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老三八认输
大丑年轻时,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现在虽说老了,脾气收敛了一些,但那爆性子,还是一点火就着。
兰花花本来好言相劝老三八,万事以和为贵,但老三八不理她,大丑见了,立马跑到小卖部门口,拎来了一桶水,就朝老三八旁边倒。
老三八躺在凹处,那水哗哗地就朝他身下流,这把老三八吓的够呛,这么冷的天,弄湿了衣服,非冻病不可。
老三八是吃硬不吃软的人,见大丑来硬的,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围观的村民一阵大笑,三驴子说,“大丑,你真厉害,比兰花花强多了。”
老三八气的直骂,“奶奶的,**崽子,想冻死我是不?”
大丑笑了笑,就对周大山说,“看看,你这个大医生,治不好的病,我到这儿药到病除。”
看到老三八爬了起来,大丑走了过去,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本正经地说,
“三八叔,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岁数的人,睡在地上,会着凉的。
再说,你和老雷子是多年的领居,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撕破脸呢?”
大丑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令人无法反驳。
见村头说话,这个面子是无论如何要给的,老三八想了一会,才讷讷地说,
“确实这样,俺邻居这么多年,没有红过脸。”
大丑连忙顺坡下驴,“对呀对呀,牙齿和舌头还打架呢,天晴久了还有雨呢?干脆闭闭眼,这事就过去了。
既然是山里横打的,年轻人冲动,也可以理解,不过嘛,有两条路,一条是赔医药费,另一条是蹲局子,吃劳改饭,你选择哪个?”
大丑连吓带咋唬,这倒把老三八一家人吓了一跳。
这时,大金花也来了,她就知道山里横冲动,怕惹出事来,听大丑这么一说,大金花就随口接了茬,
“赔钱,赔钱,愿意赔医药费。”
大丑又去了小诊所,对老雷子说,“你该上药上药,医药费全部报销。”
这时,大金花和三八婆也来了,大金花说,
“叔啊,真对不起,山里横年轻,莽撞,我给你赔不是了。”
老雷子也是大人大量,也不屑与他一般见识,就这样,这事就算和解了。
摆平了这场纠纷,大丑特有面子,他来到大槐树下,朝树根上一坐,掏出一盒过滤嘴香烟,慢悠悠地叼上了一支。
三驴子说,“还是村头厉害,沒有摆不平的事。”
大丑也不吭声,而是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背着双手朝前走。
兰花花正在让人码芦垛,瘌痢头正在用木叉朝上挑,怎奈,那垛又高又大,他个子矮,试了几下没甩上去。
三驴子负责踩垛,他站在上面,急的直叫,
“我说瘌痢头呀,你怎么了?人家是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别人能甩上来,你怎么就甩不上来呢?”
大丑听到了,走到旁边,夺过瘌痢头的木叉,猛地一甩,那芦苇就飞上了垛顶。
大肥婆说,“身大力不亏,还是村头厉害。”
大丑听了,肚子一挺,他看兰花花在旁边站着,就旁敲侧击地说,
“别以为我大丑现在老了,管不了多少事了,这旮旯村啊,大小事情,离了我还是不行。”
大丑说完,把木叉朝地上一扔,昂着头,两手插着腰,慢慢的走了。
远处的山坡上,不知是哪个后生,站在上面朝这儿看,一边还唱着酸曲儿,
“石榴长在半山腰,
想吃石榴够不到。
你说我心焦不心焦?
心焦不心焦?
………。”
这后生也不知看中了谁家的小女子,又在亮骚了。
大丑一听,抬着头对着山坡骂,
“你他娘的,是哪儿来的混小子?你在发骚?我就把你的卵子揪下来喂狗。”
这话真管用,那山歌立马就停了声儿,再看那后生,像被追赶的兔子一样,急忙地窜进了树林,消失了。
大丑走了。
大丑就像一阵风,来的忽然,去的悠然。
从内心来说,兰花花心里十分感激大丑,她问瘌痢头,
“你去叫大丑的时候,一说有人打架,他就来了。”
“不是的,我去喊他,他不理我,还把我熊了一顿。
没办法,我只好出来了,走不多远,碰见了马大庆,我把情况一说,是马大庆去叫的。”
“你这么有面子。”兰花花问马大庆。
“逑的面子,我给大丑塞了红包,这家伙是千年的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马大庆说。
大肥婆真是生意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见大丑走了,撇了撇嘴说,“猴子穿马褂,还真把自己当成人了。”
“猴子?”兰花花愣了一下。
不知什么搞的,兰花花想起了有次去三岔镇上,看到有个人在耍猴。
猴子的脖子上拴了一根绳子,耍猴人敲着锣,“咣”地一声,那猴子便翻一个跟头,稍一怠慢,耍猴人便拽一下绳子,于是那疲惫不堪的猴子又翻起了跟头。
生活就像一个耍猴人,而人生,就像那只猴子,虽然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但还得表演下去。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苟且而疲惫地话着啊!
在大肥婆眼里,大丑活成了一只猴子,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啊!
………………
这大山里的日子啊!单调而又平凡,日升日落就是一天,再就是春走了,夏来了,秋走了,冬天又来了。
这四季啊,一个轮回,就是一年。
岁岁朝朝花相似,朝朝岁岁人不同。
大山是平静的,而山里人对待生死也是平静的,平静的甚至有点固执,他们从泥土中来,最后又化成了泥土。
而山里人的生活,仿佛是一潭死水,偶尔落进一粒小石子,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好也罢,坏也罢,这世上最公正的仿佛只有时间。
一眨眼,就踩到了腊月的边儿,兰花花已经向天堂市送三趟货了。
而她的代理人大杆子,也鸟枪换炮,一改往日的埋汰形象,穿上了乌黑的皮鞋,银灰色的西装。
人靠衣装马靠鞍,大杆子这一打扮,与蹬三轮车时判若两人,那时夏天穿着大裤衩,破汗衫上还烂了一个大洞。
只是生意不太好,马马虎虎的勉强能应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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