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家道败落

“汉山哥，希望你以后到日本，或者我来中国再见面。”

    刘汉山道：“还是不见为好。我们相遇相识，是中日两国刀兵相见才有的机会，我希望今后没有，最好是终生不见。”

    侯宽灰溜溜地回到了前刘庄。日本人走了，国民党来了，很多二鬼子投靠保安旅，当了国军。侯宽因为枪杀原田志乃，搅了汪存财的好梦，保安旅拒绝接受侯宽的投诚改变。张德祥更是恨侯宽，不是刘汉山为救爱田舍财救命，八路军两手空空，无法给上级交差，侯宽只好回到家里栖身。

    侯宽算是聪明人，回到家，把原来穿的二狗子军装皮鞋都藏了起来，换上粗棉布对襟褂子，大裤裆白裤腰裤子，活脱脱一个乡村懒汉。侯宽见人袖着手，夹着脖子，像斗败的公鸡，见人低下头来，赶紧躲开。

    韩耀先见了侯宽，忍不住想戏谑几句：“大侄子，你解甲归田该享清福了，腰杆儿都不直溜了，你的羊蝎子被人吃了是咋的？”

    侯宽苦笑一下吧。

    马高腿过来，发了邪火：“侯宽，日本人不是你家主子老佛爷吗，咋会开枪打你，你咋混成这鳖孙样儿？”

    侯宽更是难堪，从袖筒里抽出黑猩猩一样的短手连忙摆：“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马高腿没有留一点面子：“你心在汉？你这是标准的白脸奸臣，以前会被老包开铡问斩，还在这里装可怜。”

    侯宽赶紧溜回家。他知道，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会招来更多的辱骂。

    过了几天，吃过晚饭，侯宽悄悄走进刘家。刘汉山正在铡草喂那头猛犸象，侯宽挺有眼色，急忙接过黄秋菊，往铡刀入草。

    刘汉山问：“宽哥，这么晚了，有事儿吧。”

    侯宽手里活儿麻利，嘴里客气：“没啥事儿，汉山弟，来串门坐坐。好长时间没和老弟坐下来喷几句，身上怪不得劲儿的。”

    刘汉山对黄秋菊说：“你还在这里楞怔啥，快给你外甥倒水去。”

    侯宽笑得莫名其妙，嘴里却说：“姨，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刘汉山坏笑：“你叫一声姨，我在这里浑身不舒坦，好像占你多大便宜似的。”

    侯宽一脸谦卑：“啥占不占便宜，该咋着就咋着，我不能不叫她姨，也不能腆着脸叫你姨夫。”

    侯宽憋了半天，说出来的目的。他回到家干农活是不行了，多年的官差让他长满一身懒肉，弯不下腰，出不了力使不出劲儿。一时找不到赚钱的买卖，在家坐吃山空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想跟着刘汉山干。

    刘家男人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受罪。特别是人家低头求救，以前的不快早就忘了。刘汉山想了半天，想不到合适的位置。账房交给他不放心，看门拉货他放不下架子。最后，刘汉山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让赵元香去县城煤炭公司当会计，领取一份薪水，保证夫妻俩有钱吃饭。

    侯宽原以为刘汉山会拒绝他，或者大骂一顿，他心里早有准备。尽管他自己没有达到目的，给老婆一份活路，其实也就是给自己一条活路，刘汉山给了他很大面子。侯宽很会讨人欢心，眼泪叭叭地要流下来，哽咽道：“汉山弟，危难之时看真情，你多少回帮侯宽，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了。”

    刘汉山道：“都是亲戚邻居，谁都有走窄下坡的时候。”

    侯宽的哽咽引来了刘曹氏，看到侯宽，刘曹氏心里一阵厌恶。“侯宽，不当司令了，狼尾巴又夹起来当羊了？”

    侯宽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二婶，以前都是我的不对，我以后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您老人家心宽量大，不要给我一般见识。您放心，以后我要是有半点外心做对不起刘家的事儿，天打五雷轰，让我生个孩子没**儿。”

    刘曹氏还想说啥，被刘汉山摆手制止了。侯宽一看目的达到，立马转身走人。

    刘汉山安慰母亲：“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那狗脸人，咱是好鞋不踩臭狗屎。”

    刘曹氏说，刘马侯三家就像过去的魏蜀吴三国，也像今天的中俄美三国，只要是两国联盟，第三国肯定是输家，这是一个和马家或侯家结成联盟的最好机会。

    刘汉山道：“所谓的联盟，其实就是仁义道德，正义契约。无论侯家或马家，都是檫黑板一样前说后抹，疯狗一般翻脸不认账，他们没有一点契约精神，有利益是朋友，无好处是敌人。用到你笑脸相迎，甘当孙子。用不到你，马上出卖你，背后扎刀射箭。我们和他联盟，只是被他们当做枪头，他一旦达到目的，立马翻脸走人。你和他的契约，甚至会成为以后他们联盟对付你的证据。这样的人，你敢和他丹心映照，痛苦共难吗？”

    豫东再次成为战场，对垒的双方是国共双方的庞大军队。

    1947年初，国民党军调集重兵至鲁西南寻求决战，华东野战军决定先打开封再歼援敌。人民解放军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陈赓、解富治兵团和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挺进中原，以"品"字形阵势完成战略展开，并挫败了国民党军对大别山根据地的围攻。1948年5月上旬，国民党军统帅部为摆脱中原战场被动局面，部署13个整编师30个旅担任中原地区重要点线的防御，另部署12个整编师27个旅、4个快速纵队担任机动作战任务，企图寻中原野战军主力或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留置黄河以南的三个纵队决战。1948年6月，华东野战军西线部队在中原野战军配合下，出其不意地攻占中南省会开封，并在睢县杞县地区歼灭区寿年兵团。华东野战军在战役第一阶段全歼开封守军整编第66师等，8月在战役第二阶段歼灭区寿年兵团部及整编75师等，活捉兵团司令区寿年和师长沈澄年，在战役第三阶段给予黄百韬兵团以打击后成功撤退，并在之后不久发动济南战役，攻占济南，全歼第二绥靖区。

    村里人对国共的部队分不清，只知道穿黄军装的，穿灰土布军装的部队，蚂蚁觅食一样，黑压压一缕，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头天夜里开始过队伍，第二天早上还不停地停得从村里穿过。时不时听到放炮的声音，震的房子四角落土。

    我妈那时候已经生了我大姐。可惜这个姐姐十多岁的时候病死了。张大妮把部队穿插迂回急行军统统称为“过队伍。”

    这些队伍都有一个基本规律：前面的队伍走得急，和街边看热闹的村民对眼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人开小差，走得慢一步，后面的人都会乱了步伐，影响大队人马的行军。中间是大炮坦克，走不快，队不乱。走在后面的都是背着锅碗瓢盆的后勤兵。村里人刚开始害怕前面挎枪扛炮的兵，到后来，他们最怕走在队伍最后这些背锅顶盆的兵。

    第一次抢刘家的兵，就是这伙背黑锅戴绿帽的家伙。

    那是一天早上，穿黄军装的部队从村里穿过。后来知道是国民党王牌军队51师三团。张大妮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正要出门，看到那些背锅顶盆的人开始支锅造饭。村里有水井，也有粮食咸盐。张大妮还想去看看部队吃得啥，刚到门口，一个胖胖的少校军官带着五六个兵把门堵上了。刘汉山和刘麦囤都不在家。家里只有几个女人。

    “部队征粮，快把你家的米面拿出来。”少校一脸不容置疑的态度。

    “这事儿你去找保长马高腿。”张大妮见过世面，根本不怕。

    “保长去村里通知征收，我们来你家收。全村就你家院子大房子多，我们团部吃的就找你们家了。”

    这时，听到马高腿敲锣喊街：“各家各户，准备小米白面慰劳部队。谁家不拿，小心队伍抄你家。”

    几个兵进了院子，有人钻进厨房收集米面馒头，点火烧水。有人去鸡窝收鸡蛋，逮母鸡。有两个兵直接去了羊圈，拉出一只绵羊，挥刀将头砍下，扔进盆里，三把两下就把毛烫掉。然后是褪鸡毛，开膛破肚，不说一句话，配合得天衣无缝。转眼工夫，一只活羊就被做成一锅羊肉炖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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