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唤声母亲
宋槐安端坐在大娘子的身侧,余光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元娘,在这府邸里,妾室是没有资格与正室坐在一处吃用的,所以如今的元娘就只有站着的份儿。
他端起大娘子递来的汤,轻抿了一口,他的身体不好,到了这份上,已经差不多是极致了,如今喝了几口温补的汤,倒稍缓了些,元娘见状上前给他添菜,瞧着可怜巴巴的,脸上却堆着笑,“大娘子说的是,你春闱考了这么些日子,瞧着人都瘦得跟外头竹子似的了,这几味都是你平日爱吃的,快尝尝。”
他凝着那迅速堆满的小菜碟子,搁了筷子,“你不是府里的下人,不必做这样的事。”
元娘眼泪绪在眼眶里,手中握着的筷子上还夹着个鸡腿,当的一声掉进了汤里,一旁的嬷嬷忙差人将那碗汤辙了下去,“重新再做一碗来。”
元娘站在一旁反倒有些无措,可有些话偏偏又说不出口,只能无助的瞧着他,“槐安,你若……若是不愿意回伯爵府,那咱们就走吧。”
宋槐安搁了筷子,目光淡淡的望向她,“我乏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有劳小娘替我将床铺摊一摊。”
一说起摊床铺了,元娘顿时又添了笑意,“唉,你放心,你那院子我都替你打理好了,那里头的布置有不少是大娘子添置的,我瞧着当真是舒坦,想来你也该喜欢才是。”
大娘子见状起身跟了过去,温声道:“屋子里头好些都是你原先就喜欢的。”
两人领着宋槐安朝东院走去,东院原本是大娘子所生的那位大公子住的,可后来大公子殁了以后,那东院就重新收拾了一番,宋槐安凝着那朱红的院子,院门前的牌匾上写着东院两人大字,那字迹重新换过了,是他喜欢的字。
大娘子见状嗔笑道:“这字啊,是你父亲提的,屋子里头的东西,处处都要仔细周全,快去里头 瞧瞧。”
她领了人往里走,里边进去是一个院子,院子里置有亭台水谢,造景绝佳,这样的地方,他曾经也奢望过,可后来再也没有想过了,可笑如今竟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世事无常,当他在外头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他赫然发觉,往日里那般不可得的东西,如今由着人小心翼翼的捧到了自己的跟前,而历来蛮横的大娘子,如今瞧在他的面上,与他小娘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屋子里头的陈设是整个府里最好的,从进门那一方雕花的门槛石,再到里头的博山炉子,两侧摆着的红酸枝雕花大椅,一侧极大的书房,另一侧通向后院小亭的茶间,无一不精致别有一番雅意!
如今这些都是他的了,元娘很高兴,他们可算是要熬出头了,再不必似先前那样过忐忑不安的日子了。
“你瞧瞧,东边的那间屋子,是里的卧房,那儿冬暖夏凉的,是府里最好的一个去处。你瞧瞧可还有什么要再添置的,你同母亲说。”大娘子领着他去了卧房,那卧房里的料子柔软得像云朵一般。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他更生警惕之心,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初与元娘在柴房里受过的冻,挨过的饿,以及府里这些人对他们母子的欺辱!
“多谢大娘子。”他朝大娘子作揖,姿态恭敬了几分。
大娘子见状嗔笑着道:“都这会子了,怎么还唤大娘子。”她的膝下如今就只有一个女儿了,眼下得了他,便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哪怕眼前的这个人,当初并不如她的意,可人终究要活着。
元娘揪着帕子,神色复杂的瞧着他,这是她千辛万苦养大的孩子,是她牺牲了自己的孩子才养大的孩子,如今却要叫这个人做母亲,这人这些年在府里,不知做下了多少腌臜事,如今两袖一甩,照样做她的大娘子!
这便是妻与妾的区别,若是有的选,她何尝想做这高门大院里的妾,被人这样当作个物什一般卖来卖去!
宋槐安默了片刻,大气的唤了她一句母亲,只是这一声母亲里有几分情绪,只有两人自己清楚,大娘子根本不在意这些,如今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与这个庶子一起,将那个老畜生拉下水更要紧的了。
“唉,好孩子,先前元娘说,你本是姐姐的孩子,我原是不信的,谁料后来细查才知道,是府里的丫鬟烂了心窝子了,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放心,你就是府中的嫡长子,你父亲已经在族谱里将你的身份拔正了。”她余光扫了眼那元娘,这桩事里,总要有一个背锅的,这个背锅的,便是元娘。
宋槐安挡在元娘跟前,“当年换孩子的人已经死了,此事与我小娘无关,她也是一片善心。”
大娘子闻言轻笑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母亲自然知道,这些年元娘带着你也是辛苦,她在府里依了你父亲的意思,抬作良妾,身契也换过了。”
她伸手,身后的嬷嬷拿了元娘的良契递给他,他接过看了一眼,还给了元娘,元娘接过那身契,手脚发颤,她一生都逃不开的命运,如今却因为这个孩子而获得了转机。
她泪绪在眼眶里,哽咽着朝她道:“大娘子,你放心,我只要槐安好,我什么都不会同你争的,这个府里,我只在意槐安,旁的我断不会有半点不该有的念想。”
大娘子抬了抬手,身后的丫鬟端了个小盘子来,那盘子上呈了几样物什,她将其中一枚玉戴在宋槐安的身上,“这是永安伯爵府的玉佩,你戴在身上,往后天都的人一眼便能认得你,你若去了咱们伯爵府的铺子,想要的只管去用就是,府里如今的花销用度,都是紧着你。”
府里一下子少了那个贵妾与挥霍无度的老大老三,所以手里忽的就阔绰了!
“多谢母亲。我平日里没有什么要用的,一切母亲做主就是。”宋槐安神色疲惫的应付着。这东西不止是永安伯爵府的象征,更是伯爵府里未来当家的象征,所以外头的人若见了这东西,可比见当初的纨绔大公子要更尊敬些。
“这个是咱们伯爵府里的私章,你若有要用的时候,只管用这私印。”她拿过一方大拇指大的印章给他,印章的质地是玉的,触手生温,上头刻着的是宋槐安的字,看得出来,是临时差人赶制的。
“料子算不上顶好,回头若有了好的,母亲再差人重新给你打一套。对了,还有这钥匙,你如今既回来了,府中又缺个正经的娘子替你管着,只能你自个先打理着,回头母亲给你物色物色姑娘。”大娘子拿了那串钥匙递给他,这里头是她大部分掌家的家当了,如今一股脑的都交了出去,算是托了个底了。
宋槐安有些意外,他将钥匙推了回去,“旁的我先收着,这钥匙……府中向来是母亲打理,此事便劳烦母亲了。”
“唉,好,你若有合心意的人家,就告诉我,回头我备了厚厚的礼,去替你上门说亲。”大娘子笑面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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