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一0章 疯子道出实情
我对我后奶奶黄秋菊讲的那些事儿,半信半疑。又不能不信。不信她说的,就没有今天的故事。
黄秋菊说,人真的有魂儿存在,这么多年,恁爷刘汉山一直陪着我,谁也不敢跟我近身。谁对我不敬,不出三天,家里准出嘎咕事儿。
那一年,侯五家的二姑娘地里捡麦穗,看到黄秋菊从她前面过,捡到一个蚂蚱头一样的麦穗,侯二妮非说我奶奶和她抢东西,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站在地里大骂一通,黄秋菊居然一声不吭回到家,哭了半夜。
我叔我大爷问了半天才问清楚原委,非要找侯五要说法。黄秋菊拉住不让去,不想生闲气。她也明白,侯家马家尽管整天打架,只要刘家和他们两家任何一家生气吵架,两家马上和好如初,携手对付刘家。我叔我大爷只有挨打的份儿,要不来半点说法。
没等我大爷他们去侯家,侯家乱了套。侯二妮突然疯了。脱光衣服满大街乱窜,谁也拉不住。不穿衣服乱窜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侯二妮阴魂附身,学着村里一些死去的男人和女人的腔调,说一些隐晦的陈年旧事。她学男人是男人腔调,学女人是女人的语气。村里老人说,她学的真相,从语气到动作,和死去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槽头陈刚死了半年,侯二妮被他附身,当着全村人的面不住的忏悔,说他坏良心手坏人蛊惑害死刘汉山。她说起刘汉山死的那天晚上的事儿,村里人都说侯二妮没疯,她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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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刘汉山一声屈辱的呐喊,用力过猛造成五脏崩裂,气绝身亡。
侯二妮学着槽头陈的腔调:“刘汉山肉体死了,他的魂没有散。他的阴身一跃站在房梁上,愤懑的地看着屋里几个畜生们的表演。”
马高腿战战兢兢走到刘汉山的尸体边,用手摸摸刘汉山的鼻子。猛地惊叫:“我尻,真没气儿了。”
侯宽不相信,上来也摸摸刘汉山鼻子开始流血。侯宽浑身哆嗦起来,转脸问马高腿:“这咋办?”
槽头陈说,我当时在门外,隔着门缝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想帮忙却没有办法。我看见刘汉山的阴身扑上侯宽的身体,拳打脚踢。可是,那无济于事。他只是一缕鬼烟,对于阳体没有任何感觉。何况,还有侯宽的阴身依附,和刘汉山的阴身纠缠在一起。由阳体支撑的阴体力大无穷,刘汉山的阴体无力招架,只好跳上房梁。
马高腿开始埋怨马高腿,说他出的主意太缺德,活活把刘汉山气死。马高腿埋怨侯宽做事儿太阴毒,尽使的断子绝孙的坏主意。两个人互相埋怨,互相叫骂,差点动手。
徐金凤说:“你们俩不要狗咬狗了,赶紧收拾烂摊子。要不然,刘家人知道是你们俩干的,会被灭门绝户的。”
女人坏起来,男人比不了,徐金凤一句话起到关键作用。侯宽和马高腿对掺入这次绑架刘汉山的几个人允诺钱财粮食,堵住他们的嘴。然后统一口径,不得乱说。侯宽又给刘汉山灌了半瓶酒,天亮的时候,让徐金凤叫来槽头陈,塞给他两个大洋,让他去刘庄通知刘家拉人。
当刘麦囤来到孔家,看到刘汉山已经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院子里没有一个人,甚至连一只鸟都没有。刘麦囤哭得没有了人声,如同虎啸狼嚎,牛叫马鸣。他的天塌了,从此没有了那棵遮风挡雨的大树。刘汉山似乎可怜自己的儿子,一个劲儿的劝他,快起来。刘麦囤似乎听到父亲的呵斥,脑子迅速清醒过来。他知道,今天就是哭死在这里,也救不活自己的父亲,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把大爷的尸体运回家安葬。
刘麦囤想把尸体搬到大门外的马车上,可是,刘汉山庞大的身躯,足有二百斤。孔家大院堂屋到大门外足有三百米的距离,刘麦囤一个人,无论如何也难遂心愿。刘麦囤几次想把刘汉山背在身上,每一次都难以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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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麦囤跪在地上,边磕头边祷告:“大爷,只有恁儿我一个人,我背不动恁呀,你得帮我,起来跟我回家吧。”
刘汉山的阴身就在边上站着,看着儿子哭得稀里哗啦,自己也是痛苦异常,后悔自己不该如此草草了结生命,给儿子带来如此的灾难。他的阴身抱起自己的阳身,人们到这样一个异常现象:刘麦囤轻轻一拉,刘汉山的身体微微欠起,感觉是要坐起来回家,刘汉山的尸体贴在儿子的后背上。刘麦囤一个人背着大爷的尸体,如同扛了一床棉被那样轻松,一口气背出门外,放在马车上。在尸体落在马车上的一瞬间,明显感到车厢被压变形,车厢板子吱哇乱叫。
刘汉山死了,刘家的大树倒下。其他兄弟乱了方寸,没有主心骨。他们想不到查找死因,追踪凶手,弄明白刘汉山怎么死的,是谁下的毒手,以后也好报仇雪恨。刘汉水哭得死去活来,谁也拉不起来;刘汉龙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刘汉俊埋头收拾大哥的尸体,更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我的后奶奶更是瘫软在床,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刘曹氏最后决定:“天气太热,明天出殡。”
在入殓的时候,又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具棺材本来是给我老奶刘曹氏准备的,长六尺六寸。因为刘曹氏身材高大,她这具棺材按照男人样式制作的。但是,刘汉山身高八尺七寸,对他来说,这具棺材的尺寸不够。刘汉山入棺,两条腿伸不直,棺材板盖不住,难坏了陈石头一帮人。刘麦囤跪在棺材前,又央告刘汉山:“大爷,现在没时间给你做新棺材了,你蜷蜷腿,凑合着用吧。”棺材盖板轻松落下,顺利封棺。
第二天,刘家人为刘汉山送殡下葬。刚把棺材抬上马车,马高腿和侯宽哭着跪在灵车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为刘汉山不明死亡喊冤。刘麦囤扛着大旗在前,心里对这两个人的假惺惺不感兴趣,可是也没有办法拒绝,任凭他们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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