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乱流
八月、九月卖给了《极光少年》，接了蒲森导演的戏，并且做好了为受害者发声的准备。
乔遇要在进组之前把这些告诉舒望，又不想让这些琐事占用共度生日的时光，于是乔遇约了舒望次日中午，也就是27号中午一起吃饭。
午餐的地点是舒望定的，离万盛十五分钟车程的一家中餐厅，朱东辰预约好了包间。
上午十一点乔遇就到了万盛，他先过来等着舒望下班后一同前往餐厅。这次他又带了一盒暴雨期间舒望提到想吃的乌梅小番茄。
乔遇让朱东辰帮忙瞒着舒望他已经到达，进了舒望办公室这一层的茶水间认真地给小番茄摆盘。可惜折腾了五分钟之后发现因为小番茄会来回滚动，所以效果总是不太理想。
“她现在在忙吗？”乔遇从茶水间端出来了一盘不太老实的小番茄，压着声音问朱东辰。
“舒总在自己看工作简报，不算忙。”朱东辰回答。
乔遇转了转眼珠，觉得计划应该能行，“辰哥，帮个忙，你平时是敲门还是打内线电话？你就跟舒总说有工作找她。然后我进去给她一个惊喜。”
朱东辰答应下来，走到自己在隔间的工位，播出了内线电话，“舒总，我有一项工作要向您汇报。”
舒望在电话里让他进去，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
乔遇站在舒望办公室的门口，听着舒望的尾音空了三秒之后推门。
本以为会看到舒望在伏案工作，或是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向进门的人，乔遇没想到他一推门就看到了办公桌后的舒望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眉目含情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恋人目光的乔遇像是变成了猎物的猎手，愣了一瞬。
舒望看着乔遇笑意更深，“原来是你要汇报工作吗？”
“之前答应你的番，番茄小乌梅。”乔遇走过来把果盘放在宽大的桌子上，没有坐上舒望对面的椅子，绕过办公桌斜靠在舒望这一侧的桌沿，离她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原来舒总对助理的工作汇报是这样翘首以盼。”乔遇放下盘子，微微低头看舒望，找回了一些气场，也染上了不小的醋意。
舒望放下手臂，悠哉地靠在椅背上，“胡说，明明只有想着乔助理的时候我才会望眼欲穿。”
乔遇一只腿微微屈起，用膝盖轻轻碰了碰舒望的膝盖，“你怎么知道是我？”
舒望凝视着乔遇的眼睛往前探身，蛊惑着乔遇俯下身子跟她凑近之后在他的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你猜。”
撩拨完乔遇，舒望像是一只顽劣又傲娇的狸花猫，轻巧地绕过乔遇起身，还顺手捏走了一颗小番茄。
紧追着舒望每一个动作的乔遇当即探上一步，从座椅之后挡住了舒望的去路，叼走了舒望手里的小番茄。
乔遇双手揽上舒望的腰。舒望借着乔遇的支撑后仰上身和乔遇拉开距离。
在两人浓情蜜意的对视中，舒望缓缓地俯身靠近，却只是叼走了小番茄中夹着的那片乌梅，没留下哪怕一个轻飘飘的吻。
原本势在必得的乔遇愤愤地咬下口中的小番茄，转身坐在了舒望的椅子上，双手带着舒望的身体，把人稳稳放在了自己腿上。
“你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乔遇咬着舒望的耳廓。
“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两人在调笑中吻在了一起，一半乌梅和另一半小番茄的酸甜碰撞交融。
“乔遇，你好像在办公室恋爱这件事上天赋异禀。”
“是吗？舒总过奖，都是情之所至，心之所向。”
小别之后的两情缱绻并没有让他们变得如胶似漆，片刻之后舒望把人赶到了沙发上，“你先坐会儿，等我看完这个报告咱们就出发。”
舒望继续看她的报告。
乔遇就从舒望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拿去看，看上七八行就要瞄一眼舒望，要是刚好赶上舒望也看过来就给人来一个飞吻。
十一点半，舒望看完报告，播了内线让朱东辰叫来一个部门经理。
“我叫了人来说事，一会儿你坐在这儿或者让小朱带你去休息室等一会儿都可以。”
乔遇塌腰趴在面前的茶几上，歪着头看舒望，“有商业机密吗？”
舒望想了想，道：“一点点，不过你也听不懂。”
乔遇不可置信地瞪了舒望一眼，在舒望的笑声里气鼓鼓地说：“我出去了！吃饭时候叫我。”
朱东辰看着乔遇从舒望的办公室里推门出来，脸上还是一副傲娇、闹脾气的表情，不禁也有点担心和人串通着跟舒望搞小动作的自己会不会被牵连。
然而不过两秒过后，乔遇就又是满面春风跟自己打招呼，叫了一声“辰哥”就自己溜达到接待室自助休息了。
舒望跟人讨论报告中的问题大约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对方离开后，朱东辰留在办公室里，“舒总，上午的工作都完成了，要叫上乔先生出发去吃午餐吗？”
舒望提着包起身往，路过扶着办公室门的朱东辰时停住脚步问：“都完成了？我记得你不是还有工作要汇报吗？”
朱东辰赔着笑脸回答，“您也太明察秋毫了，给您准备个惊喜都这么难。”
舒望面不改色道：“还不是怪你破绽百出，乔遇给我准备的惊喜都被你破坏了。”
舒望偏心乔遇简直不要再明显，不过朱东辰也听出来了舒望心情很不错，跟在人身后微微提高了一点声调佯装急促地辩驳：“舒总，我一共也就说了一句话吧，怎么还能破绽百出啊？”
朱东辰把重音落在了“百”字上，已经走到了接待室门口的舒望面无表情地回头瞥了朱东辰一眼，就把人给噎住了。朱东辰当即闭嘴，收回了玩笑的状态，又挂上标准的微笑。
舒望轻轻敲了敲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示意乔遇出门吃饭。
舒望选的这家中餐厅格调不俗，但绝不算奢靡，主要是胜在环境十分清幽，借着午饭的机会约会可以不被打扰。
乔遇找了个气氛不错的时候跟舒望提起来了他要说的事，“我接了一部戏，周日就要进组，之后两个月都要待在剧组了。”
舒望：“什么戏啊？”
乔遇：“偶像剧，泡泡视频的项目。剧名叫《极光少年》，我演男主。”
舒望：“嗯，提前祝你开工顺利。”
乔遇：“嗯？”
舒望：“怎么了？”
乔遇：“我就要两个月几乎都不能见到你了，我以为你会有点意见，或者至少有点不舍呢？”
“有戏拍是好事，我干嘛有意见？至于舍不舍得，”舒望把筷子放在筷枕上，看着乔遇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乔遇下意识地猜了猜舒望的意思，问：“你要来探班？”
舒望看他一眼，举起筷子夹菜，不置可否。
这在乔遇眼里就是默认了，带着十足的期待说：“片场就在北京，等进组了我随时给你发地址和场次时间安排。”
舒望点点头。
服务员把冷盘撤了换了热菜，乔遇等人离开房间关好门后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口：“舒望，要是我以后没戏拍了，你会觉得我很没本事，就对我没感觉了吗？”
舒望：“你觉得呢？”
乔遇：“不好说。你是冷酷无情搞事业的女人。”
舒望谴责乔遇，“那是你看得肤浅了。”
乔遇：“那你是怎么想的啊？我很严肃在问。”
舒望：“严肃在问？那我也郑重回答一下呗。如果说你作为一个演员的本事，那就是你的演技，那我相信咏珍和明奈的眼光。
行业有行业的问题，不管是你还是其他演员，没戏拍不一定是因为演技不够格。
可是换一个角度看，你在这个圈子已经有了现在的起点，有靠谱的团队，有赏识你的伯乐，还有能支持你的女朋友。
这种前提下，要是还会走到没戏拍的那一步，那我觉得如果不是你艺德有亏那就只能是我要封杀你了吧。”
舒望话锋一转，锐利中带着点娇俏的眼神锁定乔遇，“怎么，做什么得罪我的事了？”
乔遇：“怎么可能？”
舒望：“那你担心什么？”
乔遇：“是这样，我接了一个蒲森导演的戏，蒲森你知道吧？”
舒望：“知道。”
乔遇：“他的新戏是个刑侦题材的单元剧，蒲导邀请我演的是其中一个单元里的角色，是一个男性性侵受害者。”
说到这里，乔遇感觉到空气流通都停滞了一秒，故作淡然地继续说：“蒲导不知道我之前的那些事，只是说他觉得我适合那个角色。当时我是没敢接的，但是上个礼拜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的关系，我做了个决定，我想演好这个戏，也想要在剧播出的时候说出我自己的真实遭遇，想为这个角色也为自己发声。
这种事在男艺人中没有先例，虽然我觉得应该是会得到更多的理解和支持，但我也还是害怕自己的公众形象和舆情风向会受到影响，害怕之后没有制片方愿意惹上我这个麻烦。
我很爱演戏，所以这个决定也很艰难。我几乎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
讲完了早就打好了腹稿的台词，乔遇感受到还有一些别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注视着舒望眨了眨眼睛才接着说：“可是今天面对你的时候，再想到这个事，再说出来这些，我又有一点犹豫，我不想让你失望。”
乔遇越说声越低，到最后听起来甚至有些懊恼。
舒望听着这段话，起初是感到惊讶，后来钦佩乔遇的勇气也为他感到骄傲，听到最后又因为乔遇对自己的珍重到有点患得患失的爱意而感动和欣喜。
“乔遇，你比我了解的还要勇敢和可爱。你相信我，这件事一定不会是破釜沉舟。”
乔遇抬手蹭了蹭鼻子，低头抖了抖有些眩晕的脑袋，继续抬头看着舒望。
舒望把自己的看法和分析娓娓道来：“没有先例，也意味着你是了不起的第一人。既然决定了站在风口浪尖上，那可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浪花往身上拍。
提前谋划是为了在被误解、被构陷的境遇中立于不败之地，又不是对其他人趁火打劫。所以为此费些心思从来也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你想发声，我是支持你的。说是要说，但什么时候说，怎么说，还是需要专业的团队去考量，如果你有心力，说的同时最好也有行动。
演技是你的本事，这些就得看你团队的本事了。当然，我也可以找人帮你把关你们团队的策划。
乔遇，你不是孤军奋战。”
“是，我不是孤军奋战，”乔遇为舒望明亮的眼睛或是她温柔又有定力的声音而着迷，一口气堵在了鼻腔，低下头闷声说：“之前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也可以说是我硬要给自己加上‘孤胆英雄’之类的戏码吧。现在再想，确实觉得还有点幼稚和矫情。”
舒望温柔道：“怎么会呢？不管你怎么自我剖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魄力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迎着舒望充满了崇拜和爱意的目光，乔遇接着她的话说道：“只不过我们面对的往往不是界限分明的两军对垒，而是汹涌的乱流。身边的千万人可以为敌也可以为友，这就需要更加灵活地应对，而不是只有撞南墙一条路。”
舒望笑，“这不想的挺明白吗？”
乔遇心中的两颗大石头都落了地，这顿饭变得松快惬意。饭后，两人还坐在茶室里消磨了一会儿的时光。
这次分别之后，次日再见面就是乔遇和舒望共度她的生日前夜了。
乔遇又一次地叮嘱舒望要把第二天晚上的时间留给自己，得到了舒望的再三承诺后，两人才在车中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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