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言竞舟眸色忽黯，仿佛罩上了一层春日里的薄雾，他微微转身望向眼前的江面，眼底似有冷冷的光芒散去。
一种本已稳定的关系忽然出现变数，总是会带来不安。
盛南汐此时就很不安，她一开始决定找人假婚生子，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去考虑真的婚姻这件事。
说真的要不是对婚姻彻底失望，谁会这样做？
万万想不到，如今言竞舟竟然会有这种想法，盛南汐胡乱想了很多，锁定了一个他会这样说的理由，倒道：“看得出来，顾小姐对你是一往情深的，你俩看上去真的很相配，我们明天就可以去办离婚吧。”她说着摸了摸肚子，“我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如果不考虑两家的名声，根本不用一年时间的。”
言竞舟摇头：“跟她无关。”
无关吗？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盛南汐看着他，喊了声：“言竞舟，你知道的，婚姻于我来说毫无意义，那种话就别再说了。”说着她起身把外套还给他，“我上去了。你定好离婚时间通知我。”
说着便真的转身走了。
言竞舟想伸手拉住她，可又不敢，一只手抓了个空。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男人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
只是因为酒会上她帮自己解了围，就忽然想要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做一件事之前丝毫没有考虑其成功的几率，这从来都不是言竞舟的做事原则。
坐回车里的言竞舟握着方向盘，脑子里一片空白，启动后又将车子熄火。
他自成人以来，头一次对一件事这样失去掌控力，一面后悔今天的冲动一面又对盛南汐的回答深感忧虑。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电话给丁予萧。
丁予萧听完他的陈述，良久之后只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来陪你喝顿酒？”
“来吧，你喝酒我喝果汁。”
一周后的周天夜里，接连出差的言竞舟，顶着疲惫的脑子回到紫苏南路的别墅，自盛南汐搬走后他仍是一直住在这，让李姨重新给找了个阿姨来定期打扫。
他也仍是睡在客房，一切都按原先的样子没有变动过。
此时已快到五月中旬，已能感受到些些初夏的暑气。
放下行李，言竞舟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仰头喝掉了一半。
眼前关上的冰箱门上，贴着一对鲜红的喜字。
之前两人举办婚礼时精心布置在家里的装饰品，在婚礼后的第三天，被周姨都收进了仓库，不知为何这一对喜字没有一同收进去。
这是盛南汐在这里住过的唯一证据了。
冰冰凉的瓶子握在手心，凉意瞬间透心。
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这是距离上次江边一别后的第一次电话。
“喂？”女人的声音响起。
“是我。”
“嗯。有什么事吗？”盛南汐直直的问。
“我记得你明天去产检是不是？”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我昨天提前去过了。”
言竞舟本来还想说要去接送她跟她一起去，听到这句话，只得问道：“结果挺好的吧？”
“嗯，一切正常。”
对方显然不想多谈，言竞舟又道：“那我明天过去一趟，免得周姨太久没看我回家了。”
盛南汐在电话那头皱眉，这个理由她没法拒绝，周姨见上次给言竞舟做的饭菜他很喜欢吃，就问了几次他什么时候出差回来，要提前准备食材又给他做。
想到这里，只得嗯了一声同意。
言竞舟挂掉电话，将冰箱上的一对喜字取下，拿进之前盛南汐之前住的主卧，贴在床头上。又将空着的房间重新布置、重新铺了新的床单被罩，当晚就住了过来。
第二天一早八点，言竞舟直接去了盛南汐的公寓，没有按门铃自己开门进去。
可家里却没人。
他本想拨个电话过去，却又收起了手机。
原本就预料到她可能不太会搭理自己，没成想人家直接躲开了不在家，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提着电脑去书房工作。
盛南汐的书房里更像是个工作室，除了一个架子上放着国内外各类时尚杂志外，其余的墙面多订上了软磁力板，板子上被划分出各种区域来，贴满了各种打印出来的衣物、饰品、或时髦妆容等各种照片，房间的角落里更是有专业的打印机已经各种卡片纸，显然平时她都在这里工作。
言竞舟将书桌上挪出一块空地方来，摆上电脑开始工作。
一上午开了一个奕胜季度总结会，一个捷星技术研发进度会，看了两份小程交代必须给回复的报表分析。
时间已近中午十二点了，他从满是数字的报表里抬起头来，发现自己一上午都没有喝水，准备去厨房倒水喝。
一出书房门，发现厨房有人。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是周姨。
“周姨。”
周姨正在查看灶上的一锅汤，闻声回头，笑道：“竞舟你忙完了？现在吃饭吗？”
言竞舟想问她盛南汐去哪了，话到嘴边又觉不妥，哪有自己老婆去哪儿都不知道的。
“现在吃。”言竞舟倒了水喝了几口，随口又问，“周姨，你几点来的，我都没听见。”
周姨将锅里的汤盛在碗里，笑道：“我十点来的，看你正忙就没打扰你。南汐说你昨天出差很晚才回来，她今天又有事要出去一整天，让我不要打扰你睡觉，上午晚点来给你做中饭就行。”
出去一整天？
言竞舟对于她的避而不见早已预料，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做什么。
中午吃过午饭，周姨收拾好来敲了书房的门。
“竞舟，冰箱里备好了你晚上吃的饺子和小菜了，上面都写好了煮的步骤，你做着吃就行。”
言竞舟点头应了。
周姨又补充道：“南汐说她这几天都回不来，让我问你需不需要我每天过来煮饭。”
“几天？”言竞舟心中一凛，她是打定主意不跟自己见面的了吗？
周姨以为他是在问自己：“她具体没说几天。”
言竞舟：“好，我知道了。你还是每天十点过来吧，像今天这个时间就行，我最近不出差。”
周姨答应着，打了招呼便走了。
果然这天直到深夜，盛南汐都没有回家来。
言竞舟打过两个电话，对方都未接听。他转而发文字：【我们谈谈】
对方仍然没有回复。
眼看已是夜里十二点，明天一早仍由早会要开，言竞舟干脆去衣柜找了男士睡衣换上，洗漱了直接在主卧里窗户边的长沙发上睡觉。
柔软的沙发跟他平时睡床的硬度很不一样，辗转不眠，想到了小的时候。
那时候父母离世，爷爷来接他来s市，小小年纪的他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他一个人把自己反锁在家，也是这样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独自流泪，夜不能眠。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盛南汐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冲着自己笑，言竞舟想上前牵她的手，她却笑着跑开，而且越跑越快，他想着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这样急速奔跑很是危险，便大声喊她快停下，可不知怎地，喊的越大声她却跑的越快，眼看着就快摔倒了
言竞舟在满身冷汗中醒来，心有余悸。
就这样他在公寓一连住了四天，都没有出过门。
当然，盛南汐也没有回来，毫无音讯。
不过对于言竞舟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而已，丝毫不用适应什么，除开夜里睡的沙发太窄，总也睡的不好。
到了第五天，晚上有场商务会面，言竞舟必须出席。
于是他安排小程从别墅拿了套干净的正装过来，在公寓换好便跟他一起出门前往酒店。
五个小时之后，酒局结束。
回到公寓已是凌晨了，言竞舟虽没有喝酒，但密闭的包房内的烟酒气味让他头昏脑涨，许是最近一直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强打着精神去应酬。
回来的途中顺路把小程送回去，这才将车开回公寓。
停好车他却没有上楼，而是又走去江边吹了吹风。
深夜的江边寂静无人，只有偶尔荡漾的江水发出阵阵声浪，他在那天和盛南汐两人坐的廊椅上静坐了好一会儿，从盛南汐最开始来找他时开始回忆，小半年时间以来的种种。
惊觉只相识了这么短时间，但却好像一起经历了好几年一样。
可想到目前两人的状况，无奈笑了笑，这才起身回去。
上楼开门，进玄关时，发现屋内灯光透亮，言竞舟心中一凛，难道她回来了？
此时，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男人，啊的一声尖叫，手中的水杯应声落下，瞬间碎片满地。
盛南汐是真的被吓到了，下午不是从门口的视像器里看他已经被助理接走了吗？还提着大包小包的，怎么又回来了？还是大半夜的这样站在门口吓人。
“你你不是走了吗？”盛南汐皱着两条眉，语气里满含愠怒。
言竞舟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卡通睡衣戴着兔子发箍的女人，这几天他一直在想怎么办，怎样才能让她转变想法接受自己。
可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那些之前的想法忽然就都消失了。
就这样吧，能够时时见面，知道她的行程，有一起要经历的生活，就已经够了。
何必要改变现状呢。
“你睡吧，我回来拿点东西就走。”言竞舟随口答了一句，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双手，带她走出碎玻璃堆，“你别靠近。”
然后转身去阳台出拿来笤帚清扫干净地面，又将木地板上的水渍擦干。
盛南汐从没看过见他做过这些事，她这几天躲了出去住在酒店里，虽说酒店里服务更是周到细致，却终归不如自己的家里舒服。
自己名下别的房产都未打理，盛家她也不想回，所以家业虽大却只有公寓这一处算作是家。
她在酒店这几天，每天里都盯着手机里连着的公寓门口视像系统，却只看见第一天言竞舟进门，后面几天都没见他出去过。
来来回回只有周姨，好在今天下午终于他助理来了一趟，二十分钟过后两人拎着包走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她早已烦透了酒店里的气味。回来舒舒服服的洗澡护肤，又找了部纪录片来看完，准备喝杯水就睡觉了。
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他打扫完地下，便去书房收拾了自己的电脑，提着包出来，看见盛南汐仍然站着，道：“我走了。”
“等等，”盛南汐喊住他，“言竞舟，我们这几天去办离婚吧。”
言竞舟闻言盯住她，沉默良久才道：“还是按原计划，等一年期满吧。”
盛南汐急道：“可我们现在失去了平等的合作条件，这协议也要作废了。”
“南汐，我”言竞舟发现自己还不够了解这个女人最最真实的内心，“我是认真的。这话我从来没有对别的女人说过。希望你相信我。”
“言竞舟，我们之所以能合作，就是因为我看重了你对你事业的倾心和付出，才选定的你！你对男女之事无心，我也对婚姻之说毫无向往，这就是我们签订那份协议的基础啊。你别让我看错了你！”盛南汐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翻涌，胸口起伏难安。
男人将电脑包放在地下，走到她面前，柔声道：“坦白的说，如果能重来，我不愿以那样的方式认识你。”
盛南汐背过身去，不愿看他：“言竞舟，明天，明天就去离婚。”
言竞舟重新提起电脑包，走到玄关处打开门，回头道：“南汐，我们的事，等一年期满之后再说，我不会再提了。你也别想提前离婚，协议里当初你自己加的违约条件，你忘记了吗？”他说完便走了。
留下盛南汐久久的定住，回想起当初签订协议那天，律师问他们两人如果对方违约，条件是什么？
言竞舟冲盛南汐说了句“你定”。
于是盛南汐就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如果他违约，当然就是不给他孩子的抚养权、监护权了。
于是本着双方对等的原则，协议里的最后一条内容是：
【如果对方存在任何违约行为，将失去一切对孩子的监护权、抚养权】
盛南汐缓缓的走近卧室，颤抖的躺在床上。
她泪眼朦胧，蜷缩着身体用被子轻轻的盖在肚子上，轻轻的抚着，心中极度害怕，再也不敢动想要提前离婚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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