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暂停键
舒舒当天没有留在医院过夜,只是答应陈遇第二天接他出院,陈遇为此还生了好一会儿闷气,但拿她没辙,这人软硬不吃,沈舒舒说不爽就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人关门走了。
回到酒店,沈舒舒正在挑几句顺眼的话,漫不经心地低头打字儿回,陈遇一路上信息轰炸不断,吵得她耳鸣。
刚打开门,娟姐就抱臂站着看她。
沈舒舒瞟她一眼,继续低头打字儿,在她身边擦肩而过。
娟姐回头,追问她说:“和小情郎腻歪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俩难分难舍打算私奔去了呢?”
沈舒舒一屁股坐在床上,她一边回复消息一边说:“我考虑考虑,反正陈总有的是钱,和她私奔我这辈子不愁吃喝不愁穿,还不用给别人打工,想想就美滋滋。”
娟姐冷哼,翻了个大白眼,“这件事情要不是陈总出面,你赔个兜底穿也不是不可能,以后给我按时营业,不准乱跑了啊。”
沈舒舒脱口而出三个知道了。
做好思想工作,娟姐打算拎包走人,人还没到门口,沈舒舒忽然从床上坐起,冷不丁问:“娟姐,我的服装赞助商还是以前的合作品牌吗?”
娟姐愣了一秒,说:“不是了。”
“那是谁?”
“陈总。”
“”
娟姐看着她说:“他背后有一支强大的海外服装设计团队,logo是一朵和你肩上一模一样的玫瑰,这支团队独为你量身订造,也只为你而诞生,这件事也是我在送服装过来的人打听到的。”
“舒舒,他在你背后,付出了很多。”
——
第二天上午,沈舒舒怀着无比郁闷的心情来到医院,敲门而进的时候,她的郁闷更浓了一层。
室内,陈遇坐在床上,身边坐着两个人。
顾希晨和林栀榆。
三人六目相对。
陈遇见到她来得比自己预料之中还要早,他嘴角上扬,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星亮星亮的,“舒舒,过来。”
沈舒舒不太想过去,见他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过去了,三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走来,她感觉压迫感比走红毯还要强烈,微微挺直了背。
妆没花吧,不知道口红有没有掉色
眼影有没有画,早上急着出门忘补了
她昨晚挺晚睡的,有没有黑眼圈啊
什么物理系花,眼袋那么肿,皮肤暗沉暗沉的,苹果机都耷拉下去了,这也配叫校花?
什么审美
沈舒舒把早餐搁在桌上,陈遇动手打开十字结,里面有一份白粥,一盒小笼包,还有一包乌江榨菜。
陈遇闻了一口香味,眼睛笑得有些弯:“舒舒买的早餐我都喜欢吃。”
顾希晨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下,感情我买的早餐不是早餐,是空气?
林栀榆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她开口打断两人,语气有些冰冷:“陈遇,你不是刚吃饱早餐吗,还吃得下?”
沈舒舒余光瞄了眼角落处的垃圾桶。里面装满了早餐袋和代餐盒,空气中似乎隐约闻到一股海参银耳粥的香味,她看了眼自己买的白粥,瞬间有一种难登大雅之堂的羞耻,
陈遇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林栀榆,眼神带着淡淡的警告,他看着沈舒舒:“我刚刚还没吃饱,现在还有点饿。”
“陈遇,别演。”沈舒舒把刚打开一半的白粥重新放入塑料袋里,准备提袋走人,衣角被一股力道扯住。
“我没有演,给我吃,好吗?”
顾希陈神情平淡,仿佛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而林栀榆没那么平静了,她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看着沈舒舒的眼神变得复杂多味。
原来,她真的是陈遇念念不忘的人,爱得痛苦的人,她就是陈遇挂在嘴边埋在心口的那个她。
“你想吃就吃,我又拦不住你。”沈舒舒后退了一步,衣角从他手里挣扎掉,动作幅度有些大,带着一股莫名的怒气,她把早餐重重搁放在桌上,冷眼看他,那眼神在说吃完这顿饭我们好聚好散。
陈遇真的拿起勺子自顾自喝了一口粥,没过一会儿白粥见了底,他就这么把毫无味道的粥喝完了,在场的人都知道,白粥是陈遇讨厌食物清单里的排行前三。
陈遇又伸手拿了一个小笼包,他含在嘴里嚼着,抬头看着她,像卖乖的小孩子邀功。
他的两腮随着事物咀嚼一下一下动着,一头凌乱的乌发在空气中翘起几根,特别有孩子气,艰难把食物吞下肚,他打了一个声儿不大的饱嗝,其余三人竖着耳朵捕捉到了。
“陈遇,吃不下就别硬撑了。”林栀榆在一旁提醒,她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沈舒舒侧头,看她的眼神淡漠至极,甚至像在看跳梁小丑。
陈遇吃了两份早餐,此时胃里一点空隙都没有了,因为吃得太饱,他感觉有些反胃,但还是把洇在喉咙顶的酸水咽回肚子里,自个儿默默忍受着。
顾希晨站起身,对他们说:“我去走廊抽根烟。”
沈舒舒往他看去,两人目光交接,顾希晨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沈舒舒也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她还记着这个人,和晨遇两小无猜,当年能把陈遇追到手,顾希晨在背后帮了她不少忙,这一次招呼,算是时隔五年的老朋友重逢。
陈遇一直在找话题和沈舒舒聊天,林栀榆坐在这儿完全是个局外人,没坐多久,她也出去透气了。
陈遇伸手抱住沈舒舒的腰,额头搁在腹部,轻轻弄摩擦着她的布料,闷闷地开口:“舒舒,我昨晚梦到你了,梦见我们五年前,我生病的时候你在我耳边落泪,你说怕我死。”
沈舒舒推开他,陈遇反抱得更紧,她无奈垂手,语气来硬的:“放手,不然我揍你了。”
“你揍。”
沈舒舒憋着一阵怒火,她狠狠举起一只拳头,捏紧,往他单薄的肩头抡了三四下,她打人时的力气很重,跟带着拳套似的,陈遇刚刚大病康复,他挨这打时嘴巴发出几声闷哼。
也不躲开,就让她狠狠发泄。
“林栀榆是我大学同班同学,我们平时一起搭档做实验作业,然后,她帮了我一些忙,除此之外,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别生我气。”陈遇一字一句说,像托盘而出的交代。
沈舒舒听完,赶紧说:“你们有没有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怕你吃醋。”
“陈遇,你别太自作多情。”沈舒舒故作冷静,藏在身后的手不知觉收紧了些。
“我只对你多情。”陈遇说完,又打了一个饱嗝,他有些腼腆地把脸埋在衣服里,还用鼻子蹭了蹭。
沈舒舒偏偏吃这一套,心里的不知名怒气顿时消散了不少,她拍了拍毛茸茸的头,说:“你什么时候出院?”
“下午,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们不是来接你了吗?”沈舒舒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
“他们不请自来,我也很烦。”
“”
陈遇躺下休息了一会儿,沈舒舒打开房门,正好撞见顾希晨抽完烟回来了,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他看到沈舒舒愣了愣,开口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走廊尽头,窗外的光线从玻璃窗照射进来,镶烫在走廊的冷地板上,顺过铁栏杆切割成明暗交接的几何线条。
顾希晨递来一支香烟,语气很淡:“来一根?”
“谢了。”
金属打火机咔咔两声,蹿出一撮淡蓝色火焰,沈舒舒把烟叼在嘴里,俯身凑过去,烟头瞬间猩红,她的手指头漂浮着空气中的尘埃,轻轻一挥,烟雾骤然四散。
沈舒舒猛吸一口,烟雾从殷红色嘴唇呼出,顾希晨盯了她半晌,忍不住轻咳一声,“难怪他一直忘不掉你,这颜值长得,没谁了。”
“你一开口就夸我,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沈舒舒把烟夹在两根指间,挑了挑眉。
顾希晨找她不只是叙旧,他看着窗外的景色,问:“你和陈遇,还有可能吗?”
沈舒舒眸色暗了一秒,她抖了抖一小截烟灰,反问:“什么可能?”
“陈遇的意思你肯定懂,而且,没有人比你更懂,沈舒舒,别在我面前装傻。”顾希晨看着她,眼里暗藏着淡淡的怒气,似乎听到一个不字,他会毫不犹豫替兄弟教训她。
“五年前还不够明白吗,我不爱任何人,他爱着我又怎样,天底下爱我的人多了,难道我还要回应他们吗,再说了,陈遇和我早在五年前就彻底结束了,现在是什么意思,上演破镜重圆?”
一字一句,想一把血淋淋的刀刃刺在顾希晨身上,不痛恨,不甘,愧疚,后悔,可眼前面对的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毫无招架之力。
“沈舒舒,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顾希晨停顿了片刻,冷冷地说:“当年成了帮你追求陈遇的同伙,我最后悔的,就是帮你追到了他,以前看见你们终于在一起了觉得自己挺伟大的,现在回想,他妈的你我狼狈为奸。”
沈舒舒忽然笑了起来,她手一扬,把未抽完的烟顺着窗户扔了出去,姿势很潇洒,也很无情,“你大概不知道吧,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追到他。”
她凑身,停在顾希晨耳边,红唇亲启“因为是他先喜欢上的我。”
顾希晨浑身一僵,他的心像坠入十八层冰窖。
沈舒舒撤回身,朝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说什么?”
“你当年确实帮了我很多,可是陈遇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一直在钓着我,他怕我对他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才表面上拒绝我,你以为的不喜欢,其实是他步步为营而已,因为,你在背后的顺水推舟,对于陈遇而言,简直多此一举。”
沈舒舒抱胸,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说:“你恨我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当年是我先放开的手,你也就是为自己的行为内疚罢了,顾希晨,你不用觉得内疚,不是你造成了陈遇现在这个样子,是我,是我对他的感情。”
这一番话让顾希晨心口憋了几年的气一瞬间轻松了不少,他一直把陈遇被感情所伤归咎于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当年他没有站在沈舒舒一边,陈遇也就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原来,陈遇早已喜欢上她。
顾希陈嘴角撤出一个自嘲的笑,那笑容令人心酸,“陈遇真他妈倒霉,喜欢谁不行,偏偏喜欢上了你这种人,那好几年的大好光阴尽他妈挥霍在你身上了,你呢,跟个坏人似的到处逍遥快活,他当年差点死了也没人知道。”
沈舒舒心一揪,她眉毛不自然拧起:“什么差点死了?”
“他当年生了一场大病,也是在医院里,第二天护士赶来的时候,枕头底下有一封遗书,句句提你。”
沈舒舒皱眉,眼里露出惊讶和难以置信的情感。
“沈舒舒,我当年就提醒过你,陈遇他很单纯,从小到大没喜欢过谁,你是唯一一个,我提醒过你不要伤害他,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顾希晨恶狠狠瞪她。
“你是在教训我吗?”沈舒舒与他僵持,面对顾希晨咄咄逼人的口气,她特别不服气,也很不爽。
“我怎么敢啊,骂你一个字陈遇都袒护得不成样子,我只是警告你,如果不能复合,就别在他生病的时候假惺惺对他好,别再给陈遇任何没有可能的希——”
忽然,背后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掺杂进来。
“顾希晨。”
陈遇穿着宽松而单薄的病号服,冷冷地站在走廊后。
两人同时一愣,回头。
陈遇什么时候出来的?出来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谈话?
三人隔着一段距离隔空对视,看了良久后,陈遇慢慢挪开脚,朝沈舒舒走来,眼睛是红的。
他拿起沈舒舒有些冻红的两只手,用掌心捂着,温度是凉的,他紧紧捂着不放开。
“站久了冷不冷?”
沈舒舒不答,看着他,忽然想起顾希晨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意思她都懂,也好,当着三人的面撇清关系就最好。
反正她也不想和陈遇藕断丝连,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在五年前就结束了,陈遇再怎么真心,她也不会回头。
她垂眸,问:“陈遇,你想跟我复合吗?”
陈遇手一僵,蓦地抬头,眼睛里有某种期待的光。
顾希晨痛苦地闭上眼,撇过脸去。
只听沈舒舒又说:“可是我们分手了,分手了,就不该打扰,你想复合,我不想。”
她清楚看到,陈遇眼里的光没了。
“沈舒舒。”
陈遇第一次叫她全名,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他抓紧那只手,“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长久的沉默。
“你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对吗?你明目张胆地追我,也是为了图自己爽,对吗?”
“你只是厌倦了,你早晚会厌倦的,你一开始就不喜欢跟我谈什么恋爱,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眉来眼去,你说抛弃就抛弃,说不要我就真的扔了,我一个人在原地爬不起来,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有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一字一句,刺进了沈舒舒的心里,就像坚硬的石头在烈日暴晒下四分五裂,她的心像被撕碎了一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颗心在隐隐作痛。
“陈遇,我们回去好吗?”顾希晨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他有点心慌,陈遇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或者说,他在沈舒舒面前,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陈遇根本不听,他的眼里只有沈舒舒。
“手疼,你放开我。”
陈遇下一秒就放开她的手,眼眶更红了。
沈舒舒捏了捏泛红的手腕,她不敢直视此时陈遇的眼睛,低着头,许久才下定决定般,抬眼说:“和你在一起那段日子我是喜欢你,但我没说是一辈子,我从来不是什么一心一意的人,陈遇,你现在能不能放过我?”
顾希晨朝她大吼:“你他妈能不能别打击他了!”
“能。”陈遇看着她,忽然退后一步,他苦笑了一下,嘴角有浓浓的悲怆,一边后退一边说着,像在人间留下最后的遗言:“你不想见到我,我消失就是了,可是你提出的条件我都做不到,因为我爱你,很爱你,只爱你,我永远爱你。”
“如果时间有暂停键,我会让它停止在你最爱我的那一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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