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豪门多恩怨19
089抱着又肥又白的小短腿说:“小爸爸,你好像、很难过?”
顾迟缓缓道:“因为我也不确定,最后的结果,是我最想要的吗。”
余知非是被饿醒的,他揉揉肿胀的双眼,光着脚来到厨房,拉开冰箱门,里面全是另一个人喜欢吃的食物。
小家伙喜欢吃不那么甜的布丁,喜欢吃软软弹弹的芋圆,喜欢旁若无人地挑逗他,温存时,小嘴依然能说会道,大胆又直白。
和他分开后,小家伙也会和别人撒娇、亲吻、缠绵吗?
以对方的身价和外貌,会有很多女孩子、男孩子喜欢他吧?
即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余知非还是无法坦然面对,窒息般的疼痛从心脏向全身蔓延,整个人被坠入深渊般的绝望包裹,连呼吸都难受起来。
他越想越狂躁,随便往肚子里塞了点吃的,匆匆赶往公司,往常小家伙喜欢窝在他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工作,现在、还在吗?
从家里到公司,不过十多分钟的车程,余知非却感觉漫长到像是过了几个小时,他推开办公室大门时,听到动静的顾迟抬起头,远远地冲他笑了笑:“舅舅,早上好。”
邢卓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昨日的痕迹,他的笑容灿烂又美好,却剔除了热爱,只剩下亲人间的熟稔。
“早、早上好。”余知非机械地回了句。
他怅然地看着顾迟,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人挖走了心脏,他难受的捂住心口,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
“舅舅,你不舒服吗?”顾迟扭头看他。
“我、”余知非长久地凝视着他,终是声音沙哑地问道,“是不是,如果,他们不接受,你永远也不会回来?”
顾迟颔首道:“对,余生还很长,舅舅。”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妥协只会纵容背叛,也许再过几年,余知非就会在老两口的软磨硬泡下,和旁人生儿育女。
到那时,他就会提前离开。
顾迟问:“我走之后,‘邢卓’还存在吗?”
089老实回答:“若身体保存完好,会陷入脑死亡。”
也就是说,邢卓只是他意识的容器,意识一旦脱离,那身体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在此方世界没有开放前,邢卓不过是一段毫无自我意识的数据,遵循着原小说的人设而存活,作者要他生,他便死不了,作者让他卑微低贱,他便只能自甘堕落。
倘若顾迟没有借用邢卓的身份,那么邢卓只能在原小说里无限次的死亡和重启,他会不由自主地爱上林跃然,一遍又一遍的被林跃然虐待致死,永远也逃不出这以爱为名的囚笼。
“你、你能等等我吗?”余知非死死地盯着顾迟说。
“等多久?漫长无果的等待,那是耍流氓,”顾迟用平淡到像是在讨论吃什么的语气说,“舅舅,我不是让你二选一。”而是都要。
真正的选择权,在余家老两口身上,而余知非不过是那个最重要的筹码。
余知非有一瞬的茫然,原来无法放手的,只有自己?
余生还很长,没有他,小家伙还会有其他人——余知非想。
所以,他的意思是,维持表面的关系,私下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是吗?
余知非僵直着身体,陷入自我厌弃中,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顾迟话中的深意。
父母是带给他们生命的人,同时,也是离他们越来越远的人,最后能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父母,不是儿女,只会是枕边人。
由父母决定的婚姻,大多不幸,究其根本,那不是自个儿喜欢的,而是父母喜欢的。
和别人喜欢的,能过一辈子吗?
过了好久,余知非才道:“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格外平静,不带一丝的恼怒、惊讶、不甘,抑或希冀、难受、不解。
就好像,他已经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彻底的,放下这段关系。
“舅舅,这段时间我暂时不会来公司,军部和国科所那里,有几个项目,需要我指导,麻烦你帮我照顾下89吧。”89是小白猫的大名,小名叫72。
再待下去,这种‘决裂’如何维持?
顾迟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电子设备,在余知非的注视下,被人簇拥着走进电梯。
余知非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凝视着办公室大门,过了很久很久,才埋下头,以手掩面。
他哑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肩膀微微颤抖着,背脊佝偻下去,呼吸声又重又沉。
又过了很久很久,再抬起头时,整张脸恢复了往日的沉着镇定。
就好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没有和那人肌肤相亲、同住屋檐下、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床被。
就好像,他的生命里,从未有过那个人。
一天、两天、七天、十天,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余家老两口约好似的,不时出现在余知非面前,一会儿来他公司送饭,一会儿赖在家里不走,美其名曰,帮他收拾收拾。
余知非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要不是早中晚都在他们的监督下,他什么都吃不下。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邢卓的决绝,是有原因的。
他能挖出林家、魏家、周家、褚家所有人的隐秘,实施精准打击,也能从各种生活痕迹中,了解到个人的脾性,预估所有的反应和可能。
他或许早就预测到,他们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
“再吃点吧,你都瘦了。”余老太太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子,心疼得要命,可要让他接受儿子和一个男人共度余生,也是在要她的命。
两者取其轻,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儿子会想通的,这世上就没有谁是离了谁活不下去的。
“我吃饱了,你们回去吧,我继续工作了。”余知非放下筷子,抽出湿纸巾擦了擦手,脑海里却忽然回想起对方认认真真擦手的动作。
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顾迟的小动作或小表情。
就好像,那个人一直呆在身边,从未远离。
回到家后,余梓溪凑到余老太太耳边说道:“妈,哥最近,真的瘦了好多,再这样下去,他会生病的。”
“你是担心你哥,还是想、说服我?”余老太太反问。
“妈,如果哥一直这样,每天都闷闷不乐的,邢卓也永远不和我们联系,这样的结果,真的就是你们想要的吗?”余梓溪问。
“你、你哥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跟着一起疯!”余老太太捏着洗碗巾用力搓洗着食盒。
“妈,你好好想想,我哥做什么事,会不考虑后果吗?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交女朋友?”余梓溪虽不理解邢卓的果断和决绝,但难过的、食不下咽的,是她哥。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哥迫于父母的期望,不得不妥协,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反抗。
“这么多年来,在事业上,我们无法给予他一点点帮助,在生活上,除了一日三餐,除了看着他从白天忙到深夜,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余梓溪泣不成声道,“你们只会一味地要求他,结婚生子,从没问过,你们为他考虑的人生,是他想要的吗?”
这些道理,活了大半辈子的余老太太岂会不懂,她厉声道:“可邢卓、是你大姐的儿子!”
“妈,你忘了吗,大姐和哥,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明明是事实,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承认。
“他们都是男人,”余老太太不是看不出来儿子的身体状况,也不是不心疼,只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男人和男人怎么过下半辈子,“没儿没女的,老了怎么办?”
“老了,还有知遇和知忆,”余梓溪顿了顿,又道,“有儿有女又如何,你看王伯伯家,还不是请了护工,他家的儿女回来看过他几次?”
还有没良心的,把老人扔去敬老院就不管了,逢年过节,别说去看看,就是病得快死了,也懒得搭理。
“别说了,你爸不会同意的。”余老太太叹息道。
余梓溪瞧出老太太的心弦开始松动,有模有样地科普起来,不同的性取向。
像是被婚姻和混账前夫伤得遍体鳞伤的好姐妹,相互扶持着,供儿女读书上学,牵手走完一生的故事;
某某女儿心男人身,不知受了多少苦,终于得偿所愿,变成女人和男人结婚的现实案例;
还有因为性取向,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最后跳楼而亡的悲剧。
总之,余梓溪想让老太太明白,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喜欢猫,有些人喜欢狗;有的人喜欢香味,有的人迷恋汽油味、甚至臭味。
有的人顾家,有的人把家当作囚笼,在外面胡搞;
有的人隐瞒性取向和女人结婚,却无法适应夫妻关系,频频出轨男性;
有的人,敢于面对自我,要么孤独终生,要么和爱人相伴到老,他们和寻常夫妻,没什么不同。
余老太太在心里咒骂着,这都是些什么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在她的认知里,组建家庭和生儿育女,是大家都会经历的事,没有谁愿意鳏寡孤独,谁不想家庭美满、儿女孝顺?
听到有人因性取向不被社会大众和家人认可,时时刻刻活在他人的歧视轻蔑和言语侮辱中,最后选择一死了之时,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双眼爬满血丝。
“妈,哥没做错什么,他只是、比较特别而已。”
当全世界和家人都站在对立面时,甚至恨不得脏了他们双眼的异端,赶紧去死时,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难受。
余梓溪不想她哥陷入那样的绝境。
另一边,余知非给顾迟发消息说:我能和你聊聊吗?
这些日子,除了几句简单的日常问候,他们的交谈贫乏又枯燥。
通常,顾迟回得很慢,甚至早上的消息,下午才会回复。
对方客客气气地说,抱歉,一直在开会,没有看手机。
余知非放下手机,把注意力集中到报表,手机忽然震动了下——顾迟弹来视频请求。
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余知非飞快按下接听键,脸上露出微笑:“你、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几天而已,”顾迟说,“你瘦了。”
“我、”‘我想你’三个字卡在喉咙,余知非抿了抿唇,故作平淡地说,“89很想你,要回来看看它吗?”
“不了,舅舅,”顾迟笑着拒绝,“我最近很忙。”
余家二老还赖在余知非那里不肯走呢,他又何必凑上去,自讨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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