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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儿啊,你爹应酬多,陪人钓鱼去了


……

崇明坊。

车水马龙,却又秩序井然。

不疾巷。

往来者众,遛孙子的黄柳氏,刚出门走了几步,便拽着擎天快返府中。

“老爷老爷,不对劲!”

黄西臣正对铜镜剃须,闻言双指捋净刀锋,继续绷下巴出刀,闷声道:“不会是擎天会走路了吧?”

“你也真敢想,这才几个月……”黄柳氏把孙子丢门槛儿里,匆匆走近,低声道,“巷里好多外人。”

“不准人来是怎的?”

“衣着靓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嗯?”

黄柳氏咽咽口水:“我看到周守备府上的管家了。”

黄西臣放下剃刀,疑惑道:“找我的?”

“不像……”黄柳氏回忆少顷,怔道,“好像看了眼沈家……诶?想起来了,这些人,似乎都在瞅沈家?”

黄西臣无语,摸摸光滑的下巴,准备戴官帽。

“既是为沈家而来,能有什么不对劲……你看好孙子,今日老夫上衙销假……嘶!擎天呢?”

擎天不见,俩口子脸都白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

二人分左右一瞧,黄柳氏瞅了个寂寞,嚎声破口而出。

“我可怜的擎天孙……”

黄西臣这边儿虽看到了孙子,却如遭雷劈。

待黄文乐的媳妇连滚带爬过来,他方才回神,转身拎起坐地上蹬腿儿的黄柳氏,往自己面前一杵。

“你且看看,你带的好孙子!”

沈府。

周伯看了眼先哭嚎后狂喜的黄府,慢悠悠提着簸箕。

放簸箕,取门闩,开府门,再提簸箕而出。

倒完垃圾,左右瞧瞧突如其来的外人,疑惑摇头,回府闭门。

府门闭。

天谴城各家派来的管家、心腹,动作齐齐一顿,跟快闪似的。

“快上衙了,沈行走怕是没回府?”

“很有可能……刚那位就是沈府管家?”

“行将就木,难怪昨儿会提及管家的事儿……”

“沈家就一老奴吗?”

“听说还有位侍女……”

“啧,首富大女,受委屈了……”

“背靠首富,却又这般清廉,突破口都不好找。”

“回去又得被骂,哎……”

……

不机灵的人,心头哀嚎。

机灵的人,看似皱眉,实则胸有成竹,似乎找到了接近沈府的法子。

出不疾巷,各家人忙上各家的马车。

马车上,正是各家的老爷,亦是秦武朝廷各衙门的高官大员。

为求第一手讯息,他们不惜亲至等待。

待马车接二连三离去,暗中观察至今的几人,各自离去。

半个时辰后,这几人带回的消息,传入绣春坊,杜府。

看完消息,杜春申捏碎纸条,口中轻哨,一鸟腾翅而来,落在他虎口上。

“老大人辛苦啦,”杜春申手提一只胖乎乎的蚱蜢,笑眯眯道,“今儿管够哈。”

待喂了十来只,他又取了昨夜喝酒的拇指杯,倒上清泉水,手一抖,鸟落桌,蹦跶几步来到杯前,开始喝水。

心不在焉地挠着鸟脖子,杜春申的思绪,却未在沈青云身上。

没多久,听得轻盈的脚步声,他轻咳道:“奎儿,过来一下。”

“三叔何事?”

杜春申打量年轻貌美的小侄儿,问道:“你日后的安排,老大人可有说过?”

杜奎摇头,想了想道:“吕佥事说过,我等几人,注定要为政一方,可能是各管一摊的意思。”

“你说的一摊,指的是……”

杜奎毫不犹豫道:“远离柳高升那一摊就行。”

“啧,大半年前,你那份傲气哪儿去了?”杜春申摇摇头,“禁武司本职,除了律法,便是刺探情报……”

杜奎疑惑道:“三叔是让我选?”

见侄儿未解深意,杜春申笑道:“你昨夜知晓三叔的身份,为何不惊讶?”

“大人也没意见啊。”

“大人为何当伱面儿揭穿?”

“这……”

杜奎眉头深蹙。

杜春申暗叹口气,解释道:“五尺天外出,于秦武的百余据点落地,待发展起来,你将负责对接五尺天和禁武司。”

杜奎如遭雷劈。

“这是老大人的信任,也是老大人的羁绊……奎儿,趁年轻,多用心做事啊……哈~~~”

琢磨一夜的杜春申,连打哈欠,摇着轮椅离去。

杜奎怔立良久。

满脑子的混乱,渐渐被他理出头绪。

“五尺天擅长刺探,欲掌控百余飞地,除了明面上,暗地里的手段也少不了……”

“三叔掌控五尺天,我负责对接五尺天和禁武司……”

“三叔不敢把我往刀口上送……”

“所以禁武司,借我的身份,将会牢牢掌控五尺天……”

……

杜奎深呼吸,吐浊气。

抛开杜家对秦武忠心耿耿不说,他对这种掣肘手段,也不在意。

甚至反过来,若禁武司对五尺天丝毫不束缚,该担心的反倒成了杜家。

“但大人这手段,简直……神鬼莫测啊。”

不愧是陛下最倚重的大臣!
“所以这才是大人夜访柳府的原……”

灵光一闪,他想到三叔最后一句话。

“奎儿,趁年轻,多用心做事啊……”

趁年轻?
杜奎被这仨儿字摁住了魂魄。

良久。

一道无形的雷劈在他头顶。

“年轻……所以不是大人的法子?”

那又是谁?

下意识看了眼柳府所在,杜奎闭上眼睛,很有些气馁。

柳府门前。

“葛姐,好了好了,我真吃饱了。”

“沈公子修为高强,肯定饿得快,拿着路上吃,都是我亲手烙的呢……老巴,路上慢些,小心颠着沈公子,沈公子,下衙早些回府啊……呜呜呜……”

吕不闲稳了半天,这会儿真稳不住了。

“昨儿睡得可好?”

“吕哥这话说的,昨儿那档子事儿,是个人都难以入睡。”

吕不闲叹道:“要不是我和你睡一张床,我都信了。”

沈青云摸摸鼻子:“吕哥没睡好?”

“去掉好字……哈~~~”打了個哈欠,吕不闲泪眼汪汪的,“也好,反正我是明白了,自己纯属瞎操心。”

“诶诶诶,吕哥不至于不至于,”沈青云笑嘻嘻道,“正是吕哥替我操心,我才睡得安稳。”

吕不闲撇撇嘴,想了想道:“也是,说不定白都督就是要藉此乱你的心,且忘了此事,有大人在,他能如何?”

“吕哥说得对,”沈青云来了个葛优躺,“反正我就躺这儿,任凭大佬摆布,要我啥姿势我就啥姿势,看在我这般听话的份上……吕哥你说我有无威武大将军的潜质?”

吕不闲大笑:“秦武可没这官职。”

有说有笑,一路上衙。

待下马车,沈青云对车夫老巴表示感谢。

老巴一脸刀疤,沈青云看得暗自迷惑,这位都不知道躲两下的吗?
“俺家葛姐说得对,公子是饿得快。”见食盒空空如也,老巴比什么还高兴,咧嘴笑道,“回头俺给葛姐说,下次多做些。”

沈青云笑道:“那多不好意思,行了大叔,赶紧回去接柳兄吧,多谢相送啊。”

目送马车消失,他感慨一叹:“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这我倒知晓。”

“吕哥跟我说说。”

“柳都指挥使某次遇险,九死一生逃出,便是此人相救之功……”

……

二人边说边入司。

路过通政公房,发现门关着,便去了吕不闲的公房。

如今律部几乎全是六品往上,啥事儿没干的李飞,都被殃及了个都事。

聊了聊今日的公务,沈青云正要离去,吕不闲又道:“运动会还有十来日,律部是不是也需要练练?”

沈青云一怔:“大人要求的?”

“就怕轻敌闪了腰,”吕不闲叹道,“咱虽信心十足,万一魁首被……真被礼部拿去,也不像话。”

这倒也是。

沈青云笑道:“行,待会儿便弄弄。”
“还有各大项报名的事儿……”

“吕哥,这完全看个人自愿吧?”

“一听你就不想参加,简直不像年轻人。”

“诶?”沈青云好奇道,“听上去,吕哥是心血来潮了?”

吕不闲淡淡道:“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体操个人赛参与参与就行,棋赛我却很有自信。”

哦哦哦,只要不是举重赛,我就放心了。

“但居然有棋赛?”

回了自个儿公房,沈青云拿起完善的运动会筹备册子瞅。

比赛大项数十,除了修士的专业技艺,尚有各种杂艺,琴棋书画,正是其中四小项。

炼体士的项目也多,比如气血操控、速度、力量等大项。

“啧啧,这回八宗是真下血本了……”

光数了数小项有多少,沈青云就忍不住咋舌,进而拱手环了一圈儿。

“感谢诸位上仙,对本届运动会的鼎力支持!”

感谢完,沈青云翻到扉页,看着上面运动会会长:归墟门门主秋风不好一行,笑眯眯的。

至于副会长,以笔画顺序排列,一共九位。

“所以运动会的录像,也得准备两份,一份以秦武国富民安为主题,另一份,以归墟门整顿修仙界风气为主题……”

一边构思,一边动笔。

半个时辰不到,沈青云完成初稿,拿起归墟门的那份,跑去吕不闲公房打电话了。

秋风不好在六十多万里外点了几十次头,初稿敲定。

“吕哥,时辰已到,动身!”

二人沿着走廊边走边敲门,待入后花园,缺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

吕不闲纳闷道:“我们走时,柳高升说的要来?”

想到昨夜差点守活寡的花长老那一通暴力输出,沈青云抹抹汗,忙道:“中午我再过去瞧瞧,实在不行……”

“行,”吕不闲想了想,“下午你也不用来了,咱也不等他,开始吧。”

七彩阳光,律部人人每天雷打不动一个时辰,如今近乎本能。

一共练了七八次,人人都轮空一次观摩,找问题……

最后发现,问题出在王顺身上。

王顺心里直哆嗦。

“打死我都没想到,来自律部老人的排挤,会从这般奇葩的角度给我一榔头……”

众人看向沈青云。

“沈哥,啥问题?”

沈青云沉吟少顷,双眼一亮。

“王哥做得太标准了!”

标准也是问题?

王顺咽咽口水,一脸可怜巴巴求教。

“王哥莫急,”沈青云笑道,“论标准,王哥你可谓出类拔萃,但也正因太过标准,和我们有些格格不入了。”

“沈哥,这,这是何道理?”

杜奎听明白了,轻笑道:“我们练得久,与自身功法结合,追求的不再是形似,而是自己的路。”

沈青云比出大拇指:“杜奎兄弟一下就说透了。”

行,我当真的听!
王顺不敢看吕不闲,拱手道:“要不,集体赛我就不参加?反正我才入职律……”

“那怎么行?”吕不闲摇头,“入律部,便是一个集体,多一人便多一分气势,说难听点儿,吾等都不嫌弃王经历,王经历何故妄自菲薄?”

“我日,吕,吕佥事是真说得出口啊!”

但见众同僚点头如捣蒜,王顺感觉又上了一课,忙道:“吕佥事说得对,属下惭愧……”

吕不闲笑道:“再者,王经历三境圆满,只要苦练几日,外加小沈从旁指导,十拿九稳。”

接着又练了三四遍,众人只觉高处不胜寒,便丢了王顺,开始瞎溜达。

沈青云正要找李飞聊聊,半道被杜奎劫了过去。

“杜奎兄弟有事?”

杜奎犹豫少顷,问道:“沈哥,那日吕哥说,我们不久后要各管一摊?”

“趋势如此,”沈青云点点头,“杜奎兄弟是有想法?”

杜奎想了想,摇头道:“我听大人安排便是,只是想请教沈哥怎么做。”

“请教我……”沈青云想了想,“大人的安排,自是根据我等能力偏向,在我眼里,杜奎兄弟比较适合情报……”

聊到锦鲤湖,杜奎拱手感谢离去。

目送奎花一程,沈青云开始喂锦鲤。

游荡修仙界,每到一处,他都会主动搜罗鱼饲料。

“这回你可有口福了!”

啪啪拍了两下鱼头,沈青云走怀里掏出储物袋……

储物袋下面挂着鼓鼓。

人和鱼都是一愣。

“行,鼓鼓来喂,”沈青云笑呵呵看向锦鲤,“孩子还小,可别吓着……跑?想多了,鼓鼓,你来!”

沿途走过的禁武司官员,就见一团大如斗的东西,成精了似的往锦鲤嘴里使劲儿蛄蛹。

“沈哥这家伙也太大了!”

“诶?你是不是另有所指?”

“听仙部的说,这锦鲤怕是要破二境了……”

“呜呜呜,我也想被沈哥这样式儿喂两年!”

……

喂完锦鲤,朝水里一丢,沈青云拔腿就跑。

锦鲤吐出的三个丈许方圆的泡泡,爆了个寂寞。

食堂吃完午饭,沈青云离了禁武司,却也没去柳府。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更何况我还算花长老半个娘家人呢!
摸摸鼻子,他顺道一拐,去了沣河。

都不用沿路找,没多久他就看到了白双,在老地方……破口大骂。

骂了一阵,又想起河里的鱼儿不经吓,只能气鼓鼓坐下,继续钓。

沈青云啧啧称奇。

“但凡能钓一条,不至于此……”

想了想,他伸怀一掏,掏出了御赐的直钩鱼竿儿,一甩一甩接近。

“站住!”白双头也不回,“嗅着味儿就知道是你!”

沈青云笑嘻嘻上前,走到河畔边缘坐下,随意甩了一杆儿,这才回道:“白老今日收获可丰?”

白双眉头几跳,正要开口,就见沈青云的竿儿直颤悠。

想到年前生平最惨的那一战,他顿时选择闭嘴。

沈青云也没理他,连甩十几杆小小过了瘾,这才收杆回走,在白双旁边坐下。

白双深吸口气,咬咬牙。

此刻他想的就不是钓鱼或骂鱼了。

“老夫就为一口气,也不能走!”

人不走,话也不说,主打一个沉默是金。

沈青云连说几句,见白双置若罔闻,挠挠头,看向白双的鱼饵。

“蚯蚓?”他乐道,“难怪白老钓不上来,鱼儿可不爱吃蚯蚓呢。”

你个直钩男懂个屁!

白双鄙夷哼哼。

“哟,还有条小蚯蚓,它旁边的,一定是它娘吧,”沈青云开始看图说话了,“小蚯蚓问:娘,我爹去哪儿了?蚯蚓娘说:儿啊,你爹应酬多,陪人钓鱼去了……”

“够了!”白双气得冒烟,起身抬膝欲断竿,想想却又舍不得,只能怒视沈青云,“有屁快放!”

沈青云恭敬道:“白老莫气,晚辈就是想您了,过来看看……”

“看老夫进土了吗?”

“白老这话伤人心,咱还一起战斗过,四铁占了一……”

“算老夫求你,沈行走,有事您直说!”

“白老过年,没去阡陌侯府拜年?”

“我和他又不熟,拜个毛……诶?”白双一怔,旋即冷笑,“好小子,问到老夫身上来了,你家大人不管的?”

不是一家人啊……

沈青云多少有些唏嘘,陪着聊了几句。

“你也莫先走,”白双皱眉问道,“说说八纵八横。”

“白老有兴趣?”

“家里几个毛头小子,想出去走走。”

沈青云笑道:“大人没开口,晚辈也不好多言,不过……每一块飞地,和秦武都差不多大。”

待白双回神,沈青云早已不见。

“多谢了,沈行走……”

暗暗感激,他正要收杆回家,看到了脚下两坛酒,不由一笑,转而又敛了下去。

“阡陌候?哼哼,倒要看你用什么饵钓沈……娘的,你但凡给我留两条,我也不至于再跑一趟鱼市啊沈青云!”

沈青云拎着几十条鱼,步入不疾巷时……

擎天宗八位外门弟子出了云袖宗,一路向北,朝秦武而来。

与此同时,一个金光灿灿的消瘦身影,也渡海而来,踏足归墟门疆域。

“这便是本道人的香火地界了吗?”

轻轻一叹,菩提子落地,开始以足丈量属于自己的东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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