他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说是赶着回去重新斟酌配药。
连营跟出去,送走彭羽后心事重重地回看了一眼犹能听到燕宁宁哭声传出的屋子。
他心里有些担忧,苏御若知王妃毒性失控祸及脏腑,不知该有何等煎熬。眼下局势,却须他亲自坐镇。
听着燕宁宁的哭声,他莫名打了个寒战,此前燕宁宁守在他身侧也没少哭,期间大夫说他未必挺得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明白,旁人之言实也听得一清二楚。大夫走后,她在侧哭得地动山摇,后来哭声渐息,又气噎喉堵哽咽了好一阵。
连营立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牵动未曾痊愈的旧伤,疼得眼前黑了一瞬。他回望了一下屋子,燕宁宁似乎动辄为别人落泪,也不知是在乎,还是情感容易泛滥。
或许兼而有之吧,只是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实也当不起她这般相待。
不止眼泪,还有她亲力亲为可谓无微不至的照料。
连营起身缓缓离去,耳内渐渐听不到哭声,清净是清净了,却有些怅然若失。
另一头,彭羽特意嘱咐了快马送信的暗卫,内中是关于王妃病症的信笺,只可交予将与苏御聚首的宁西王谢长泽,不可让苏御知情。
谢长泽接到信时,从头细细看了,是彭羽关于毒发症状的细细描述,彭羽自言只可尽力控制稳住病情,然他已束手无策,求教是否有挽回之法。
王妃自未与他会过面,他却于她病中之时有过一面之缘,苏御那时对她紧张至此,他亦知此女对苏御而言至关紧要。
只是要破解九曲回肠,谈何容易。
谢长泽深夜挑灯翻查所携的典籍之时,苏御拥着大氅亦在帐中灯下苦读,读的,是晏云初的手稿。
虽不识孔孟为何人,亦对韩非、张良等人闻所未闻,但各人所持观念,却着实发人深省。
终章末页,晏云初特用朱笔批注,强调这些理念未必适用于当前社会现实。
苏御深以为然,多番斟酌后,取自认适于安社稷、抚人心、启民智的言论,择要紧者录之。
晏云初再没想到,自己闷时所整理的资料有朝一日会流传于世,最终成为了苏御、谢长泽等人的助力。
徐如海势力覆灭的消息传进晏云初的耳朵时,燕宁宁正将汤药喂到她嘴边。晏云初如今再不逞能,也不觉药来张口给人伺候浑身别扭,眼下保命才是正理。
她吞下一口药,笑说早知他们必有旗开得胜之日。
燕宁宁撇撇嘴,“少来了,马后炮,先前担心得辗转难眠的也不知是谁。”
晏云初朝她扬了扬下巴,“自然是你了。”
她身子稍好的日子,燕宁宁便跑来同她挤在一处,若不好时,则跑到外间睡着,说是方便照看她。
晏云初打心眼里也喜欢燕宁宁,苏御不在的日子难熬,有她叽叽喳喳地相伴,日子倒也欢脱些。
府上诸人总不肯尽数将外头的战况如实相告,那燕宁宁自有办法打听,她虽没个成算,却也知道在病人跟前报喜不报忧方妥。
晏云初知众人一番好意,也知忧思无益,素日便只以养身为要,索性两耳不闻窗外事。奈何燕宁宁到底是个实心眼的姑娘,但凡知晓情势不利,必定茶饭无心、夜不能寐。
晏云初直问她可是放心不下连营,燕宁宁霎时化身多愁善感的闺中怨女,眼眶说着说着就红了。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赢的。”晏云初笑着又吃了一口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大势所趋。”
燕宁宁将空了的碗搁到一旁,“你就当真不担心姐夫?”
晏云初摇摇头,大势总是好的,但在历史的洪流里,饶是眼下声名远播的苏御,也不过是一个并不见十分特殊的参与者与推动者,他的生死,自也并无绝对保障。
好在,他们如今都且平安,那是他们的造化,也是自己……和燕宁宁的造化。
晏云初抬头看向窗外,枝头已是一片翠绿。
暮春将过,这一别,不觉已是数月。苏御一次也未曾回来,听得是彭羽将她每况愈下的消息按了下来。
晏云初只说这样很好,谁不想要与倾心之人常伴,不能也实属无奈,不能助苏御一臂之力,不做那后顾之忧也是好的。
眼下伤已尽愈,毒亦有所控制,掐算着日子,也该振作起来好生打扮打扮,遥盼郎君归来方是。
按理说来,他们回来的日子该是可以预测的,然日日打听,也只得模糊不清的回答。燕宁宁按捺不住自去差人打听,回说还有些日子。
晏云初也没得泄气,入夜卸掉钗环,洗净为使自己气色看上去好些的胭脂,满心惆怅自睡去了。
燕宁宁今夜也不在府内,庞政等一道助力苏御的苍黎士兵率先返回,今日途径此处,燕宁宁前去相接。
大伙落脚休整以后,少不得要觥筹交错的,燕宁宁不让她去,她也没打算出门,别说自己喝不了酒不能与众同乐,如今俨然已成弱不禁风的玻璃人儿,那里还搁得住出门高乐呢。
晏云初拥着被子,侧身抱住捂在被里的汤婆子。
汤婆子虽好,夜间也总是会凉的,如今睡觉也轻,底下人也不便夜里更换,她搂了搂汤婆子,有些泄气地闭上了眼睛。
苍黎城众将士归来,燕宁宁多半也不会在此久待了。燕宁宁试问过她是否愿意同回苍黎城,晏云初并未犹豫,大限之日只怕不会太远,她自然只想呆在苏御身边。
燕宁宁也无别话,自是尊重她的意愿。燕宁宁心里也暗暗打了算盘,想着或可让苏御带着她同往苍黎城去,可转念一想苏御大概也未必肯去,到底是别国,且她也不便长行。
兄长欲见她,看来也只好亲自过来了。不过,他身为一城之主踏足临稷城,必也要同苏御事先商榷一番后方妥。
燕宁宁告诉晏云初说,将士并不在王府落脚,彭羽会安排妥善寓所待诸人休憩,万事俱是妥当的。此话不假,但另有一事,她却未曾如实相告。
今晚是有接风筵席,且另有一人前来。来人正是她们的兄长,苍黎城的城主,燕宽。
许是一心想着汤婆子半夜冷却后冰凉,时至半夜,晏云初浑身轻轻抽搐了一下,自梦中惊醒的事情也不是一遭两遭,她也懒怠睁眼,只略伸腿胡乱搜寻了一下,也并未探到汤婆子踪迹。
许是梦中将其蹬远了,晏云初略动了动打算继续入梦,却忽觉不对。
被子里暖融融的,倒似拥了许许多多汤婆子一般。
她睁开眼吓得一下坐了起来,自己身侧,分明躺了一个人。
晏云初发现,自己原先枕着的并非枕头,而是一只手臂。借着微弱的天光,她亦看见了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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