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兰封会战

后来，刘麦囤为了照顾团圆媳妇张大妮的爹娘弟妹，每隔半个月，连续二十多年给他们家送米面，到期不送一家五口断顿饿肚皮。送粮的路上，好几次碰到双方打仗，分不清是正规军或是老抬，为啥打起来，谁跟谁家打。两家呼天喊的步枪机枪对射，或者拼持刀，撩咕噜，打得头破血流肉血横飞，刘麦囤没事儿人一样，趴在沟里看热闹，直到双方罢兵撤退，空牢牢的战场只剩他一个人，趁人不注意将粮食埋起来，旁边拉一泡屎做记号，张大妮的母亲晚上过来扒开土把米面拿回家。

        枪炮声响到半夜，在鸡叫二遍的时候才消停。刘奶盾从红薯窖钻出来跑到战壕里，想捡洋落。他来晚了，早有人打扫了战场，上面除了脚印血迹，其他啥也没有。

        他不知道这场战斗，是中日22次正面大对决之一的“兰封会战”序曲。

        兰封会战的大致情况是：台儿庄会战后，为消灭徐州周围的中国军队，1938年4月7日，日本大本营下达命令：华北方面军以4个师团从北面进攻，以1个师团由兰封东北向归德方向进攻，以截断中国军队的退路，华中派遣军以2个师团从南面协助，将中国军队主力合围豫东歼灭。对于日军的迂回包围计划，中国军事将领缺乏洞察。第五战区司令李宗仁致电参谋总长何应钦、军令部长徐永昌，主张与日军决一高下。至5月上旬，在徐州附近陆续集结了60多个师50万大军，准备与南北两面的日军展开一场大决战。日军第1军第14师团承担兰封附近迂回任务，14师团是日军常备师团，原驻日本宇都宫，下辖第27、28两个步兵旅团。1937年8月下旬奉调入侵中国，9月上旬在塘沽登陆，被编入华北方面军第1军。为剿灭这支深入的孤军，按照南京政府指令，第一战区第19集团军总司令薛岳指挥俞济时第74军、李汉魂第64军、宋希濂第71军、桂永清第27军由东向西，命第17军团长胡宗南由西向东包围兰封、罗王寨、三义集、曲兴集一带的日军第14师团，于5月25日开始进攻。老蒋告诫各军将领：“此次兰封会战，关系整个抗日战局，胡、李、俞、桂、宋各军，应遵照薛总司令所示任务，务于本月25日午后6时30分全线总攻，务须于明26日拂晓前将兰封、三义寨、兰封口、陈留口、曲兴集、罗王寨地区间之敌歼灭。如有畏缩不前、攻击不力者，按律严惩；如战役中建殊勋或歼敌俘获最多者，当特予奖给。希饬所部凛遵勿违为要。”

        按照正史，兰封会战的失利，第一罪人是国民党71军88师师长龙慕寒。刘汉山说，龙师长替老蒋背了黑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蒋是玩人的高手，指挥打仗能耐一般。他打仗是个庸才，比不上八路军一个师长甚至团长。国军每次和日军对决，他都要亲临一线指挥，最终结果总令人失望。尽管统治者总把领袖当成无所不通的神，遇到硬茬，神话的泡沫很快烂掉，露出原形。

        龙慕寒是安徽怀宁人，1924年考入黄埔学校第1期，参加了南口保卫战，1938年被任命为第88师中将师长。88师是国民党中的精锐部队，在淞沪会战时，它旗下524团，就是“800壮士守四行”的那支英雄部队。后来在南京保卫战中，88师浴血奋战，牺牲了两名旅长，三名团长，以及9名营长的沉重代价，保住了这支军队的荣誉。龙慕寒能够被任命为88师师长，足以见得他有非凡的军事才能。

        当时“孤军深入”的14师团是日军常设师团，内设有4个步兵联队，近12个大队。另外，14师团还配有独立迫击炮大队，独立机枪大队，高射炮中队，以及独立轻装甲车中队等。并不是人们以为的两万多人，满编有4万多人。

        龙慕守城，名义上是一个师，其实手里仅有一个旅五六千人。武器装备大部分是步枪手榴弹。许多战士是学校的学生，直接穿上军装上战场，打枪还没有学会。十四师团留在兰封县日军有一千多人，其他人悄悄西去，直插省会开封。

        攻打兰封的是日军关东军，一路从东北打到中原。中国军队88师历经上海保卫战，南京保卫战，战斗减员严重，那些连枪都不会打的新兵哪是关东军的对手，更抵挡不住配备了大炮坦克重武器的日军的猛攻。交战不久262旅就吃不住了，他们只有两个选择，固守待援，最后全部阵亡；立马撤离，找机会再打过来。最终龙慕寒擅自撤离了兰封城。

        龙慕寒带领几千残兵败将，退倒红庙白楼附近的几个村中喘息。龙慕寒的司令部住在孔家大院里，他找到刘汉山，要他解决师部官兵的食宿。他相信刘汉山，那天送油饼的举动说明，刘汉山是个开明士绅，爱国人士，绝不同一般乡村百姓。

        刘汉山将孔家大院的男女发动起来，做饭熬汤，让一百多好人吃了一顿饱饭。村里老百姓蒸馍下面，犒劳国军。龙慕寒原准备把师部设在吴家大楼，刘汉山劝他，这几个村中数吴家大楼最高，是日本人的飞机轰炸的首选目标，还是在我们孔家大院，藏在村里，从上面看不显山露水，有利于安全。

        龙慕寒在孔家大院坐卧不安，南京首府的电报一个传来，对他自行撤退谴责批评，无论他如何申辩，结果难改。龙慕寒满腔悲愤，想不到军旅生涯几十载，为国杀敌建功立业，最后被上级出卖，替君主背锅，要落个身首异处不说，还要遗臭万年。

        他接过刘汉山递过来的大刀烟：“刘管家，我这次肯定接受军法处置，蒋校长不会饶了我。我他妈的冤枉窝囊，找那个王八羔子说理去？”

        刘汉山哀叹：“山河破碎，国无宁日，不知道多少像你这样的英雄好汉蒙难，没人给你评出是非曲直。”

        龙慕寒泪如泉涌，哽咽道：“汉山弟，总裁要我死，神仙难回天。将来有一天我真死了，你一定去送我一程，给我收尸。那帮王八蛋当面害我，背后捅我刀子。我死了，他们会把我扔野地喂狗。我对国家民族有功，不该受此侮辱。”

        刘汉山道：“龙将军，只要我刘汉山活着，决不辜负将军嘱托。”

        史书记载，第二天，龙慕寒率部攻打兰封县城。位于兰封西面的第106师，即派一支部队从西面发动进攻，第46师第138旅在旅长马威龙的带领下，也投入了攻城的战斗。5时，宋希濂下达了向兰封城攻击的命令。沈、龙二师兵分两路向敌军据点发起冲锋。

        第88师一路冲杀，先头部队于9时逼近许楼。占领许楼的日军一部在村内凭借断壁残垣做掩护，向攻击部队射击，一部占领许楼东南之国防工事顽抗。许楼东南国防工事，筑有机枪、迫击炮掩体群，掩体群之外，掘有壕沟。日军以迫击炮向第88师攻击部队猛射，并与村内日军的轻重武器构成交叉火力网，一时将攻击部队压迫于许楼以南的开阔地中。龙慕寒命炮兵集中火力，轰击盘踞于国防工事内的日军，然后向村内之敌猛射。攻击部队在炮火掩护下，向敌阵地逼近。炮火停止之后，攻击部队正待发起冲锋，日军骑兵却从城内驰来，配合步兵发动反冲锋。攻击受挫。

        龙慕寒将第二梯队推上前线，又命迫击炮向前推进，向敌据点猛攻。由于兰封东南部地势平坦，兰封城外日军凭借铁路路基固守，第87师进展颇为困难。激战至正午，仅接近西岗头、张寨附近，且伤亡众多。

        第87师突破日军铁路一线阵地，扫清兰封东面之敌，接连攻克兰封城东南的王寨、张氏寨，右翼部队也推进至城外的高邵关、惠姚一线。当宋希濂正待下达总攻命令时，日军步炮骑兵进行反攻，将许楼攻下，并占据国防工事顽抗。宋希濂见两师伤亡重大，便命两师由攻击部队就地构筑工事，固守已克据点，准备攻城。

        下午，天空飘起细雨。宋希濂担心小雨久下不停，给部队攻城造成困难，随即召集沈、龙两师长及炮兵营长会议，下达夜间攻城的命令，要求攻击部队不惜一切代价，攻克兰封。总攻时间定在晚7时。突然，中国军队的大炮向日军据点猛烈轰击，火光映红了兰封城郊。第87师在炮火掩护下由城东南发起攻击。第261旅很快攻占梁庄，继而向二里寨、田庄逼近，第518团已攻抵许楼附近，与日军激战。

        兰封城垣已距离不远。第88师的进展更为迅速，由于重炮营集中火力向南门及城墙西南角猛轰，致使城内之敌一时无法增援外围据点。兰封车站被88师一举攻克。龙慕寒见兰封车站已克，即命部队准备携云梯爬城。不料，日军组织反攻，兰封车站又落入敌手。龙慕寒大怒，命令师部警卫连长鲁二虎，不惜一切代价，夺回车站。这个连队清一色德国装备，敢打硬仗，能啃骨头。鲁二虎早就杀红了眼，带着连队冲锋枪开路，日本人如砍倒的玉米高粱秆一排排倒下。从来不会隐蔽作战的日本关东军，此时也知道找战壕、河沟洼地隐蔽。警卫连激战至晚10时左右，终于将兰封车站占领，部分官兵已冲至县城南门附近。

        龙慕寒遂命预先组织的"爬城队"，分成数批，逐次前进，直逼兰封城下。一发炮弹过来，龙慕寒身边的旅长、副旅长及参谋长炸死，他自己却只受轻伤。后来龙慕寒一直后悔，这次被炸死就好了，死了就不受后来之辱。也能成为传颂千古的民族英雄，而不是担当逃跑将军的骂名。

        这次攻城，第88师投入1000余人，除少数伤兵于火线爬回来外，其余全部壮烈牺牲。龙慕寒见爬城失败，急命重炮营再向城区轰击，同时命爬城队分成几个梯队，前仆后继，继续攻城。但由于日军顽强抵抗，攻城部队发起的三次攻击均告失败。第87师攻击部队为日军的密集火力所阻，进展维艰，至次日3时，始以重大牺牲攻克田庄，此后便难以接近城垣。宋希濂见两师激战近一夜，伤亡惨重，遂命全军休息，并确保已攻占据点，于26日晚10时继续攻击。

        26日入夜，宋希濂对攻城部队作了重新布置，命两师在侧重攻击东、南两门时，增加攻击点，以分散敌人火力。同时，他并命令山炮营将数门大炮移至城垣附近，直接向城墙射击。重炮营则向城内散射，以威慑城上守敌。攻击打响后，两师部队悄悄接近日军外围据点，进行突袭。至午夜，第87师攻克二里寨，炮兵向城垣射击，城墙被轰开几处缺口。此刻，重炮营也向城内开火，兰封城内炮声四起、火光冲天。未等日军反应过来，沈、龙两师攻击部队发起冲锋。

        第87师以主力直捣东门，其余部队分成数路，从多处攻城。第88师也一举攻占花园、李庄，扫清城外残敌，开始攻城。5月27日2时以后，两师攻城部队终于打破几个缺口，第88师在西南面爬登了两处，第87师在东西爬登了一处，登上城墙的官兵以刺刀、大刀同日军展开肉搏，终将敌人赶下城垣，获得了立足点。3时许，第88师一部杀开血路，冲入城内，日军开始向北往三义寨方面撤退。至此，沦入敌手的兰封城，经过三日血战之后，被88师收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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