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东山庄疑云(九)
柳志远闭目叹息,命人将范德广的尸身盖上白布,抬于了一边,范有福和范有寿二人互相对望一眼,齐齐跪在了柳志远跟前,柳志远双手负于身后,微微让开身子,冷冷道:「你二人这是作甚么?」
范有寿率先说道:「回柳官人,我家主人,老主人,还有那韩氏,皆为贼人所害,且船只也均被烧毁,想要去湖州报官更是不得,如今这庄子上可以说是群龙无首,众小厮女使也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轮到的是自己。」说到此处,他抬眼看着柳志远,却是未再言语。
柳志远看着不远处被烧成了废墟的正屋,心中仍是有些恼火,不过他已听出了范有寿的心思,却是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你想说甚么?」
范有寿说道:「柳官人是主人的好友,又是华亭柳家的二郎君,如今庄子上下也只有柳官人的地位最为尊崇,最能说的上话,因而众小厮女使也最能听柳官人的话,小的还望柳官人看在死去主人份上,暂且代理这庄中事务,为范家做主,查出那贼人是谁,也好替主人和老主人报仇!小的和有福还有庄内上下,定当听从柳官人的差遣,绝无异议!」
范有寿见柳志远并不作声,心中发紧,给范有福使了个颜色,范有福会意,二人齐声大喊道:「望柳官人能替范家做主,查出那贼人是谁,替主人和老主人报仇!」
柳志远确是想寻出那黑衣人来,可他并不想被范家下人拿捏拱戴,本想拒绝,自行和他的冰儿单独去查察。正欲开口拒绝,却见陈冰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他知其让自己答应,虽心中不太愿意,可还是说道:「好,这事我可以答应你,这贼人,我替范家寻出来。不过,在寻出之前,你等皆须听我的,否则,我便不答应。」新
范有寿见有门,心中大喜,忙不迭的拉着范有福一道磕着头,口中喊道:「多谢柳官人相助,相信主人的在天之灵,亦会保佑柳官人擒获贼人,替主人伸冤雪耻。」
柳志远听了这话心中极为不喜,心道:「哼!擒住了贼人,却是你家主人冥冥之灵做的安排是罢?那还要我作甚么!」他心中既已不喜,面上更是不给他二人好脸色看,冷哼道:「哼,好罢,有几件事情确是须你二人去办。第一,此处已被火焚毁,你家主人的尸身,暂且放在后院,差一小厮,在外看守好了。第二,你将家中小厮仆役女使,都喊来正堂,你家小主人,派个小厮守在门前看好,他还小,就不用喊过来了,除了这些看守的,还有我那二位友人,其他的一个都不许漏了,连那吴兴功和曲儿张都须喊来正堂。」说罢,也不瞧上他二人一眼,携着陈冰便既离开去往正堂。
范有寿怔怔的和范有福对望一眼,二人却都是干干一笑,他二人在范家许多年,做事情也极为老练,一个眼色便知要作些什么,二人也未有多做言语,便各自离开,去做各自的事情。
此时陈冰和柳志远二人也已到了正堂,陈冰想替柳志远斟一盏茶,可正堂中炭炉早已熄灭,因而炉上虽是架着一把铜壶,可里头的水却已然凉透,陈冰无奈的摇摇头,她怕柳志远会冷,便说道:「知行,夜已深,这冬日里天气冷,我去给你把这炭炉生起来罢,也好热些水来。」
柳志远知她心思,却拉过她,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陈冰身上,握着她的双手说道:「我内功深厚,不惧冷,到是你,这都到了丑时了,你还陪着我,哎,今夜怕会是一个不不眠之夜了,冰儿,委屈你了。我曾去过青州哥哥那儿小住过几日,知道如何生炭炉,你先坐着,我来。」
柳志远说动手就动手,他也不给陈冰推辞说不的机会,铲起来炭炉边上那一小堆的木炭便往炉子里添,用陈冰给他的自生火,燃起边上放着的碎絮,也不过几十息的功夫,便将一盆炭炉烧的旺旺的。
陈冰心中颇甜,
便将那铜壶重新加满水,架在了炭炉上,对柳志远说道:「知行,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若是再不揪出他来,我怕他还会有继续杀人。」
柳志远叹息道:「是了,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可到目前为止,那黑衣人是缘何杀人,究竟其目的何在,还会不会再杀人,我却一概不知,冰儿,如今太被动了,实在太被动了。似乎一切都掌握在那人的股掌之中,哎,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啊。」
陈冰则安慰柳志远道:「莫要心急了,这事情看似杂乱无章,处处透着诡异,实则还是有一些线索可循的。」
柳志远忙问道:「你是不是想到甚么了?」
陈冰斟酌一番后,说道:「首先第一个死者,是范德广的爹爹范慧达,他是死于自己的后堂的床上,穿着中衣,应是睡后被一刀直刺入心口而死,死因当是无疑。」
柳志远听后点了点头。
陈冰继续说道:「而第二个死者,是范慧达的继室韩氏,在范慧达死时他被黑衣人掳走,经过此处窗口后,于庄子东南处的耳房内被斩首杀害,死因可疑。」
柳志远不解道:「为何?你也说是被斩首杀害了,耳房内地上那摊血迹也足以证明,这死因为何还可疑呢?」
陈冰拎起烧开了的铜壶,给柳志远倒了杯茶,说道:「因为后堂屋内并没有搏斗过的痕迹,韩氏的衣衫也很是齐整,黑衣人携韩氏从窗口而过时,并不能确定韩氏是否还活着,从韩氏尸身情况来看,极可能掳走时已经被杀了。」
柳志远摇摇头,问道:「既然死了,又何必去砍了她的头呢?随便寻个无人之处,或者直接抛入太湖之中,神不知鬼不觉,还能让人觉得范慧达的死是其身边的韩氏所为,如此他自己亦少了被发现的风险,那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陈冰轻叹一声,坐于柳志远身旁,说道:「这也是想不明白的地方。就目前来看,斩首确是多此一举的手段。而且不单单是韩氏的死让我觉得奇怪,其实范德广的死,我亦是觉得很是蹊跷。」
柳志远点头附和道:「不错,他既然能潜入后堂杀了范慧达,却为何不用同样的手段杀了范德广呢?偏偏选择动静更大的放火呢?这没道理啊。」
陈冰说道:「而且这三人的死,动静一个比一个大,似是那黑衣人故意如此为之的,难不成是为了混肴视听?这三人皆不是他真正目标?」
此时,范有寿和范有福领着一群小厮和女使站在正堂的门口,二人进了正堂,小心翼翼的给柳志远行了个礼,范有寿说道:「柳官人,庄上除了看守之外,所有的小厮和女使均已带到,吴官人被搅醒,心情不大好,起的慢了些,好在如今已在来正堂的路上了。只不过,只不过……」
陈冰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便升起不妙之感,而柳志远则有些不耐道:「怎的说话吞吞吐吐的,只不过甚么?」
范有寿说道:「只不过那曲儿张,去寻他时他并不在房间里,被褥也是叠的好好的,似是未睡过,只怕,只怕……」
范有福打断范有寿的话,大声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只怕甚么,回柳官人,这曲儿张不在房内,我亦是差人到处寻过,也没寻到。不用说了,这曲儿张就是杀了主人和老主人的凶手!还请柳官人作主!」言罢,竟是对着柳志远重重磕起头来。而一旁的范有寿先是一怔,而后亦是跟着范有福一齐磕着头。
柳志远心中「咯噔」,心道:「曲儿张?!」他起身忙问道:「你说曲儿张他人不见了?」
范有寿说道:「回柳官人,确是不见了,我还让范有福一同去看过了,也去寻过,没寻到。」
柳志远问道:「那你可有搜过屋子?可有何发现?」
范有寿回道:「搜
过了,他屋子内除了一个包袱,几件衣衫外,就甚么都没有了,炭炉上的铜壶是满的,并未用过。他的包袱和衣衫我都带来了。」说罢,唤了门口一小厮,把曲儿张的包袱衣衫都拿了进来。
柳志远看了看包袱,也不过都是些缗钱等零碎之物,那衣衫也抖落开来细细看过,亦是无血迹破损。他越看心中越是憋闷,端起茶盏,吃了一大口茶,却听陈冰在后微微唤他,柳志远忙对范有寿等人挥挥手道:「你二人先去外面候着,有事我会另外吩咐。」
此时堂外传来吴兴功骂骂咧咧的声音,柳志远听的却是心中好笑。
待范有寿等人出了正堂,陈冰问柳志远道:「知行,我问你,一般大户人家的正堂里,会放神龛吗?」
柳志远一怔,没想陈冰会问这个,不过仍是回道:「不会,一般会有个类似佛堂的屋子,吃斋礼佛求神拜佛的,都会在那屋子里头,并不会把这些放在正堂,我母亲就有一个佛堂。冰儿,为何会问这些?」
陈冰说道:「既然如此,那范德广为何会在正堂后面摆一个小神龛呢?他这是出于甚么目的?」说完,她对柳志远招了招手,说道:「知行,你看,就是这个小神龛。方才你在查看那些衫子,我便往正堂后头看了看,却没想看到了这个。」
柳志远心中好奇,转过至陈冰身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角落处的两只大花盆之间摆着一只神龛,这神龛特意被漆成同花盆相同的颜色,若不仔细看,确是难以注意。
陈冰回头看了眼柳志远,见他点了点头,便微微弯下身子,在神龛四周仔细摸索了一番,却未发觉有何异样,待得摸到神龛底下时,却传出「咔嗒」闷响,陈冰神色一变,柳志远心中担心,心头更是一紧,忙护在陈冰身旁,陈冰却对他言道:「没事,只是这下头发现了一个暗格。」
言罢,陈冰仔细打开暗格,里头却是装着一只锦盒,她拾起那只锦盒,站直身子,入手掂了掂,却觉甚轻,又于耳边晃了晃,确是里头装着东西,便对柳志远说道:「知行,这盒子打不打开看看?」说罢,伸手递出了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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