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车顶夜风
从餐车出来，百里池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想离头等厢和一等厢越远越好。
百里池相信刚刚餐吧里的旗袍女子就是古墓里的红袍女人。那萦绕的淡淡的曼珠沙华的味道，和那样夺人心智的气场。
百里池相信，不会有别人了，一定是她。
“你是说刚刚那个女人就是墓中的白发女妖？”
后知后觉的刘芸珮对池姐姐的判断，一脸的惊愕，不可思议。
自从在大墓里，亲眼见到那个白发女妖单手接了飞射的子弹，刘芸珮直到如今都一直心有余悸。刘芸珮坚信自己在大墓里遇见的是某种深山峡谷才可能存在的千年女妖。
“我现在还不能全然肯定。”
百里池确实无法确凿的判定，她们是否是同一个人。毕竟至始至终，百里池都没有见过墓里那个戴黄金面具的红袍女人的脸。如果仅仅从衣着，气质，首饰，和身上那股淡淡幽幽的冷香来看，二人只能说是太相似了。
可是，还有大墓里红袍女人那一头银色的头发……
到底是不同的二人？还是用了古书里记载的易容术？
百里池也无法百分之百的判定。
“他们是什么身份？”
这列火车上，连刘家大伯这样身份的人都仅仅只能住在一等车厢。而听刘家大伯的描述，那二位身份极为尊贵的二人是唯一的头等车厢的客人。
百里池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听大伯说过，他们是京城‘袁家’的人。但是具体的，大伯不肯多说。”
连‘包打听’刘芸珮出马，也什么都没能打听出来。
京城袁家，也就是那个手握北洋军阀，用北洋政府掌控现下时局的袁家？
看来来头真的是不小。
百里池就算在川西小镇，也听说过袁家的名号。
不知道这次，师父师伯去京城追寻的线索会不会也跟袁家有关？
但无论如何，眼下也算有了些头绪。
可现在不是打草惊蛇，暴露身份的时候。一切还是只能按兵不动，等到了上海，隐蔽了身份，再做打算。
之后，刘芸珮挽留了很久，想让池姐姐住她的一等软卧包间，这样池姐姐在长途旅程里可以休息得舒服些。
可是刚刚餐车里的紧张和压抑，让百里池觉得很不自在。
一直在担心，刚刚那短暂的交集，女人是否可能认出了自己。
还是离头等车厢，越远越好。
等百里池挤回自己三等车厢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车厢里大部分的乘客都已入睡。
可能是百里池太久没回自己的坐位。自己的座位上，被隔壁的大妈放了两个奶娃子，百里池也不忍叫醒他们。四处看了看，可惜连下脚的位置都没有了。望了一眼窗外呼啸而过的漆黑，刚刚在餐车，是什么样的风景会吸引那个女人所有专注的目光呢，百里池很是好奇。
于是，拿起了挂在座位上的黑色风衣，百里池单手扣着车窗，右脚轻跨窗沿，纵身提气一个轻翻就跃出了窗外。接着手急脚快一个运气纵身就攀上了车顶。
窗外微冷的夜风在车轨的轰鸣声中呼啸而过。
百里池注意到车顶两边都有铁护栏围着，上面平平的放了一层木箱棉布类的包裹货物，被用粗麻绳紧紧地捆着。
百里池轻踏几步，选了一堆棉布包堆砌的包裹堆，不知道是不是棉花衣物之类的行李货物，软软柔柔的，百里池推挪出了一个小空缺，睡了进去，找了个舒服的方式躺着，简单地用自己的黑色风衣盖了盖。
火车穿梭在秦岭茂密的山脉里，两边是连绵的墨色树影，百里池抬眼就能看到满天璀璨的星辰和银白皎洁的月亮。
百里池闭上双眼，听着风呼啸而过。
不一会儿，就有些困意袭来了。
脑子里，是那座大墓后山瀑布倾泻的流水声，流水急急地落下，卷带起了一片冰凉的水汽。
墓外，天雷大作，红袍女人静立在雨中，凝视着冰冷暗黑的石墓门。
墓室里，女人轻轻地撩起红火的裙摆，蹲下来，滴着指尖的血喂养一群昂头的白麟蛇。
石洞里，女人凝视的眼眸，琥珀色的目光锁着百里池，一步一步地靠近：
“百里池”
女人轻轻地换着。
百里池用力的甩了甩头，想把红色的人影从脑海里清除。
刚刚在餐车，可能是气氛太过紧张，百里池忘记了思考，丧失了所有的逻辑。这下可以静下来了，困惑百里池的问题又开始浮现。
刚刚餐车里的女人就是墓里的红袍女人吗？
虽然没有机会见到她的脸。但是那样的气质，那个的身姿，那个鬼魅撩人的冷香，那样睥睨一切的高傲和孤冷样子，都太过相似。除了一点，墓里的红袍女人是一头流云的银色卷发，而餐车里的酒红色旗袍女人头发是乌黑明亮的。
或许是易容术？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
到底餐车里的女人和公子，跟‘血族’是否有关系？
让刘大将军都唯唯诺诺的人，他们是什么身份？
师父师父们这次去京城，是否也跟京城袁家有关？
此刻，百里池满的脑子里充满了问号和不解，似乎眼前多了些关于‘血族’蛛丝马迹，然后却又引出了更多的未解和疑问。
脑子快炸掉的百里池，想努力让自己静一静。
从大墓开始，到师父们讲述的古老故事和传承，再到餐车里遇到的贵气公子和女人，短短的时间里，百里池觉得自己离以前简单无聊的蜀地生活越来越远了。
百里池想要休息一会儿，不再去琢磨那么令人看不透的东西，努力让自己放空。
百里池的脑子里，开始搜寻一本一本看过的古书，那里面有无数神秘离奇的故事，可以把百里池从现实的无序里抽离，让她暂时沉溺在古书的世界，放松，短暂的徜徉嬉戏。
百里池回忆起那本残卷《桑渊》里的一段记载。
书中提到，在天地一方，在一处不知名的青山绿水间，世代生活着一个叫‘黎瑶’的族群，是上古‘战神’蚩尤九黎中的一支，族人世代由上古天神带领，避世而居。
春秋时期，楚国史官左丘明所写的最早的一部国别体著作《国语》里，也提到了这个神秘的族群。
书中记载：‘九黎，蚩尤之徒也……民神杂糅，不可方物’。
就是说，蚩尤带领的九黎部落里，生死凡夫和上古天神同住一处，共属一族，难以分辨。
相传，九黎族信奉巫教，善蛊，咒，降神之术，乐战好武。只是后来，蚩尤带领九黎族人与炎黄二帝大战于涿鹿，被炎黄二族合击，战败，迁徙于西南，避世而居，为后世‘三苗人’之祖。
其中，九黎中的‘黎瑶’一支，避居蜀山深处，一个叫‘桑渊’的秘境。
百里池记得师父所藏的《桑渊》残章里还提到过，‘桑渊’秘境里的一棵神树：‘孤桑之树，直上千寻，叶红葚紫，万岁一实，食之后天而老’。
意思是说，‘桑渊’方域里有一棵高上千寻的桑树，树上长满了火红的桑叶和深紫的桑葚。而这棵神树所结之桑葚，需要一万年才能结果，吃了之后，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而这个‘孤桑树’的故事还收录在了东晋王嘉的《拾遗记》里。看来历朝古人也有听过关于‘桑渊’或者‘孤桑树’的传说。
百里池喜欢古物，喜欢古书，喜欢用阅读古籍的这种方式，在时空交错间，与古人沟通。
今晚，在皓然穹庐之下，在夜风兮兮之间，百里池躺在车顶，窝在软绵包裹里，枕着自己的双臂，闭着双眼，与并未谋面的古书作者在字里行间中叙叙交流，徜徉思索。
在这微凉的夜里，时间被风卷着，缓缓流逝。
渐渐地，一阵困乏袭来，百里池终于在摇摇晃晃的车顶上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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