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江野靠在沙发上，手机因为没有电，早已经无法开机。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林智的那句——江野，野种啊。
儿时的一幕幕不停的放映着，像是一部让人无法释怀的电影。
整整三天，不吃不喝，江野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行尸走肉，整个世界都是昏暗的。
江野起身，他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眸光落在橱柜的最右边，那架飞机给予了他想重新开始的所有希望。
可偏偏，那场大雪将他所有的希望全部吞灭。
林智说得对，他就是被抛弃了。
他就是不如江望，宁岚和江林都喜欢江望，而不喜欢他。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窗户被敲了敲。
江野偏过头，他看到了那抹穿的鼓鼓的身影忙前忙后。
江野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了一下，耳边都是夏绾绾那句：“江野，好冷啊。”
江野低下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绾绾。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成为了一个遇事儿就躲的颓丧精，生活好像忽然就变得无望了，让他觉得事事都不过如此，他也就是个废物罢了。
可是他的心却被什么抓着，总有一道声音提醒他要走出去。
“江野。”夏绾绾敲了敲窗户。
江野抬了抬头，夏绾绾趴在窗户前，语气欢脱，格外晴朗，她说：“江野，我给你放烟花啦！”
话落，院子里砰——的一声，烟花炸向天空，整个院子都被照亮了。
江野的心里咯噔一下，屋子里忽明忽暗，少年的脸憔悴泛红，头发乱糟糟的，不比往日干净利落，如今显得有几分狼狈不堪。
窗外的烟花停下，夏绾绾拍了拍门，问：“江野，看到烟花了吗？”
江野垂下头，喉咙发紧，却说不出话来。
夏绾绾的头贴在窗户上，轻声呢喃着：“江野，不是你说的吗？太阳总会升起的！你还要自己躲多久？”
江野隔着房门，甚至能感觉到夏绾绾的无力。
“胆小鬼才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江野，你又不是胆小鬼，你干嘛把自己关起来？”
夏绾绾看着安静的屋子，心尖泛酸，“江野，你想冷静，我给你时间冷静了。”
“可是你不吃不喝，不让自己见到阳光，你这是自暴自弃，根本就不是冷静。”
“江野，我在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和我说！何川也在，顾白和戚暖都在！我们都在，别憋着自己行不行啊？”夏绾绾无助的拍了拍窗户，双手和脸都被冻得通红。
她也记不清被关在江野家门口几个晚上了。
只知道，每天来她都会和江野说好多话，可是江野都不愿意见她。
夏绾绾垂下头，双手放在窗户上，嗓音有些哽咽，她尽量用活泼的语气说：“江野，我给你放烟花……”
夏绾绾抬起眸，眼泪往下掉，“我也可以带你去看海、去吃霸王餐……我们去小麦村看银河，江野，你手那么凉，我给你捂手吧。”
江野看着那抹身影，心里像是被什么揪着一样的难受。
“江野，别难过了，好不好？”夏绾绾声音轻轻的，轻到，一阵风就吹散了一样。
夏绾绾看着紧闭着的门，转身下了台阶，她蹲在烟花前，用打火机去点。
风很大，打火机的火苗一直被吹的东倒西歪，怎么都点不着烟花。
夏绾绾越着急，打火机越是不好用，火苗几次烧灼到指甲盖，灼热的痛感，十分清晰。
夏绾绾用衣服遮住风，终于点燃了。
她往大门口退了退，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的响，目光始终看向那座房子。
江野。
还不愿意出来吗？
夏绾绾仰起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烟花格外没有色彩。
怎么就是不如那天在海边的好看呢？
江野……
你说，为什么呢？
失落爬上眼眸，夏绾绾的心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
直到，那道门忽然被推开。
而烟花同时在空中绽放开，两个人的脸庞都被照亮时。
夏绾绾脸上的表情，终于从失落，变成了温暖的笑容。
少年双手扶着门，目光掠过惊艳的烟花，落在夏绾绾的身上。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面包服，头发散落身后，俊俏的小脸通红通红，烟花照亮的瞬间，她的双眸里饱含泪水。
江野心头一哽，胸腔发闷的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人说，年少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他以前不愿赞同这句话，现在他赞同。
因为你会在最没有能力的年纪，规划起有她的未来。
夏绾绾本来不委屈的，可是看到江野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好委屈。
臭江野，这么多天不见她。
她给他放烟花，他都不出来。
夏绾绾忽然就不受控的落下了眼泪，十分委屈的说：“江野，你知不知道，我点了好多次才点燃这个烟花。”
“江野，这打火机被风吹的一直灭，它东倒西歪的，烫的我手指疼。”
夏绾绾吸了吸鼻子，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江野……”
江野看着她，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是接受到了她的委屈，和她一起泛起了红。
半晌，江野沉沉的笑了笑。
他摸了摸鼻尖，指尖不经意间的擦着眼角的眼泪，看着夏绾绾的眼睛里，都是歉意。
“夏绾绾，过来。”江野嗓音有些沉闷。
夏绾绾扁嘴，“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多没面子？”
江野挑眉，“那我过去。”
他走要走过去，夏绾绾立刻朝着江野跑了过去，因为穿的太厚的原因，整个人都有几分笨拙。
她扑进江野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住江野的腰。
江野呼吸一滞。
他一手紧紧的扶住门框，小姑娘一阵风似的扑向他，浑身都冷。
可是很快，他就被捂热了。
喉咙都跟着变得滚烫的那种热。
江野垂下头，伸手抱住夏绾绾，指尖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头发都湿了。
“呆瓜，对不起。”江野轻轻说。
夏绾绾立刻摇摇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都会不成熟，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但是江野……”
夏绾绾抬起头，鼻尖泛酸，嗓音都变得软起来，“别把我拒之门外。”
江野弯下腰，指腹擦掉她眼角的眼泪，看着夏绾绾这软乎乎的样子，忍不住逗她，“小可怜，你怎么那么可怜啊。”
夏绾绾瞪着江野，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她都担心死他了好不好？
“好，没有下次了。”江野认真的回答着。
夏绾绾闷闷的“嗯”了一声。
江野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放着好几个烟花。
夏绾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声说：“是我让小叔帮我买回来的。”
“烫手了？”江野问她。
夏绾绾抬起手，一脸认真的诉说委屈，“就是那个打火机总是被风吹的往一边倒，烧到手指盖了！”
“我来。”江野伸手。
夏绾绾把打火机放在江野的手心。
江野拍拍夏绾绾的头。
夏绾绾望过去，江野微微俯身，一手遮风，打火机很快点燃。
他抬头看向夏绾绾，轻轻晃了晃打火机。
江野在灿烂的烟花中一步一步朝着夏绾绾走过来。
他微微俯下身，遮住了夏绾绾眼前的光，他看着夏绾绾的双眼，问她：“呆瓜，很简单，对吧？”
夏绾绾却望着他，不知道他说的“简单”，是不是指的放烟花。
或许，江野想说的是：“忘记那些不好的，很简单，对吧？”
夏绾绾正要开口。
江野忽然靠在了夏绾绾的肩上，少年整个重量差点将她压垮。
夏绾绾怔住，她叫道：“江野？”
没听到回应，夏绾绾晃了晃江野的身体，却发现江野浑身都滚烫。
……
医院。
宁岚和江林站在床边，两个人的身上都有几分疲惫和憔悴，可眼底里都是担心。
江野打架的那天晚上，宁岚工厂爆炸，去配合警方做调查，得知江野昏迷，她要求回来一趟；江林身在他乡，给一个重要患者做手术，整整40个小时。
从手术室出来，他发现，救活了别人的命，自己的儿子却躺在医院的冰冷的病床上。
江林拍了拍宁岚的肩膀，门外有医生进来，很熟络的叫道：“老江。”
“诶！”江林应声，赔笑道：“我儿子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打个点滴，醒来之后补点营养就好了！”
闻声，江林和宁岚都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
“前几天高中生打架的，是你儿子吧？”医生忽然问。
江林笑了笑，“小孩子么，脾气大。”
“不应该啊，老江，你的儿子应该很优秀啊。”医生多嘴，笑着说。
江林顿了一下，他看了看病床上的江野，这时，江望从外面进来，他刚放学就过来了。
“还是小望出息啊！”医生抬手要拍江望的肩膀。
江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拿开了他的手，而后走到了病床边。
“就是脾气大了点。”医生笑。
江林却看了看他，脸上显然已经爬满不悦。
“我们家小野，也很优秀。”他忽然说。
医生抬头，江林继续道：“小孩子打架没什么问题，况且，他又没错。老徐，你挺忙的吧？去忙吧！”
说着，不等那老徐再开口，江林便把他推出去了。
砰——的一声。
病房门关上，格外决绝。
门外，老徐摊开手，笑了，搞什么啊！
宁岚双手抱胸，显然也对那医生不悦，声音沉，“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江林涨红了脸，也十分生气，“真是从读书的时候说话就不招人听，现在还是不招人听！”
“醒了。”江望忽然说。
二人一同看向病床。
江野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屋子里的三个人，心里闷闷的。
宁岚和江林一起围了上来。
“儿子，没事儿吧？”宁岚叹气，“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打了那么多电话，真是担心死我了！”
江野皱了皱眉，头炸裂似的疼，让他说不出话来。
“儿子，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去买！”宁岚攥住江野的手，眼泪都急的掉下来了。
这一刻，江野感觉到了家庭的温暖，让他不像是飘零在外的孤魂野鬼。
他是有家的。
江野闭上眼睛，又睁开。
他以为这是梦，但这不是。
是真的。
“说话啊！你急死我了！”宁岚直拍打江野的胳膊，怎么醒来之后话也不会说了？
绾绾说他三四天没吃东西没说一句话，她真是要吓死了。
宁岚转过头，抓住江林的胳膊，焦急的说：“老江，你脑科不是有朋友吗？你去，约他过来看看！”
江林点点头，正要转身，手臂忽然被攥住。
转身，发现是江野。
江野淡淡道，“我没事。”
宁岚听到他说话，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落地了！
她转身往床边走去，一手环胸，一手捂着脸。
她没有面对江野，但江野却清清楚楚的能感觉到，她在哭。
江野抿了抿唇，江望默默看着江野，一言不发。
江野抬手，拍了一下江望的头。
江望皱了下眉头，用表情来抗议自己的不满，却什么都没说。
江林向来不善于表达，如今也是。
看到江野没事儿，他放心多了。
“我没事。”江野重复这句话，是说给宁岚听的。
宁岚却不转身，那个被传播的视频她看到了。
周边那么多人议论纷纷，一句又一句“野种”，他把林智摁在地上，一拳头又一拳头。
“臭小子，打人打的那么狠。”江林顿了顿，又说：“颇有些老爸我当年的风范。”
江野笑了。
因为林智骂的不止是他。
骂了宁岚，骂了江林。
他侮辱了他整个家庭。
宁岚转过身，她看着江野，很认真的说：“江野，关于那年的事儿，我们聊聊吧！”
江野抬头，对视上宁岚的视线。
江望也站了起来，他也想知道，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野一直都在躲避这件事儿，亦或者，是以前每次想谈，都会被宁岚的各种事儿打断。
但这次，宁岚将手机关机，她看向江林，“把你的手机也关机。”
她认真了。
她要在今天把那件事儿谈开。
江野动了动喉结，他慢慢坐起来，说：“好。”
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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