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面对跳脚质问的陈玉萍，谢长安慢条斯理、却条理分明地辩驳了回去。
“一名专业的经纪人对艺人来说的确非常重要。”谢长安肯定道，在陈玉萍满意地嘀咕了句“这还差不多”后淡定补充，“但不专业的经纪人还不如没有。”
“你……”陈玉萍脸都黑了。
可谢长安没给她“你”出来的时间，一口气一一反驳：“粉丝俱乐部这种骗小学生早点钱的的东西早就应该消失了，居然还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维持它，不觉得很多余吗？社交账号上本来就该呈现真实的自己，怎么能因为害怕写错别字就交给别人呢？至于说税务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交给专业的事务所，你怎么会担心出问题要自己进去？难道说——”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迟疑问：“该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你不要乱怀疑！”
陈玉萍听他说要解散粉丝俱乐部的时候，还只是嗤之以鼻，待到他说出要拿回社交账号，开始坐不住了，再听到质疑税务问题，已经是着急上火。
“我只是这么一说，你不要紧张么。”
隔着电话，青年的声音蒙上了一层雾，听起来非常无辜，让陈玉萍想到这只小白兔平时单纯的表现，心下慢慢重回镇定。
“我怎么会紧张，这么重要的事公司还会出篓子不成。”陈玉萍尽量放平语气，谢长安这张脸实在太值钱了，如果他不是非要去那个选秀，她还是愿意哄着他再做一阵子的，可是如果非要去，她也不一定非要在这棵树上吊死。
于是她语气竭力温和地说：“长安，陈姐也是为你好，你参加这个选秀，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一定要去丢这个人，你这个人的商业ip价值就完了，你广告也接不到了你知道吗？”
一想到谢长安现在身上的代言值多少钱，陈玉萍就一阵强烈的心痛，仿佛那些钱都是她的一样。
而一想到谢长安因为不听她的话会让她损失掉这些钱……
她就装不下去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说你唱歌跑调演戏赶客，这要再丢掉代言，你还赖在娱乐圈干嘛？”
陈玉萍恨铁不成钢地说着，越说越真心觉得，她已经没必要再搭这艘注定要沉的船。
而谢长安非常自然地回答：
“当然是为了证明自己啊。”
“你……”陈玉萍被他的自大固执气得忍无可忍，正想脱口大骂“无可救药”，眼睛却瞟到公司墙面上挂着的谢长安的海报。
照片里的人一身火红戎装，张扬的大红色尾羽一圈儿托着那张精致如天人的面孔，面沉如水却灼灼其华。
“上天真是公平。”她慢慢冷静下来，冷声嘲讽道，也就在这时决定了要下最后通牒。谢长安除了这张脸，有什么？有的是比他鲜嫩的新星等着她去带，再不济颜还能整，她总不能带谢长安去整整脑子吧？
“如果你还是决定要去，正好，合约下个月期满，我们到期不续。”
“你我都知道，离了我的安排，你在娱乐圈寸步难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明天早上给我最后答复。”陈玉萍径自挂了电话。
方瑞在旁边皱了皱眉，他虽然也觉得谢长安不聪明，但不聪明的谢长安也比他方瑞强，至少谢长安能养活一公司的人，他不知道全靠着谢长安发家的陈玉萍有什么好看不起人家的。
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吗？
“陈姐，如果他非要去……您是真要走啊？”方瑞忍不住问，“您确定不会后悔吗？”
陈玉萍瞪他一眼：“我会后悔？谢长安要是还能东山再起，我要是会后悔的话，就让我从现在开始带谁谁糊！”
·
“她这誓发的是有点毒。”方瑞给谢长安办完出院手续，送谢长安回住处，路上转述了陈玉萍的话。
“她真这么说？”谢长安似乎乐了，“她说了接下来准备去带谁了吗？”
“她没跟我说，但听公司里传的是要去梅子娱乐，带新人吧好像是。但那个新人来头挺大的，人还没出道，各种资源都已经预定了，而且……”方瑞从后视镜偷觑一眼老板，“他也要去pd707。”
方瑞见他神色如常，才试探着问出口：“您真的非要拼着和陈姐解约，也要去那个选秀吗？如果就是为了证明‘实力’，其他曝光强的综艺也有，咱换一个也不是不行？”
谢长安微笑不语，犀利视线也透过后视镜，和开车的方瑞对撞。那目光太有穿透力，仿佛能直击人心把人看透似的，看得方瑞手心出汗。
就在方瑞承受不住，想开口道歉的时候，却听他悠悠说：“换一个也不是不行。”
方瑞大喜，他还是怕自己失业，想挽回一下大老板和二老板岌岌可危的创业伙伴关系，但大老板的下一句话就把他打回原形。
“但不能换。”谢长安随意靠着车窗，嘴角向上扯出一个悠闲的弧度，一边搜索着“pd707参赛选手”，一边无情地击碎了方瑞的梦想，“因为我已经修改了微博账号。”
“啊？”方瑞一个急刹车在红灯前停下，飞速掏出手机一看，顿时傻眼，“您什么时候改的啊？！”
只见公司每位打工人必关注的那个、七千万粉的大号，账号名已经从简洁、大气、充满顶流自信的谢长安，换成了繁杂、中英混合、充满新人及选秀特色的produce101第七季-vincent谢长安。
简介：演员、歌手、偶像，pd101第七季选手。工作请通过邮箱xxxxxx联系。
方瑞：？？？
瞳孔地震！
“就刚刚拿回密码之后。”谢长安镇定地睨了他一眼，“怎么，我不能修改我的账号？”
方瑞哪敢得罪如今唯一的老板，赶紧狗腿道：“您的微博您说了算！”
谢长安“唔”了声，视线落在刚刚搜到的参赛选手爆料上，这份精心整理的名单几乎包含了国内所有娱乐公司旗下艺人，甚至还有其他国家的经纪公司也送来了参赛选手，足以看出这次选秀主办方的野心。
他看向在名单中段位置的一个名字，温翔宁，21岁，梅子娱乐练习生。
梅子娱乐是国内前三的经纪公司，往年都会选送三位以上来选秀节目，今年却只推出了一位，可见对温翔宁的吸粉能力十分看好。
谢长安扫了眼配图，是个舞蹈定格动作。
照片的主人公身材很瘦，一身蓝纱衣长发，看来是要走泥塑公主路线。他回忆了一下现代的选秀隐藏规律，记得这种路线还是蛮讨巧的，很容易进入人气上位圈。
谢长安便多看了眼，随即唇角微微扬了一下。
看似是非常唯美的动作，但仔细一看便知道主人公腰后必然有人支撑着，重心都不对好吧。
下一秒就会倒地的摆拍，也能拿出来装相，就离谱。
谢长安又朝下翻了翻评论，不愧是种子选手，底下已经有粉丝在控评了：
“唱跳双绝大美人实力新星温翔宁吊打内娱一众废物花瓶识相的速速转粉不要不识抬举”
“说的就是谢长安啦，这种败坏风气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踩着实力派上位的不要脸咖一张老脸还敢来跟新人抢饭第一轮就要被我宁宁吊打的废物”
“哈哈哈我是路人，支持你们宁宁第一轮就把谢长安干趴，谁pk掉谢长安我就pick谁”
“给你们宁宁投票了，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一定要把那只珐琅花瓶的脸打响些”
珐琅花瓶，是谢长安黑粉的叫法，他们认为谢长安这种花枝招展，毫无内涵又学不会安分的，不配当大气庄重的大明万历青花，也不配当清冷皎洁的汝窑碎宋瓷，只有乾隆最爱的五花八门珐琅彩才配得上称颂这位妙人。
谢长安看自己被骂时心平气和，看到珐琅花瓶这个称呼却挑高了眉无声笑了笑，他想了想曾经摆在自己案头的那只全彩珐琅花瓶，还真挺不错的。
贵。好看。费事儿。称他。
他喜欢。
这些黑粉儿还真挺会起外号，谢长安散漫地翘起二郎腿，食指无意识地抚了抚唇。
方瑞正从后视镜惴惴打量着老板的表情，乍见那平静脸上忽现的微笑，美人蓦地从冷若冰霜到冰雪初霁，杀伤力不是一般地大。
一时看得有点傻了，差点把方向盘打歪，车身猛地晃了一下才救回来。
怎么回事……以前他不是都免疫了吗！老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钓了，卧槽这个钓力，也许还真能靠脸挺过第一次淘汰也说不定……
从医院到家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
谢长安回到住处，只不过爬了五层楼就腰酸背痛，这具身体真是太缺乏锻炼，从明天开始必须要抓紧恢复训练了。
他简单收拾了下就洗澡上了床。
早晨却不是被闹钟，而是被电话吵醒的。
“老板，出大事了。”公司法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有些失真，疲惫得像熬了一宿夜。公司出了事，总要及时知会谢长安，但其实压根没人指望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老板能解决。
法务这边的手机开了免提，他一个人在说话，实际旁边还有七八个员工。
谢长安困得眯眼睛，声音听起来惺忪慵懒：“怎么了，你慢慢说。”
他声音这么不疾不徐，那边严阵以待的员工们悬在心口的紧张倒也跟着松快了些，法务尽量简单地说了原委。
“陈姐……陈小姐主动把二位分道扬镳的事捅给了媒体，现在有好几家代言商提出不续约。”
谢长安回忆了一下，他记得陈玉萍为了巨额代言费，推掉各种高奢代言，给他接了许多微商。
“天要下雨，代言商要换人，随它去吧。”谢长安坐在床边喝完一整瓶水，眯起眼睛将空瓶准确扔进六米外的垃圾桶里，微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法务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老板，我们是不是应该再争取一下……”法务着急道，“这几家品牌的代言费，可是占了您年收入的百分之八十！”
约一解，您可能连我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啊！
谢长安想也不想愉悦道：“不了，就按照他们说的办。”
这些低端代言影响他的形象价值，他本来就想解约。
代言商率先提出来，还省得他付违约金呢。
就在公司那边抽气声一片，好些人已经在思考跳槽简历怎么写的时候，众人听到听筒那边好听的声音未曾停顿道：“大家不用担心发不出工资的问题，至少到过年之前，我砸锅卖铁也会维持公司的运转。”
过年之前……？
正值七月，从现在到过年还有整整半年的时间。
谢长安挂电话后，以法务为首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情感上十分感动，但理智上完全不信。
就连昨天已经目睹过谢长安改变的方瑞，也说不出让人相信老板的话。
毕竟他们面临的阻力实在是太大了，等于谢长安及公司的生死存亡，全系在选秀综艺的反响上了。
众所周知秀粉最爱新鲜感，最爱pk，最爱“十八岁”，谢长安等于浑身都是debuff，是一个众新人虎视眈眈，想要踩着他上位的活靶子。
人们最想看的剧本，就是他被紫薇星踩着滚出娱乐圈。
而谢长安异想天开想要做的，是逆天而行……
这要怎么才能成功呢？
谢长安运动完，进办公室门的时候，那几个焦头烂额的员工满眼红血丝，双手还在不住地敲打着键盘。
陈玉萍走的时候，把她招进来的人全带走了，剩下这些都是那种在职场没什么核心竞争力的，陈玉萍给文案开的工资只有三四千，最高的法务也不超过一万。草台班子拿不出什么建设性的公关意见，最终只能手动舌战键盘侠，期望能改善一丝老板在网友心中的形象。
但谢长安七千万粉丝都做不到的事，公司这七八个人……显然更不可能改变。
在拟定的工作室公关文案几次发过去几次被否的情况下，忙了一夜的员工再感动也免不了崩溃，但在看到他一身清爽黑白运动装，皮肤透白，容光焕发地走进来的时候，却是一愣。
谢长安长得好，没有人不承认的。但人的状态对外表给人的冲击力有直接的影响，他们进公司前，都对这位抱有过高的期待，但相处久了反而有些失望。盖因人们对美人总是抱着过多的幻想，而一旦发现美人其实很无趣，就大打折扣。谢长安就是那种只靠皮相惹得第一眼桃花的美人。
而且这几年来，因为行程过于忙碌，谢长安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和锻炼，这使得他经常处于水肿的状态。他们有时候私下聊天会遗憾，某些挑剔的黑粉说的也没错，谢长安的颜值确实下降了，而且一年不如一年。
难道因为老板受伤休息了一个礼拜，美貌就可以恢复到如斯水准吗？
如果是这样，那是因祸得福了吧。
几个人敲键盘的动作不停，并不整齐地说了句“老板好”，却都有些分心了。
“嗯，你们也好。”谢长安自然的答着，却看见众人脸上浮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怎么了？他习惯性看向方瑞。
方瑞小声提醒：“您之前非常社恐，从来不正面回应任何人的问好，总是假装大家不存在。”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谢长安笑着说。
“是的，是的。”众人连连附和，因为他这惊艳的出场亮相，内心虽然不可思议，但还是隐隐生出些许希望。
也觉得或许有几分可能，也许，只是说也许……？
谢长安是来检查公司账目的，虽然他料定陈玉萍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税上可一点都不能含糊。
财务将信将疑地把归档的纸质资料都翻了出来，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谢长安，见他假模假式地翻看检查，内心不由得叹了口气。
总有人看多了电视剧就幻想霸道总裁看报表，其实哪有那么多总裁闲的有功夫看报表，关键这玩意不是专业的真看不出名堂，哪怕真有假，也得好些时间才能查出来，那外行人三眼两眼的功夫能看出来个啥？
这谢总本来就是个高中没毕业的学渣，字都经常念错，还看的这么飞快，也太假了。
可是谢长安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又将前面仔细看了一遍，将这一册放到旁边。
故弄玄虚，财务想。
而接下来谢长安阅读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他几乎是一目十行，再后来简直像是在使用传说中的量子波动速读。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将某册档案捡出来摞在一边，不多时，那里已经堆得看不见他本人的脸了。
谢长安这番动作太引人注意，而他查账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外间的人也不时往里看，然后大为震撼。
只不过不是因为太专业，而是因为太帅气。
不是说老板演什么都不像吗，可这专注工作的样子明明就是活生生的撕开漫画走出来的霸总男主啊！
外面人热切的视线没有影响到谢长安，倒是影响了财务。他看着神态认真专注的老板，慢慢地，默默地请示一声，在得到可以翻看的答复后伸出手，拿起被归置成类的资料，一一翻看。
最开始他神情还是不以为然，直到看到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错处，还以为是偶然。
可是连着好几次发现同类的错误时，财务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发现那一摞里所有的材料都有同样的错误，小错加起来累积成一个足够要命的大错处时，财务已经完全慌了手脚。
这是怎么回事，他之前怎么完全没有看出来……账目的事除了他，还有谁经手过？
财务一一怀疑，最后想起那个经常在办公室晃，和当时一个同事关系很好，这次竟然不声不响被陈姐带走的保洁，冷汗唰地下来了。
“老板……”财务艰难地颤声开口。
陈玉萍跑了，给他们设的圈套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要是老板不肯补税，八成他要被顶包去坐牢的啊！
“我知道不是你的主意。”谢长安道。
财务哆嗦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谢谢您信任，谢谢，谢谢……”
谢长安微微一笑，然而接下来的评价过于辛辣：“因为这个规避检查的水平很高，只有能力超群或者亲眼见过类似案例的人才能做出来，据我了解，你此前应当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财务：“……”
财务虚心接受：“您说的是。”
毕竟进不进局子就在老板一念之间，这会叫他去南洛广场跳脱衣舞他也会去的。
谢长安道：“足量交税是公民义务，我是不会允许这种伎俩败坏我的名声的。现在就带上账本跟我去税务局，我们把陈小姐可能造成的恶劣影响扼杀在摇篮之中。”
呃，可能最后一个世界是古代，他和人交流讲话还是有点不习惯。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财务这会儿感觉被救了一命，恨不得上去抱腿痛哭流涕，可是在整理账册的时候还是有个疑惑挥之不去，忍不住问道：
“老板，您是以前就见过类似的漏洞？”
谢长安工作完了，正款款坐在沙发里悠闲地泡茶，闻言抬头瞥了一眼蹲在柜子前满头大汗的财务，温和道：“不，我只是能力超群罢了。”
财务：……
这下他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不用担心老板被魂穿了，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
千里之外，筹备录制的pd707节目组正忙碌。
会场中央，一块落地大屏幕上，所有参赛选手的名单都被自动链接在上面，根据热度持实时变动。不同颜色代表者不同的选手，其中有十几个选手有一定的热度，其他人几乎为零。
其中，一根红色的热度条长得突兀，从昨天夜里开始突然出现在这片屏幕上，一跳之下，将原本的几位选手快满格的条形压得几乎看不见了。
谢长安的颜色嚣张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峦。除他以外，直到两周以后，101人名单全部确认完毕，也没有几人的热度条是可见的。
而当所有人都觉得这画面会保持到节目正式开播的时候，节目组突然对外宣布了，最后一位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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