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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穷人家


  群山似黛,层林尽染,那五颜六色的颜料当中,环绕着一袭梦幻的白色腰带。

  那白色腰带上,漂浮着一叶蚱蜢舟,显得那么轻盈,灵动。

  蚱蜢舟下的水,是浅蓝色的,一眼就看到了水底的鹅卵石,成群结队的鱼儿轻轻地游着。

  蚱蜢舟上的老翁,披着蓑衣,戴着斗签,正在撒网。

  马大庆来了兴致,不由地哼起了歌曲,

  “洪湖水啊,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

  “美吗?”兰花花问。

  “美呀!美得就像一幅画,不过……。”马大庆欲言又止。

  “不过怎么?”兰花花问。

  “不过景美人更美。”马大庆讨好地说。

  兰花花弯下腰,撩起一掌水,撒向了马大庆。

  那水,落了马大庆一脸。

  马大庆张开双臂,仰天长叹,

  “啊!苍天啊!大地啊!这爱情的水,太甜了,令我陶醉,我要充分地享受着,这幸福的时刻。”

  两人正打趣着,那蚱蜢舟已漂到了跟前。

  “老爷子,能渡我俩过去吗?”兰花花问。

  “能啊!”那渔翁边说边靠上了岸,让两人上了船。

  “你们是去老鸹坡?是去探亲访友或是办事?”老渔翁问。

  “既不走亲访友,也不是公干。”马大庆说。

  老渔翁看了看马大庆,“看你们的穿衣打扮,好像是吃公家饭的人。

  是不是,上面的干部下来视察。”

  “不是的大爷,我有几个学生。他们最近没来上课,我就过去看看原因。”兰花花说。

  “哦,原来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失敬,失敬。

  老鸹坡的人穷啊,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而老鸹坡的山,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除了大石头,只长些茅草,连棵树苗都长不活。

  那山道道的梯田里,老苞谷长成了狗尾草。

  狗尾草则长成了沙沙秧,紧紧的贴在地面上,生怕再长高一点,会被渴死。”

  老渔翁深受感动,连连对兰花花道谢,

  “世上还有这样的好老师,真是难得。”

  蚱蜢舟游到了对岸,兰花花正要道谢,老渔翁摆了摆手,

  “不用道谢,渡人就是渡己。为了失学的孩子,你们跑了这么远,真是一个好老师,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哈。”

  兰花花和马大庆上了岸,又翻过了一座山卯子,才看见黄色的山坡上,散乱地立着一栋栋矮小的土坯房。

  两人见一个老婆婆正在苞谷地里拔草,便走过去问路。

  老婆婆听说要找不上学的儿童,用手一指,“那旁边的山崖下,就有一个叫二龙的,今个晌午,还跟他奶奶闹着要去上学。”

  兰花花这才注意到,脚下的山崖向前凸出了一截,如一只孤零零的大手,无语地伸向天空,好像在索取什么似的。

  两间小小的土坯房,害羞似的,缩在崖畔下面,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两人走向小屋,只是那小道竟是石头疙瘩,磕磕拌拌的。

  马大庆一个不小心,被石头绊的趴在了地上,幸好,马大庆从小练过大洪拳,他身手敏捷,迅速地用两手撑住了地,才没被摔伤。

  这个地方什么都缺,恐怕最不缺的就是老鼠了。

  那些硕大的灰色山老鼠,大白天也不怕人,就在山路上跑来跑去的溜达。

  年轻的供销社主任马大庆,骇的又蹦又跳。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城市人,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毛绒绒的玩意儿。

  兰花花感到即好笑又心疼,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这种玩意儿。

  她捡起一大把石子,见了老鼠就砸,有的老鼠被砸中了,吱吱地惨叫着跑向了石缝中。

  两人来到了二龙家,兰花花看到那土坯房,不禁也有些意外。

  这要是称之为“屋,”有点奢侈,因为太矮了,只比普通的猪圈高了一点点,房前墙,用个大木桩顶着,而房后墙,则用了两个大木桩顶着。

  估计,拿掉任何一个木桩,这座房屋就会轰然倒塌。

  房门,则是用了几块木板,用草绳绑在了一起,兰花花见门敞开着,弯腰走了进去。

  这两间土坯房,一间是锅灶案板,另一间则是一张大床,床旁边还有一个破木箱子,上面乱七八糟地扔着一堆脏衣裳,一个小孩子正爬在床上做作业。

  “兰老师,你咋来了?”

  王二龙见老师来了,高兴的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又蹦又跳。

  王二龙告诉兰花花,“大清早,奶奶上山打猪草去了,快回来了。”

  在屋里,兰花花直不起腰,而且屋里有一股难闻的霉味儿,憋屈的难受,她连忙走了出来。

  “这是哪儿的贵客啊!我咋不认识呢?”一个苍老却乐哈哈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遁声望去,一个满头白发,腰弓成了虾米的老婆婆,拖着一捆猪草走了回来。

  王二龙连忙跑过去,帮奶奶把那捆猪草拖进了屋后。

  用刀吧唧吧唧地跺碎了,又从屋里端出来半盆清水,洒上一碗苞谷面,再把猪草倒进去,一搅拌,就端进了山崖下的一个小山洞里。

  孩子熟练的动作,令兰花花感到心酸。

  兰花花走到山洞前一看,更是心疼。

  这小小的山洞里,养了一头瘦骨嶙峋的猪。

  典型的皮包骨,肋骨历历可数,四只麻秸棍似的猪腿,尖嘴,猴腮,一对小小的招风耳,直挺挺的伸着。

  大概为了节省力气,这只猪发出了几声梦呓般的细哼,便在盆里吃起食物来。

  大概吃厌了猪草,它慢慢的舔着猪草上的苞谷面。

  一顿一碗苞谷面,别说是猪老爷,估计就是一个成年人,也未必能吃个半饱。

  人家一只猪老爷,硬是养成了一只猢狲。

  为这只猪坚强,顽强的生命力点赞。

  那婆婆是王子贵的奶奶,她一面殷勤地让着座,一面叙说着家境,

  “自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寡汉条子,小儿子是换亲。

  小儿子夫妇一直在工地上搬砖,供孙子读书。

  孙子是天生读书的料,读书就像吃书,但因为山洪爆发,山涧变成了一条大河,只得守在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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