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院子里繁花簇锦，母女俩看似坐的很近，实则盛南汐知道，她们的心，隔的很遥远。
她惊讶的抬眼看向梅以姗：“我哥和我姐他们，劝你什么都不要做吗？”
梅以姗点点头：“你哥让我顾忌到盛家的颜面，说身边的世家哪家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人家家的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说你爸让我和那个女人和平相处，以后不会少了我的好。他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盛南汐心下凉意升腾，哥哥盛南泽的凉薄竟至于此，这是她万万没想到啊，这可是他的生母！
“我姐呢，她怎么说？”
梅以姗眼泪又是一阵阵的流：“你姐劝我说这把年纪了，怎么过不是过，说你爸这些年走哪都带着我，对我是有情的，让我原谅他，忍一忍过去的事就算了。”
盛南汐凝思不语，他们三兄妹自小在父母的放任下长大，每个人的处事方式都是遵循这天生的性格所长成的，哥哥冷漠自私，姐姐心软柔善。
自己呢？
不过她虽然了解哥哥姐姐，却仍然很是惊奇，这种父母的桃闻轶事做儿女的虽不好置评，但好歹态度也要也要站在弱的一方吧，他们两个居然一致的站在的父亲那方。
母女俩个都陷入了沉默，梅以姗是发自内心的伤心，越哭情绪越崩溃。盛南汐则是在想，她在这件事里到底应该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抛开其他不谈，父母至少给了自己生命和一个看似完整的家。
盛南汐看着眼前的母亲，多年的养尊处优保养得当，这个年近60岁的女人的脸上颈项上都只有少许细纹，气质如兰，看上去顶多四十多五十岁。即便此时正在伤心哭诉，也是姿态优雅的轻轻拭泪，不让自己的仪态有丝毫的惫懒邋遢。
“妈，你觉得你这大半辈子过的怎么样？快乐吗？”
梅以姗眼泪已逐渐收住，听女儿问起，霎时间回忆起以往的时光，脸上洋溢起幸福的之感：“如果没有这件事，当然是过的很好的了。我爱我的丈夫，非常非常爱他，每时每刻都不想他离开我，所以我跟他说要随时跟着他。他当然也爱是我的，所以很高兴的答应了我。我们去哪里都在一起，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变老。如果不是这件事，我想我会一辈子幸福的。”
盛南汐果然没有想错，在母亲的人生里，子女只是她以为的幸福生活里的一个点，跟她爱的男人生了孩子，完成了她的世界里对于幸福的定义。
这就是子女于她的全部意义。
“我们呢？我们三兄妹对你而言，是什么？”盛南汐又再追问。
梅以姗看着盛南汐，道：“你们是我们的孩子呀，还能是什么？”
盛南汐积聚多年的质问忽然一股脑的冲出口：“是孩子啊！那你养育过我们吗？你关心过我们的吃穿住行吗？你陪伴过我们长大吗？”
“我当然都做过了。”梅以姗的声音里透着心虚，只是下意识的辩解，“家里保姆家教司机育儿专家，你们长大的哪一个环节都不缺！我只是没有亲力亲为，可这些都是我安排的呀。南汐，我是你妈妈，你不应该这样质疑我的用心。”
盛南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哪一个环节都不缺！你有没有想过，就是缺了你们？我们的毕业会你们从来没有参加过，我和姐姐来生理期都是家里阿姨教的，我哥从前不是喜欢赛车吗？最后也被你们窟在身边变成跟你们一样的人。妈妈，我们是你的孩子，是要精心教育长大的孩子啊。你说你都安排了，是！你那是叫做安排，也只是安排。”
梅以姗早已止住了泪，看着眼前的女儿仿佛有些不认识似的：“南汐，你是不是太偏激了，我”
盛南汐激动的站起了身来：“你的生活里处处以我爸为重，他说女儿就要往好嫁那个方向养，你就让我和姐姐去学钢琴学画画学穿衣打扮。他说女儿长大了不找个对家里有用的女婿回来就是没用，你就任由我们姐妹俩去一个一个的相亲，只要他满意的人，你就出面来说服我们。后来让我姐姐嫁给了蓝家，果然对家族生意有大大的好处，就又来让我也”
梅以姗使劲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你敢说你哪一件事是在以我们为重，站在我们的角度去想。哪一件事又不是我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盛南汐说完这些话，眼泪也早已流了出来。
但她却没有停下，声音近乎是在吼：“现在我爸出了这茬事儿，你又整天坐在这自怨自艾！妈，你的生活里到底有没有别的东西！除了那个男人之外的别的东西！”
梅以姗听女儿这么说，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她缓缓道：“我我从小姑娘的时候就是这种性子，后来结婚成家，有了孩子，心中有时候会想到你们，但总是会被自己认为更重要的事绑住。南汐，我承认在你们兄妹三个长大的过程中我有所忽视，但我那都是为了你爸我总以为你们长大能理解的。”
“哼，理解，就算我们长大了能理解！可你这样大半生，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一个出轨的丈夫，一个被你绑久了想要逃的男人，一个一点也不爱你的配偶！”
这话说的再直白不过了。
梅以姗尖叫着站起来拼命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你爸爸他是爱我的，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那时候爱我爱的不得了，为了我包下一整个海港的游艇，上面摆满鲜红的玫瑰和彩灯，在我生日的那个夜里，忽然置身在闪亮的灯火花海里，他单膝跪下求婚！你不知道他有多爱我！他现在可能只是一时迷糊，肯定会回到我身边来的！”
盛南汐看着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但异常陌生的人，心中如霜如冰：“那现在呢？你故意摔断自己的腿，都换不来他回来看你一眼。妈，你堵上自己的人生，到头来获得了什么？”
“我没有故意”想不承认，却似是被女儿的话触动，梅以姗没再否认，呆呆的坐回椅子中，嘴里一直说着“我我”
盛南汐拿过桌上的包，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车子开出盛家很远很远，她才在一处安静处靠边停下，缓着自己仍然过于激动的心脏。
终于第一次对母亲说了很多心里话，这是她自小时的愿望，可现在说了出来，心底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她知道，任何事都不会因为她说过这些话而有所改变。
瞬间积聚多年的负能量好像瞬间消失了。
这一刻她才明白，任何一种委屈都得在当下得到解决。时间过了，即便那些心事和委屈有了解决之道，也不是这时候的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盛南汐忽然很想喝酒，为这些年积聚的情绪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她想把自己灌的烂醉的。虽然她从未尝试过。
重新启动车子上路，路上先是打了个电话给周姨，后又给言竞舟发了条消息，内容都是说自己晚上出差不回家，让他们照顾好拾壹。
又给公司打了个电话，安排好两件需要紧急处理的事。这才往紫苏南路开去。
没错，这么大个世界，她只有这一个地方能去独自呆着。
别墅里周姨他们不定期过来收拾，倒也很是干净。只是长时间没人住，再加上门窗紧闭屋内不通风，有些闷。盛南汐一到便打开门窗通风透气，又去储存间搬出好几瓶不知什么年月的红酒来，搭配着刚刚路上买的水果。
也算是个很精致的私人时间了吧。
这里只有自己，没有任何纷扰。
盛南汐在喝光了三瓶红酒，在摇椅中睡了一觉又醒来时，发现夜幕降临了。
晴天的傍晚，灰黑的天空中还飘这几丝橙色的晚霞，流动的余晖闪烁着丝丝光亮，让这初起的夜色显得异常静谧又温柔。
她揉了几把自己的头发，发现自己意识是清醒的，脑袋却无比的重，这样的熏醉状态，靠在椅中的软垫中，有种说不上的舒服感。
眼前又浮现出白天在盛家的模样，母亲的抽泣，以及她说的话，画面瞬间又回到了小时候，夜里她和姐姐一起睡在床上，等着爸爸妈妈回家，两姐妹打赌说爸爸妈妈一定会来看看她们才会回房。
两姐妹打着赌期待着，两个人都猜的会来。
可结果却是都没有猜对。她们清楚的听到父母的脚步声路过自己的房间，又路过哥哥的房间，径直回去了他们自己的卧房，直至关门声响起。
两姐妹一起微微叹气，姐姐安慰道“爸爸妈妈可能太累了，我们明天早点起床给他们把早餐送进去吧。”
可第二天两个小女孩儿端着两个餐盘颤颤巍巍的到了父母的卧房门口敲门，却得来母亲的骂声“你俩别多事儿，你爸昨晚喝酒应酬，那么晚才回来哪有精力吃这些东西，赶紧端走，别把你爸吵醒了！”
那会儿也才十多岁的两个小女孩儿，失望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听话的端着东西走了。
自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主动去关心过父母了。
盛南汐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拿过桌子上剩的半杯酒，递到嘴边，仰头。
可下一秒，酒杯却被一只手截停。
对方的手指温柔无比，手腕上有暖暖的温度传来。
盛南汐半眯着眼睛，她认得那手腕上的手表，深蓝色的星空表盘，看上去深邃悠远，当初看上这只表就是因为这十分好看的表盘。
“南汐。”
有人轻声的喊她，这个声音真好听，就像言竞舟的声音一样好听。以前每次听言竞舟喊她，她都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声音、这么温柔的男人。
那声音又响起：“别喝了。”
“不要。”
盛南汐晃着脑袋表示抗议，打起精神起身想要夺回酒杯。
可却一不小心，跌入了一个温润热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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