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弟子
门派建立之初只有我们三人，如果加上大山的话，勉强能算四个人吧。
那时候可以说要什么没什么，想要盖房子却一分钱都没有，因此我们只好先想办法赚钱。
别以为修士挣钱很简单，没有丹炉用来炼药，也没有法宝用来降妖伏魔。凭我们几个没啥技术的修士，连给人看病都不会，难道要去劫富济自己吗？可那样做很容易被同行当做邪派，万一被一举剿灭可就遭了。
凌霜师姐提议，在想出更好的方法之前，我们只能先去城里找一份工作。最起码得先把房屋盖起来，总要有个门派的样子。
可掌门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既是修士，赚钱大可不必像凡人那般费劲。办法有的是，只要会动脑。
两人经过一番激烈争吵，然而最终事实证明掌门是对的。
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想不到他是用什么方法搞到那些钱的。只能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掌门他总有办法摆平，这也是我佩服他的主要原因。
门派在我们三人一鬼的努力下稳步发展，从刚开始几个人扩充到几十上百人，并且还加入宗盟，成为正统的修仙门派。
而随着门派的壮大，我自己也日渐成长。
通过不断地学习，我懂的东西越来越多，不仅宽阔了视野，还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当然除了自我的成长之外，最大的受过当属结识一众伙伴。
冯师兄、周师兄、媚儿还有琴沐小姐……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厉害、很有本事。
我有生以来头一次拥有这么多好朋友、好兄弟，大家像家人一样相处融洽互相关心。
我喜欢在这里的生活，这里没有人欺负我，雀鸿峰也从不下雪。
然而要说遗憾也不是没有，自从卧龙派成立以来到现在已经四个年头了，可是我的修为却一点也没增长。
关于这件事我很担心，原因不是因为怕自己没法成仙，而是因为我已经渐渐感觉到身体有了变化。
刚来到雀鸿峰的头一年其实还好，可从第二年开始我就感觉体内有一股气时而膨胀。
最早我以为是吃多了腹胀，可随着时间过去，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到了去年，气胀感已经转化为施暴的冲动。
我知道那个日子终于要来了，之前太舅公跟我说过，当我的情绪开始无法自控之时，就是我体内的力量将要爆发之日。
我很害怕，但是我不能说，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说了，掌门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想办法帮我。
没错，掌门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明明一直关心着身边的所有人，却总是装作一副自私的样子。
记得有一次我路过某处，无意间听到有师弟在背后议论我修为低。这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修为低是事实，因此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转个弯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掌门正在教训他们。原来在我眼里的小事，在他眼里却是严重的不尊重。
那时的我心里燃起一股温暖，我发现我真的没有跟错人。但也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掌门，所以我更不能给他添麻烦。
借着去霞山申请加入宗盟的机会，我见到了太舅公并且跟他说了这件事。
太舅公的意思是让我回谢家宗族，因为蛮神血脉是一族的诅咒，从古至今这么多年，族群自然已经研究出可以抑制住力量的方法。
然而这个方法并非十全十美，它必须借助大型结界才能完成。不单需要利用到大量的灵气，还要把人关在塔里，终生不得走出一步。
听到这个答案，我心中五味杂陈。
不想变成怪物就要一辈子被关在“笼子”里，这就意味着现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说实话我真不愿意，好不容易拥有自己想做的事，有那么多朋友，我真的不想在一座塔里孤独终老。
太舅公听了我的话之后表示十分理解，想当初他就是不想一辈子待在塔里，所以才决心出来修仙，通过仙力来抑制内心狂性。
可是我的情况与他老人家不同，我继承的力量更强，增长速度更快，以我的修炼效率根本赶不上力量暴涨的速度。
话说至此，我也能感受到太舅公的无能为力。
但是我不想放弃，哪怕只是拖延一阵子也好，总之我希望能够再与他们相处一段日子。
太舅公明白了我的心意，于是又给了我一包药。他说这是之前那种药的加强版，效果会更好，但是对于如今的我来说，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他警告我说，当这包药全部吃完的时候，也就是我离开卧龙派的时候。倘若我不按照他说做，之后很有可能会害了掌门他们，让我自行斟酌。
接过太舅公手里的药，我明白这便是我人生的倒计时。
也罢，不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自己的命运含泪也要接受。
与其愁眉苦脸，不如打起精神过好剩下的每一天！
我做了列了一张清单，上面写满了我想做的事。
包括进一步改良门派的农田，请大山吃一次他最爱的海陆全席，替掌门搞到他最想要的绝版小说，以及帮凌霜师姐改掉掌门的臭毛病等……
有这么多事要做，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虽然我决心要保持乐观的心态，可随着药丸的数量减少，我的情绪还是难免低落起来。
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离开掌门他们，与其孤独而又痛苦地活着，不如让我死了比较好……
对了，死亡！
那是最好的解脱方法！
从此我再也不用担心变成怪物，再也不用压抑心中的情绪！
死吧……等药一吃完，我便自行了断！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不知为何我的心轻松了许多，这也许就是看破生死的人应该有的状态吧。
我这样想着，数着药丸过日子。
还有五十颗……四十颗……三十颗……
就剩十颗了……是时候跟他们道别了。
正当我要与掌门他们做最后的离别时，意外却突然发生。
凌霜师姐，她竟然被别的门派带走了！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别看掌门表面上满不在乎，可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十分痛苦！
不行……我一定要促使他下定决心把师姐找回来，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让师姐回到掌门身边。
我找到了冯师兄和周师兄，把事情一说，他们两个很快便同意了。
我们一起逼掌门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然后终于可以一起去救凌霜！
太好了……现在不只可以让凌霜回到卧龙派，我也能尽我努力，让我的死变得更有价值。
我决心在这次计划中使用全部力量，因此我必须停药，并且不再有意识的压抑情绪。
来到清澄派，与敌方展开正面冲突！
冯师兄倒下了……
现在正是我拼死一战的时候！
咦？天空……怎么下起雪来了？
是幻觉……我知道是幻觉。
不过这寒冷深入骨髓，另外这雪片真密啊……几乎遮住了我的视线，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哦，对了。
说了这么半天，谢天到底是谁啊？
「你是卧龙派的大弟子！」
真的吗？
像我这样的怪物，真的有资格拥有这份幸运吗？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卧龙派的大弟子！」
…………
「臭小子！要是我不出手，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啦！」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看来是死不掉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为了这种事死，值得吗？」
“我认为值得，你不满意可以搬家呀。”
冯仲清在一旁看着常治龙，心想他是不是被打傻了，怎么还跟自己吵上架了？
他是不知道，此时的常治龙虽看上去是一个人，但实际上是两个人。
他的上身左半边包括头部的一半都被帝魔操控。肤色变为纯黑，先前被打致粉碎性骨折的手臂也完好如初，非但活动自如并且坚不可摧。
而除了变黑的那一部分之外，其余的身体还是原来的样子，这代表目前作为精神主导的还是常治龙的意识。
以这种一体两心的状态，一边跟自己斗嘴一边抵御谢天的猛烈进攻。
自己这边一味的挨打，帝魔自然是很不服气，它轻视地说道：「哼！像这种怪物，老子一下就可以让他灰飞烟灭！」
常治龙听后立刻威胁道：“你要敢动他一下，我马上死给你看！”
「你这小子……」
帝魔真是又气又无奈，怪只怪他自己附身错了对象，搞得现在这么憋屈。
不过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即便不会被打死，可总这么挨打也没个结果。
帝魔对常治龙说：「这样吧，小子。我帮你把你的意识侵入他的意识。你试一试在他的内心唤醒他，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侵入意识？”常治龙表示怀疑，“能行吗？安不安全？”
「都什么时候了，还安不安全？我告诉你，你这样耗下去就算一年半载也破不了局。还是听我的，赌一把吧！」
帝魔说得没错，光是挨打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常治龙稍加思考，同意说道：“好吧……但你别想乘机夺舍啊！”
「哼！只要给我一盏茶……」
“你说什嘛！？”
「行啦行啦！不会的，你放心好啦！」
说话间，帝魔出拳与谢天的拳头相撞。两方冲击的一瞬，常治龙的意识仿佛被一股力量给投出去一般。
当他再度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黑暗的空间。
“原来精神世界都是这样乌漆嘛黑的……”
常治龙自言自语地往前走着。
前行一段，发现空间中竟飘下雪来。
常治龙抬头观望，没有看到顶上有云。这么说，这雪应该是心境造成的。
再往前走一些，发现雪地中坐着一个青年，看身形正是谢天。
常治龙加快步伐，来到近处，看谢天在蒙头哭泣，他劝说道：“我说你啊，大男人别老哭哭啼啼的。应该坚强些，知道吗？”
“掌门？”谢天抬起头。
常治龙猛然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谢天竟然戴着一副“鬼面”。
幸亏只是一瞬，没有让谢天看出来，否则肯定要伤他的心。
常治龙赶紧稳定心神，对谢天说：“跟我回去吧。门派的大家都在等你呢。”
谢天低下了头：“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回去吗？”
“能啊！你傻不傻？”常治龙笑着说，“你是我门派的大弟子，无论什么时候，那里都是你的家。”
“可是我现在已经是个怪物了，门派可以接受一个怪物吗？”
“那有什么？媚儿也不是人啊！额……我的意思是……”常治龙想了一下说，“我们门派有的是地方，你不就个子大点吗？大不了给你单独盖间房。”
“那……你们不觉得麻烦吗？”
“不麻烦，我们是一家人，麻烦什么？不过你的脾气要控制一下，可不能再随便打人了。”
“掌……掌门……”谢天泪流满面地说道，“我真的……不想离开门派！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我知道我知道……”常治龙上前拍着谢天的背，“我们也都不希望你离开啊。所以你现在要努力，战胜那个什么血脉！”
“战胜……血脉？可是都几万年了，我们家族的人一直没能战胜血脉，凭我能行吗？”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你是卧龙派的大弟子，身为门派大师兄，你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
“我是……对！我是大师兄！我不能放弃！”谢天握紧拳头，常治龙的话终于让他再度燃起斗志。
“这就对了！只要恢复平和的心，你就能够战胜这狂暴的血脉！”
“平和的心……好！我试试看！”
…………
与此同时，在谢天的内心世界之外。
冯仲清看着静止不动的两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表面上，这两个人就好像被僵化了一般。双拳互相连接，看上去无异于两尊连体石像。
出于好奇，冯仲清上前用手碰了一下常治龙的肩膀。
“你干什么！”常治龙回过头来怒斥。
冯仲清觉得莫名其妙：“我以为你晕过去了，怎么站着一动不动？”
“要你管！”常治龙凶悍地说，“只要再过一会儿，这具身体就是我的了！”
冯仲清被说糊涂了，猛然想到之前常治龙被潜影邪龙附身的事。
将两件事一联系，他问这个常治龙说：“你是潜影邪龙吧？”
常治龙怒了：“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别把我跟那种下等的妖兽相提并论！我是帝魔知道吗？帝魔！”
“哦~是帝魔~”冯仲清若有所思。
他才不管帝魔是什么玩意儿，只知道常治龙脸上的“黑斑”正从左边向右蔓延，而只要让它分心，蔓延便会停止。
“你说你是什么来着？”
“帝魔。”
“帝魔是什么妖怪？”
“不是妖怪，是魔君知道吗？”
“不知道……是厉害点的妖怪？”
“唉呀！你烦死了！”
就在冯仲清没话找话，努力让帝魔分心的时候。
两人的拳头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开！
“怎么样？没事吧？”冯仲清连忙关心道。
“成功了……”常治龙略带疲惫的笑道，“谢天他……做到了！”
转过头去再看谢天，只见他的身体迅速缩小，很快便恢复了人形。
“谢天！”
两人兴奋地聚到谢天身边。
此时谢天还有一些茫然，似乎对于发生的一切，他的记忆不太清晰。
“我……这是……”他迷茫地说道。
“太好了！”冯仲清单手扶住谢天臂膀，“你终于变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冯师兄……我……！！”
看到冯仲清的断臂，原本还处于朦胧状态的谢天猛然一惊。
他指着断臂大声问道：“你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小事一桩，呵呵呵呵……”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掌门！！”谢天转头又注意到常治龙的状态，惊恐地叫喊，“你的脸！！”
醒来的瞬间面对这么多变故，足够震惊他一整年的。
“这个啊……”常治龙若无其事，对帝魔说道，“帝帝，你差不多该退下去了。”
「谁是帝帝！……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随着帝魔退去，常治龙的肤色也恢复正常。
如今事情终于解决，放松下来的三人感到一阵强烈的疲劳。
“先回去吧，老周他们还在等我们呢。哦，对了……”
常治龙双手按在谢天的肩膀，郑重其事说道：“欢迎回来，我的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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