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章 两个女子
海岛上那场比剑,毫无疑问是百年之内的最强剑修一战,所以没有人会觉得那一战会很快落下帷幕,但也没有人想到,这一战,竟然是持续了整整一日。
从之前的天色清明,到如今的明月高挂。
那场比剑,尚未结束。
苏宿在甲板上打着哈欠,恐怕当世的这些年轻剑修里,也就只有这一位,完全不把这事情当作头等大事。
苏宿靠在船边,看着月光照在海面上,翻起的银光,自顾自笑道:“真他娘的好看,以后咱们归剑阁的山门就不该放在山上,放到海上多好,饿了就钓点海鱼,没事吹吹海风,多舒服,这么一大片海水,看着就舒心,要是饿了,就喝点海……海上总会下雨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他还伸手扯了扯顾泯的衣角,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小顾,别他娘的看了,我寻思着你也看不明白,不如跟我抓条鱼来吃!”
不拉这一把,苏宿不知道,可是这一拉,他便感觉到了顾泯身上的气机流露,他马上转过头去,瞪大眼睛看着顾泯,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你他娘的,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难不成真是吃剑长大的?就这么一场比试,你隔着这么远,看也看不清楚,这就他娘的要突破了?到底我是天生剑胚还是你是天生剑胚?到底梁照是庚辛剑主,还是你是庚辛剑主?”
是的,就在他什么还没有什么感触的时候,他已经发现自己身边这个家伙,居然隐隐有了突破的兆头,要知道,这一次如果顾泯真的突破到了下一个境界,便意味着他真的脱离了年轻一代,可以放在整个修行界里去讨论他了。
第五境和云游境,虽然只有一个境界的区别,但是对于修行界来说,就好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正的修行强者,眼里最低的修行者都只能是云游境,若是不入云游境,要么被当做年轻一辈,要么便是不入流。
换句话说,当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没有迈过这道坎的修行者,便几乎可以说是被修行界抛弃了。
不入主流,更别说什么别的了。
顾泯迟早有一天要变成云游境修行者,要变成繁星境修行者,甚至变成金阙境修行者,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不管谁来说,对于这件事都不会有什么疑问,可这会儿,实在是太快了。
苏宿感到十分吃惊。
他就这样看着顾泯,心想着我等一会儿把你直接一剑捅死,肯定会是修行界最大的笑料,但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逝,而后他便老老实实站在船头,握紧了剑。
自己的好兄弟就算出事,也不能是别人搞出来的。
白粥忽然睁眼,缓缓说道:“他要破境了?”
她作为一个读书人,不管是修行还是别的什么,都和这些剑修不一样,因此那场剑修之战,从这些剑修出发,是因为境界不够,所以看不真切,而她则是不一样,她不仅境界不够,而且修行也和这个大相径庭,所以干脆闭眼修行了片刻,可实在是没有想到,就在这片刻,身侧的顾泯,便已经有了很多变化。
苏宿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估计也没那么快,要是这么容易就破境了,我一定打死他。”
白粥挑眉,脸带笑意,忽然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苏宿撇过头去,皱眉道:“我又不是你们崇文楼的那些读书人,问来问去的,我可没有答案。”
白粥柔声笑道:“若是问别人,好像是会心生芥蒂,但问你,应该是没有问题。”
苏宿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他倒不是因为对方是女子,所以才想着回应,而是因为对方和顾泯有些关系。
这好兄弟的面子,给就给了。
白粥想了想,要说出口的问题,忽然又给咽了下去,摇头道:“算了。”
苏宿挑眉,也没多问,只觉得是省事了。
……
……
海岛上空那一战,各种精妙剑招层出不穷,从白日打到如今的明月高挂,很多修行者的眼睛都看酸了,可这两位的手腕还没酸?
有些修行者不禁咂舌,原本那个横空出世的剑仙,平日里就根本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最开始他们不是没有过担忧,毕竟女子剑仙的名声太过响亮,觉着这位即便是金阙境,也就是最多支撑个百把剑就要落败,可谁知道,这场大战声势大,两位剑仙的战斗本身更是如此,梁拾遗出剑到了现在,何止百剑?只怕是千剑都有了,那女子剑仙也是如此,可即便是出了这么多剑,两人别说胜负,就连高低都还没有趋势。
谁占据优势,谁已经成就败像?
这也就是大战的战场选在了海上,若是选在别的地方,光是这一日功夫,别说是一座城池,即便是十座,只怕是也就成了废墟。
那一道剑气便是数座高楼倒塌。
几道剑气下去,那城池还能剩下些什么?
啥都剩不下了。
只是看着夜空的那轮明月,有修行者不禁感叹,海上生明月,再加上两位当世最强剑仙,这一幕,真他娘的好看。
说起好看,其实有好些修行者精通丹青,此刻便已经拿起笔,将这幅画勾勒出来,不管是留着自己收藏也好,还是说以后用来兜售,都是好东西。
海岛那边,梁拾遗躲过一道剑气,他的身形比起白天的确是要慢了一些,但对面的女子剑仙,眼瞅着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半斤八两。
两个人的剑道差距,其实并不明显,就在伯仲之间而已。
梁拾遗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剑仙,有些疲倦的说道:“你累了吗?”
女子剑仙摇头,又是一剑递出,在夜空里,那道剑光实在耀眼,梁拾遗挑着眉,将那一剑拦下,也没有急着出剑,反倒是微笑道:“我看你其实已经累了,你撑不了多久了,马上就要输了。”
“如果言语能够胜我,你何必撑到现在。”
“对了,打到现在,还没有问你手里那柄剑叫什么。”
女子剑仙手中那柄剑身细长的长剑,并非凡物,相比较之下,梁拾遗这柄剑其实要差一些,不过在于心意相通,梁拾遗倒是没什么想法。
“柳眉。”
梁拾遗赞道:“好名字,女子柳眉,剑身狭长,倒是应景。”
女子剑仙微微点头,打到现在,她已经完全承认梁拾遗能有和她平起平坐的资格。
若是单纯比剑,此刻便可以停手了。
但他们这场比剑,虽说不分生死,但一定要分出胜负。
“看你这个样子,也不是什么杀胚,过去那些朝着你出剑的剑修,当真是被你杀的?”
这其实也是很多剑修想要知道的事情,过去百年,来这里挑战女子剑仙的人有很多很多,但没有一个人踏上归途,从海里的那些剑可以判断,那些人至少是来到了这座海岛的。
但梁拾遗却怎么都看不出眼前的这个女子,像是个杀胚。
对了嘛,他梁拾遗喜欢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个杀胚?
这话要是被苏宿听到,估计又是一顿叨叨。
女子剑仙正色道:“我还有一剑,你若是接下,我便认输。”
打到现在如果说,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也就只能是这个了。
梁拾遗微笑道:“好极了,还有一剑,你便是我梁拾遗的人了。”
女子剑仙不置可否,只是将手中长剑柳眉归鞘,然后认真的握住剑柄,深吸一口气。
过去百年,从未有剑修能够逼得了她使出这么一剑。
换句话说,自从这一剑被创出来之后,百年之中,梁拾遗是第一个见到此剑的人。
梁拾遗神情渐渐凝重,因为就在此刻,就在这一剑还没有递出来的时候,他分明便已经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陷入了死寂,这很不正常,周围原本有这么些剑气,为何会在这一刻被人尽数抽干?
片刻之后他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一刻,这些剑气都在为女子剑仙的下一剑让道,所以光是这么一个起势便让这么些剑气尽数消散,岂不是在说明一件事?
这一剑足矣惊天动地。
梁拾遗咽下一口口水,想着得好好应对,要是输在这个当口,事情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若是别的还好,唯独这件事,到了这个时候要是没了,他一定会懊恼一辈子。
咬着牙看着这一剑之后气象。
女子剑仙的长剑柳眉,出鞘半寸左右,天地之间,忽然有数道柳叶从天空飘落,梁拾遗眨了眨眼睛,柳叶消散不见,只是看着对方的那柄长剑,已经拔出差不多一半。
天地之间的剑气,全部都沉寂下去。
无数的剑修和修行者都屏气凝神,即便是他们,都注意到了,如今这一刻,便是绝对关键的时刻。
或许很快很快,这场比剑便要结束。
梁拾遗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到了最巅峰的状态,接下来便是等着那所谓的一剑了。
女子剑仙倒也不是什么拖拖拉拉的人,在柳眉出鞘一半之后,她微微用力,便将柳眉重新拔出鞘。
一道剑光。
两道剑光。
三道剑光。
无数道剑光!
蓦然生出。
就在海岛上空,就在所有人的眼前,夜空中,忽然出现了无数道剑光,那些剑光甚至在这一刻,掩盖了一片月光!
伴随着无数耀眼的剑光生出的,还有无数强大的剑气。
下一刻,剑气消失了。
再也不见。
但梁拾遗眼前的海水被分开,那不知道有多深的海水被人推着朝着两边散去,露出了海底,然后海底裂开,有沟壑生出,有烟尘生起。
沟壑朝着梁拾遗身前蔓延,很快便蔓延到了他的身前。
这一剑,简简单单,也很直接。
梁拾遗若是不躲,很有可能便被会被切成两半,若是躲了,或许就败了。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尤其是对于别人来说。
可惜梁拾遗从来都不是那个畏惧选择的人,他只花了短暂的半刻钟,便做出了决定,他看着那道沟壑,然后横剑。
这也是一剑。
那一剑遇到梁拾遗,微微停顿,然后啪的一声便断成了两截,一截在梁拾遗身前停下,另外一截,继续蔓延而去。
在梁拾遗的身后,不远处便有那些剑修的渔船,当那些剑修看到那条蔓延而来的沟壑的时候,都充满了绝望。
他们没有在那一剑下感到杀气,也没有杀意,这就是纯粹的一剑,是女子剑仙在向世间展示她 剑道。
是在告诉他们,为什么她能够在这百年之内,成为剑道魁首而无人能敌。
这是宣扬,但若是没有手段接下,一样会生出痛苦来。
毕竟这是女子剑仙的一剑。
各个宗门的大人物们纷纷出手,数道剑光生出,但遇到那一剑,瞬间便消散了。
无数人紧皱眉头。
直到一道人影出现在渔船之前。
蓝临真人!
这位剑庭掌教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无比的高大,他站在渔船前,拼着重伤的代价,也要强行接下这一剑。
铮!
一声剑鸣。
一柄蓝色的长剑,出现在蓝临真人手上。
过去的百年内,有几位能够看到过蓝临真人出剑?今日是第一次,但若是应对不好,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女子剑仙这一剑的余威,太过强横。
蓝临真人一剑递出,蔚蓝的剑气拦在那一剑之前,与其相撞,暂缓来势,但片刻之后,仍旧是剑气寸寸碎裂。
散落开去!
眼看着那一剑继续前行,另外一道人影也来了。
剑府姚剑仙,这位老剑仙伸手出剑,磅礴剑意喷涌而出,蔓延开来,一片海浪瞬间涌起。
所有渔船都在这片海浪之后。
蓝临真人随即递出第二剑,便是联手之意。
天下排名第三第四的两位剑仙联手,想来应当是能够拦下这一剑了!
无数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此刻他们也明白了一件事,此前百年,剑林里,时不时便有人张口说什么女子剑仙窃居剑道魁首,但实际上呢?她的剑道境界,过去百年,本就该是世间第一!
这也是证明。
这一剑的意味,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两位剑仙携手拦下这一剑,海浪平息,分开的海水,缓缓的合拢,那沟壑里自然也涌入了不知道多少海水。
海面平息下来,梁拾遗那边却还不是这样。
他的剑被他放在胸前,那半截剑,便是在他身前。
女子剑仙的一剑已经递出,他这一剑,实际上还没开始。
但梁拾遗不打算把这一剑完全递出去,因为他只是为了取胜,并非为了要杀人。
女子剑仙神色复杂的看着梁拾遗,沉默片刻,总算是开口说道:“你赢了,此后西海是你的。”
梁拾遗摇头道:“你知道,我为得不是这些。”
打赢了女子剑仙,那么此后便是新的西海之主,也是新的剑道魁首,作为修行者,便已经算是走到了最高处。
女子剑仙重新收剑回鞘,落到海岛上,有些疲态的说道:“我只说要嫁便嫁给能胜过我的,但却没说一定要嫁给他。”
梁拾遗挥手将那一剑的余韵尽数都打散,跟着落下,站在沙滩上,这位一朝让世人知晓,便站在了剑道高出的男人,哭丧着脸说道:“那我跑来和你打什么?”
女子剑仙不置可否,只是嘴角有浅浅笑意。
梁拾遗朝着前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理解我理解,这种事情,是一定要讲感情的,对的,咱们两个人没有什么过节,这开头还算不错,没有感情咱们慢慢的培养感情就是了,反正有个开头,很不错的。”
女子剑仙没说话。
梁拾遗继续说道:“我有一天一个人到了一片草原上,那天晚上我生起火,坐在火堆前,看着天上的星星,我觉得快活极了,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是觉得我差了一点什么,是个女子,后来我在海上看到你,我就知道,那个女子就应该是你了。”
女子剑仙挑眉道:“这不是什么好的说法。”
梁拾遗认真道:“我没看过那些穷酸书生写的东西,没有去研究过见到喜欢的女子要说什么来讨她开心,实际上就算是我看了,也没什么作用,因为我喜欢的女子,真的和天底下的女子都不一样的,除非真有人研究过你,但我想来,你这百年都没有人和你说过什么话,肯定没可能的。”
女子剑仙静静听着这些废话,没觉得厌恶,也没觉得有什么开心的。
梁拾遗在剑道上,当然是个天下首屈一指的人物,但是在这方面,仍旧不擅长。
“我以前还想过,我要是胜过你之后,把剑尖抵着你的脖子,问你是不是愿意嫁给我,八成你就点头了,可这会儿我才发现,都是屁想法!”
女子剑仙点头道:“真的是个屁想法。”
梁拾遗这会儿词穷了,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女子剑仙问道:“说完了?”
梁拾遗点头。
女子剑仙说道:“好了,那我走了。”
梁拾遗赢了她,那么以后他就是新的西海之主了,这西海便是梁拾遗的了。
梁拾遗问道:“那你要去什么地方?”
女子剑仙摇头道:“世间这么大,总有没有去过的地方,一边走一边看,说不定什么时候境界就能比你高了,然后再和你打一架,再回这西海待着。”
梁拾遗啧啧道:“这都百年了,还没腻?”
女子剑仙说道:“你之前问我,是不是个杀胚。”
“我这百年,除去寥寥几个,还真没怎么杀过人。”
“那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梁拾遗说道:“该不是剑败之后,无颜见人,便干脆说自己死了?”
女子剑仙摇头道:“去了西海深处,我告诉他们我是在西海深处参悟的剑道,他们便去了。”
女子剑仙在百余年前横空出世,谁也不知道她是哪家剑宗的弟子,就像是如今的梁拾遗一样,忽然便闯了出来,忽然便成了剑道魁首,所以当她告诉这些剑修自己的剑道如何提升的,那些剑修自然心动,既然已经剑败,故而便没有回到宗门,去了西海深处,也算是情理之中。
女子剑仙说道:“只是西海深处凶险异常,能够走出来很难,他们没死在我剑下,死在了海底,大概也只能算在我的头上。”
梁拾遗说道:“为剑道而亡,大概是剑修最好的死法?”
女子剑仙笑道:“或许还有别的。”
梁拾遗不说话。
女子剑仙朝着梁拾遗走去,但并未停留在他身侧,而是和他擦肩而过,来到海边,站在沙滩上,看着那头白鹿,女子剑仙说道:“白鹿不错,送我了?”
梁拾遗笑道:“这要看它愿不愿意。”
女子剑仙于是便看向那头白鹿,白鹿会意,缓缓走过来,蹭了蹭女子剑仙的手臂。
女子剑仙顺势骑上白鹿,白鹿有些得意的看了梁拾遗一眼,然后转身,朝着海面走去。
梁拾遗气得牙痒痒,咬牙道:“老子还没吃过鹿肉,听说鲜美无比,你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
……
夜色里,湖面有一轮明月,还有些星星。
十分不错的景色。
一身白衣的宁启帝看着远处那个风袍霞冠的女子,神情温和。
“哀家的确没有想到,你居然还能从那座陵墓里走出来。”
女子开口,声音空灵,十分好听。
她虽然是大应太后,但仍旧不见老态。
声音里有些威压,但宁启帝并不在意。
“朕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失败过?你们总是在相信旁人,最该相信的,却一直都不信。”
大应太后漠然道:“有些事情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愿意。”
宁启帝微笑道:“比如现在的你?”
“哀家倒是不相信,现在的你,难道还是千年前的你?”大应太后站在湖畔,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宁启帝而有什么变化。
宁启帝说道:“朕虽然没了天下,但脾气依然不太好,你要是惹怒了朕,后果也是你承担不起的。”
大应太后只是冷笑道:“不过是依旧会吓唬人罢了。”
宁启帝摇头道:“朕忘了,原来当世最不好惹的两个女人,你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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