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死亡
Dream Tea的社长办公室并不怎么宽敞，除了办公桌和沙发，其他地方零零散散还散落着一些海报之类的杂物，显得有些凌乱。
老板房间都这样，可想而知，公司目前状态的确不好。
易浩彦进来之后也不急着说什么，只是淡定地四处打量。
这是他第一次来社长办公室，以一个普通高中生的身份。
以前少年就对Girl's Day的发展路线有些质疑，只是因为恩菲的缘故，他有顾虑，没办法表明真实身份直接干涉。
作为一个普通高中生，对这种事情是无能为力的。
身份的差距和社会基本认知放在这里，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毕竟没有哪个社长会听一个普通高中生的建议。
无论他说得多有道理，也不可能被接受。
可现在，机会来了。
李钟硕在经历了多次失败之后，终于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即使只是偶然听到自己这个高中生的分析，居然主动要求详细谈一谈。
这个行为透露出了一种信息。
他潜意识里是赞同自己这种观点的，至少是很有兴趣。
这次邀请是一个机会，一个不用挑明身份就可以说服李钟硕，拯救Girl's Day的机会。
……
……
李钟硕一直在观察易浩彦。
出众的外貌让少年很容易被人注意，如果不是Dream Tea没有实力做男团，李钟硕甚至都想过要不要招揽这个外貌出众的孩子。
但他从未想过，一个艺高的高中生居然能说出这种准确专业的分析。
据说恩菲的男朋友是艺高的学霸，学霸就有这种能力吗？
从少年进门之后的表现来看，易浩彦的确和一般学生不太一样。
他看起来很淡定，没有一点点学生青涩不安的样子，一点也不局促，也不紧张，似乎并不害怕被自己这个公司社长叫过来，而且那种从容不迫自信满满的模样也不像是一般的高中生。
“浩彦xi刚才那番话是自己想的吗？”
李社长索性直入主题。
“嗯。”
易浩彦肯定地点点头。
“你在学校是研究偶像的吗？”
“没有，只是很感兴趣，所以会了解一下。”
“为什么Girl's Day一定要转型性感风格？不能是其他的吗？”
李钟硕没问出什么，当然他也没想知道什么，这些只是随便问问。
针对易浩彦的分析，男人还是有点不死心。
“为什么不行呢？李社长nim，为什么Girl's Day不能转型性感风格呢？”
易浩彦并没有跟着李钟硕的思路走，他直接反问。
“额。”
这一下把李钟硕问得一愣。
他能感觉到易浩彦很特别，但是没想到这么特别。
“女团本来就不应该只是一种风格，为什么Girl's Day就不能是性感风格呢？”
易浩彦通过反问抢过对话的主导权，一句话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组合的风格是公司定的，Girl's Day没有尝试性感风格，关键就是眼前这个人。
只要搞定他，这件事就成了。
“这几年，Girl's Day其实尝试了很多种风格变化，但是效果都不明显，为什么李社长不愿意尝试突破一下呢？”
见对方不说话，易浩彦继续发问。
“性感风格确实可以通过卖肉吸引目光，但其实并不长久，现在性感女团也不少，转型了也不一定能有结果。”
李钟硕有自己的看法，他不同意少年的分析。
但对易浩彦来说，现在同不同意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只要李钟硕开始辩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原本，一个经纪公司社长不可能就旗下女团的发展方向和一个普通高中生解释什么的。
现在他解释了，事情就变成了易浩彦希望看到的样子。
他们终于开始交流了。
只有建立了平等的交流沟通渠道，才有可能改变他的想法。
只要开始进入正题，谈话就进入了少年预期的节奏。
“现在不做，以后也没机会了吧？不是证明过了吗？”
他开始通过过去的失败和如今的现实给李钟硕施加压力。
“女团不应该只有性感风格，卖肉不是音乐。”
李社长还在坚持。
“不管卖什么，卖出去才有以后，不然再好的音乐也没人听。Sistar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易浩彦很清楚Sistar的情况，她们的风格是他坚持推动的。
“她们的路线走不长。”
李钟硕不以为然，这就掉入了少年的陷阱。
“我不这么想。”
易浩彦摇摇头。
“Sistar的音乐质量很高，这个李社长是知道的，但是如今的时代已经不是单靠音乐了。SM早就改变了这一切。现在韩国偶像强调唱跳能力不就是除了歌曲也要注重视觉效果吗？难道美好的身材和诱人的动作不是其中的一种？
“Sistar如果只是唱歌，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红。她们的舞台风格和音乐很统一，性感的形象对音乐是有加分的。
“而且，我也不同意您说的，性感就是卖肉。这种风格也是有层级区别的，层级低的就是社长说得那种卖肉女团，这种团在野团里很多，大部分都是舞团，不唱歌的。这种组合通过展示身材，卖肉吸引目光，经常参加的是商演，几乎不可能上电视台打歌。这种情况您也是知道的。”
李钟硕不置可否。
因为易浩彦说得都是业内的真实情况，他无法反驳。
“但凡有点追求，能上电视台打歌的组合，即使是走性感风格，也会非常注意尺度，即使是卖肉，也卖得非常高级。”
观察对方的反应，易浩彦继续侃侃而谈。
“比如Sistar。都说她们是性感女团，身材好，舞台服装露出度有点高，可是没人觉得她们低级。性感，但是活泼健康，阳光向上。这就是一种很好的例子，我觉得她们可以持续延续这种风格，并不会走不长。实际上走性感风格的女团其实坚持的时间比可爱风格要长，因为装可爱是有年龄限制的，这一点想必李社长也清楚。”
李钟硕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居然不知不觉中被易浩彦压制了。
“除了Sistar，Miss A也是如此。JYP的女团其实一直都有种性感的味道，JYP本人就是一个性感的人，他很擅长用一种高级的方式去表达和展示这种魅力。Miss A的《Touch》就是这样。
“再比如少女时代，《再次重逢的世界》清纯活力风格出道，《Kissing you》可爱，《Gee》俏皮甜美，可是到《GENIE》就开始制服诱惑了，这种性感低俗吗？后面的《Run Devil Run》都是紧身衣，性感却霸气，《Hoot》也包含这种风格，卖肉吗？女团展示性感身材并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要注意尺度和方法。”
“……”
这一连串的例子让李钟硕无话可说，他没想到易浩彦对于女团居然这么了解。
“我们可不是SM和JYP那种大公司，那种策划，我们做不了。”
憋了半天，李社长被逼出了句实话。
他不是没有想过。
如果能像少时那样展示性感风格，或者和JYP那样，那当然很好。
可小公司的女团，像Sistar这样能把握住合适尺度的性感是很少的。大部分只能去突破尺度，博眼球，短时间引起话题之后就重新跌落，如同在透支组合的潜力。
就像Secret推出《Poision》一样。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知道，小公司没有那种实力，但是不代表就不能尝试，因为再不尝试就没机会了。公司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易浩彦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这个时候不是考虑风格偏好的时候，活下去才有谈追求风格的机会。”
“卖肉就能活下去吗？也许这一次可以，但是下一次呢？只要突破一次尺度，下一次就只能更过分，不然就没人看了。你这么清楚女团，就应该知道，小公司是很难做出什么有质量的企划的，只能突破尺度，但是尺度是有限的，这是一条不归路。”
李钟硕当然也有自己的考虑。
“是这样没错，但是总得试试吧～而且，我觉得也不一定要走那种卖肉路线，Girl's Day实力很好，选对歌曲，未必不能像Sistar一样找到适合自己的风格。”
Sistar是走性感路线的小公司女团中走得最稳的，Girl's Day要走性感风当然要参考她们。
易浩彦能策划出Sistar，自然也能为Girl's Day找到合适的风格。
“但那是以后的事情，这一次，必须要突破尺度吸引眼球活下去，不然就没有以后了。”
“……”
李钟硕这一次沉默了许久。
Girl's Day的女孩们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他当然不希望她们牺牲很多。
但现在没办法了。
不改变就意味着死亡。
“我们试试看吧……”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舍弃掉一些东西。
对于本就拥有不多的人来说，这很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
那个三年来一直坚持着自己音乐理念的男人，在这一刻放弃了自己过往的坚持。
那个只想通过自己的理念实现音乐梦想，并苦苦坚持到今天的男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终于死掉了。
剩下的，是一个抛弃了部分理想，只想继续活下来的成熟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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