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解

　　张黎没有别的法子，但是他却不能忍住不去见嫣儿，所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拿一次银子去见一次，可这银子，就只能靠着绵娘给了。
这件事情，张黎自然只和绵娘一人说了，绵娘也只是埋在心里，丝毫不敢与锦儿说的，免得她知道又要闹了。
那次伤心过之后，张黎的理智慢慢回笼，似乎也有些羞愧，他去见嫣儿却管绵娘要银子，这怎么说似乎也过不去了。
"绵娘，我已经打算好了，以后家务活我做，饭菜我也准备，你只要安心绣帕子就可以了。"张黎讨好的说道。
绵娘拿针线的手都顿了一下，转而点头说好。
她压根也没有想过要让他做什么，可是他如今却主动提起要做家务活了，是因为对自己有愧疚之心吗？
绵娘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由着他自己做主。第一日，张黎收拾了屋子，又把衣服洗了，只是满脸通红，他自己也觉得这不应该是男子应该做的事情，他如今让步到这个程度，总对得起绵娘了吧！
到了午时，张黎就要去做饭，绵娘想要说什么，还是张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张黎以前也是被爹娘护着的，后来就紧接着娶了绵娘，他哪里做过饭了。以前他心情好的时候，倒是也陪着绵娘一起在后厨忙过。
那也不过是洗洗菜，添把火而已，他觉得做饭也就那么回事，哪里困难呢？
可是他如今一上手就知道了，这他想的与做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切菜他也不会，勉强切碎了，也不能说什么刀工了。
做菜更是难做，他连先后步骤都不知道，险些就把后厨给烧着了。
最后还是绵娘过来，收拾了残局。
"绵，绵娘，我，我以为我会做的……就是弄成了这样……"张黎委屈道。
"没事，你没有做过饭，还是我来吧！"绵娘淡淡的说道。
"不仅如此，你早上洗的衣服，也没有洗干净，昨日衣服上面的油点子，如今还在上面，我又得重新洗一遍，以后还是我自己来吧！"锦儿不客气的说道。
她哪里知道她爹发什么疯，一大早的居然起来洗衣服了，还收拾了屋子。
她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既然她爹有心学好，她又怎么可能阻止。
就连她去看那衣服，压根就和没有洗的没有区别，她昨日不小心在衣服上面滴上了汤汁，如今还好好的在上面。
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自己把衣服重新洗一遍，只能暗暗说一句，她爹洗衣服，也只是白白浪费了水和皂角了。
这还没有结束，他今日居然还想做饭了？她自己跟着她娘学了好久，也只学会了皮毛，做出来的饭菜也仅仅是能吃而已。
他一个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人，居然妄想去做饭，这如今的结果也是能预想到的。
"我也是想给家里做点事情，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张黎怒道。
他本来就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了，结果这丫头还出言不逊，这不是逼着他发火嘛！
锦儿没有再说什么了，她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就和绵娘一起收拾残局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收拾，她们今天连午饭也吃不成了。
这是第一日，也是最后一日。张黎自觉自己反正做不好，那他还是不做那些没有用的事情了。
他还是捧着书，也看不下去文章，只是脑子里想着嫣儿，然后作一些酸诗而已。他就想着，下一次见面，他肯定要把这诗拿给嫣儿看看的。
他每日只在家里等着，等着绵娘把绣品卖掉，然后带着银子回来。
甚至他都想直接把绵娘绣好的帕子，自己拿去卖掉，也不必从绵娘手里拿银子了。
可是他看过了，这个还不行了，买帕子的人都已经认识绵娘了，有时候还会问一些关于绣帕的事情，那些图案什么的，他怎么可能会懂。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家里等着，一旦绵娘卖了帕子回来，他就拿银子，然后就去找嫣儿。
只是凡事第一次总是难的，张黎第一次向绵娘开口要银子，他就不太好开口。最终还是想念嫣儿占了上风，他便主动开了这个口。
"绵娘，你这次卖了多少银子？我瞧着那好些帕子呢！"张黎问道。
绵娘心里有数了，她不再傻傻的以为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了，他明明就是在关心银子。
"一共卖了二十二两银子，但是这是三个月绣出来的。"绵娘说道。
一听到卖了二十二两银子，张黎的眼睛就是一亮，这银子够他去一次的了！
"那个，我，我好久都没有出门了，所以，绵娘可不可以把银子给我一些……"张黎有些不好意思道。
绵娘低着头，她心里难受的很，她本来看到他好几日没有出门，以为是他放弃了那位姑娘。
如今看来，却是她错了，他没有出门去看那位姑娘，只是因为他没有银子，那位姑娘所在的地方，怕是要银子才能进去的吧！
绵娘向来不会拒绝他，就是这样的要求，她也没有办法说不给。
若是不给，她只怕自己的夫君从此便不再回来了吧！她不能没有他……
"你要多少？"绵娘抬起头问道。
"十五两银子。"张黎回答道。
他的眼睛很亮，没想到绵娘什么也没有问，就直接要给他了。他也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他只拿十五两银子，余下的还是给家里，留作家用。
绵娘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感受，明明，明明她已经说了，这是三个月的分量，那他拿去了十五两，余下的不过七两银子，他们家三个月怎么可能够用……
"我不能给你那么多，家里三个月的吃喝用度，七两银子不够，至少得十二两银子，所以，给你十两银子。"绵娘开口道。
"不行！十两银子不够，你再给我二两银子，家里省着点花，我不用再添什么东西了，只吃饭，应该是够的。"张黎皱着眉头说道。
十两银子连嫣儿的面都见不着，那索性就十二两吧！别的他也不留什么银子了，就十二两银子，他还能见嫣儿一次。
十二两银子已经是最低了，就算什么也不买，他们一家三口人，也得那么多银子才可以。
绵娘不说话，只是沉默着抗争着。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僵持在这里了？"锦儿问道。
她是在屋里就听到外面院子里有声音，好像是听到她爹说什么银子的事情，她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赶紧出来看看。
她娘辛苦三个月才去卖一次绣帕，要是银子还没拿到家里，就被她爹拿走了，她们以后可怎么活？家里可是连余钱都没有的。
"没什么，你一个丫头家家的，出来掺合什么大人的事情？进屋里去，我和你娘有话要说。"张黎皱着眉头说道。
"有什么好说的，非得在院子里面说？进屋去说不行吗？"锦儿问道。
两人都不说话了，锦儿看到绵娘手里拿着的银袋子。
"娘，我帮你把银子拿回去，你们要说就在这里说吧！免得被外人看见咱家的银子，再偷走了就不好了。"锦儿说道。
张黎只觉得一阵阵的怒火中烧，他如今已经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家了，妻子忤逆，现在连这个丫头也一点不孝！
"拿什么拿，我还在这里呢，还能谁把银子拿走不成？你进去！"张黎怒道。
锦儿也不听他的，只看着她娘，她娘现在在沉默着，显然也是知道的，要是把银子都给了她爹，她们家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锦儿进去吧！娘和你爹有事情要说。"绵娘柔声道。
"我不，我刚刚都听到了，爹是要拿银子的吧？怎么？你不想让我和娘活着了？在家里喝西北风？"锦儿讽刺的说道。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不想让你们活着了？我作为一家之主，我现在连家里的银子都不能拿了？那我还是什么男人！"张黎怒吼道。
"你是一家之主？家里的银子都是娘赚的，要是指望你，咱们一家人都得饿死！如今你为什么要拿银子？那银子是我们要买粮食用的！而且娘绣帕子也要买锦缎，要买好的针线，那没有银子，拿什么买！"锦儿大声道。
忤逆不孝就忤逆不孝吧！她今日真的是忍受够了，只要她在，她就绝对不允许他爹把银子拿走！
"啪！"
张黎一巴掌打在锦儿的脸上。他脸色铁青，显然被气的不轻。
他最恨的就是会有人说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赚银子，他是要靠着女人活着的！
他就是一家之主，绵娘是他的妻子，本来就应该赚钱，而这个银子也就应该是一家之主管着的！
"锦儿……"绵娘抱着锦儿哭泣道。
她的女儿，长了这么大，她从来没有骂过她一句，如今张黎居然打了她！
锦儿没有哭，只是冷冷的看着张黎，心里恨透了他。
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除了把气撒在妻儿身上，他还会做什么？明明就是她说的就是对的，就是因为是对的，说到了他的伤疤，他才恼羞成怒了。
"哭什么！她忤逆不孝，就是应该被打！早就应该收拾了，也让她知道，我是他爹，她就得听话！"张黎怒道。
他一点也不心疼，只觉得怒火还没有消散，别以为他没有看见，这个臭丫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银子给你，你走吧！不要打我的锦儿……"绵娘哭着说道。
"不行！"锦儿喊道。
她的力气哪里大的过男人，张黎本来还气的很，一听到要拿银子给他，立马就缓和了脸色。
反正已经闹翻脸了，他也不必顾忌着什么礼义廉耻了，拿到银子去见嫣儿才是正经！
他拿了银子袋子，就露出了笑容，他倒是也没有太过分，拿了十二两银子，然后就把袋子还给绵娘了。
然后一转身就跑出去了，连头也不回一下。
"娘！你为什么要给他！"锦儿哭喊道。
"锦儿，拦不住的，他一门心思的想要银子，我们一届女子，又怎么可能拦得住……而且他也没有全部拿走，咱们省省，也是能将就的……"绵娘低声说道。
她没有办法，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张黎疯狂成那般模样。她害怕了，她怕激怒了他，让他再生出什么可怕的嘴脸来。
"将就？他只留了十两银子给咱们，咱们哪里够生活三个月的！"锦儿哭道。
"够的，也有比咱们家还要贫苦的人家，人家怎么活，咱们就怎么活吧！"绵娘温声道。
还能怎么办呢？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没有银子也是得活着的……
"娘，你老实告诉我，他拿那么多银子去做什么？就是去喝酒，也用不着那么多银子，莫非他去赌坊了？"锦儿大声喊道。
她只是猜测，可是除了这个她也猜不到别的了，他能需要这么多银子，多半就是赌坊了，不然也不会像是着了魔一般。
"没有，你爹爹没有去赌坊，他，他只是有些事情要做，所以需要银子，娘是知道的，你不要问了，娘求你……"绵娘哀求的看着锦儿。
锦儿只一行眼泪流下来，她娘那样看着她，哀求的眼神，她还能如何，只能不再过问了。
但是她可以不问她娘，但是一定得弄清楚的，她可不能让她爹不明不白的拿走家里那么多银子！
张黎一出去，就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般，满面红光的回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莫不是就这一日，银子便花光了吧！"锦儿没好气的说道。
"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这些，你忤逆不孝，我现在心情好，不想与你计较，你还是赶紧躲着我些，免得再挨打。"张黎皱着眉头说道。
他现在难得心情好，也不想再因为这个丫头生气发怒。他都要饿死了，春风楼可没有吃的东西。
"有吃的没？我都要饿死了。"张黎问道。
"没有，家里没银子买粮食了。你拿了那么多银子，怎么连饭也没有吃吗？"锦儿讽刺道。
眼看着张黎要发火了，绵娘赶紧说话。
"有的，灶台里面有饭菜，我去给你热一热，你过来吃吧！"绵娘赶紧道。
张黎饿的很，听到有饭菜，也顾不得去打骂锦儿了。
锦儿从张黎身上又闻到了脂粉的味道，她脑子里面有一种猜想，莫不是，他去烟花之地了？
张黎在那边吃饭，绵娘就回来了，她得和锦儿说说，免得她再犯傻。
"你莫要再与你爹相对了，他真的会打你的，娘在这里也顾不住你，你的名声要紧，可不能被别人说你忤逆不孝啊！"绵娘劝解道。
"娘，我不怕这个的，我只管着做我自己就好了，而且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旁人又怎么管得着。"锦儿漫不经心的说道。
她确实爱自由，一点也不想被别人左右，他既然敢和她爹对着来，她就不怕被打。
他要是有本事，打死她啊！他压根不敢！那个人就只会欺软怕硬，只会欺负她娘而已。
"娘，我们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到底还在忍着什么？你真的没有闻倒他身上的脂粉味道吗？上次我就闻到了，所以，他没去赌坊，但是拿着银子去妓院了吧！"锦儿看着绵娘说道。
绵娘向来脸上藏不住什么心思，刷的一下脸就白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她以为她不说，张黎肯定也不会和锦儿说，那她一个孩子就不会知道。
结果，她还是知道了。是啊，那么明显的脂粉气，他也没有掩饰，她们怎么可能闻不到呢！
绵娘没有回答，但是已经是明显默认了，锦儿确定了，更加生气的不得了。
"他真的去了那种地方！拿着娘你辛辛苦苦赚的银子去烟花之地？他怎么不去死呢！"锦儿怒骂道。
"锦儿！再怎么说，他是你爹，你莫要这么说……"绵娘哭道。
"他算什么父亲！他给我带来了什么？就是因为他，我觉得男子无情无义，我压根就不愿意嫁人了，也不相信所谓的爱情！"
她小时候还觉得自己很幸福，娘亲能干又贤惠，对她还有爹都是特别好的。爹虽然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是他是在读书的，为了考取功名，以后给她们更好的生活。
她以前也看见娘亲对着爹爹含羞带怯，爹爹也软言细语，她当时真的觉得很好，她以后也要找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是这才几年？她的想法已经天翻地覆了！什么郎情妾意，什么爱情，都是假的！
她娘倒是真心爱她爹的，可是那又如何，她爹无情无义，渐渐的变了一个人一般，越发的让人不耻了。
"娘，他去烟花之地，你早就知晓了，那为什么还要给他银子？你不是最在乎他的吗？怎么如今居然眼看着他去那种地方，还给他银子过去！"锦儿不解的看着绵娘。
绵娘两眼痛苦的看着锦儿。
"你爹说他爱那个女子，那我能怎么办呢？他说让我成全他，我从未见过他那般深情。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都得到了，但是我还是不舍得。若是我不把银子给他。他肯定就会离我们而去。我这半辈子，都是为了他活着，如果没有他，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过下半生了。"绵娘满眼情深却又满脸迷惘。
锦儿只觉得好笑，觉得她娘可悲又可笑，怎么会有人离开谁过不下去呢？
她娘能赚银子，她也大了，如果没有她那个所谓的爹，她们肯定过得更好。
"娘，你没有他也是可以好好的过下半辈子的，你还有我，我在家里陪着你，我们还可以存些银子，然后去别的地方游玩，可以吃好吃的，穿漂亮的衣服，又何必为了他在这里受委屈！"锦儿劝道。
"不一样的，我喜欢你爹，到了那种离不开的地步，只要他还在这里，只要他不离开我们，我做什么都可以的，他喜欢那个女子，那也可以，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到那个女子的，也不会看见他们相处，那我便不会难过。"绵娘自我安慰道。
"娘！你这是自欺欺人！你怎么会不难过，你下半辈子还有那么长，真的要这样度过吗？每日拼命的赚钱，然后看着你赚的银子被他拿走，去见别的女人！"锦儿怒吼道。
"我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现在就忍受没有你爹在身边的痛苦，锦儿原谅娘，你也不必忍很久了，我会偷偷的给你存一笔嫁妆，然后过两年，让你嫁个好人家，你以后就不必在这里受委屈了……"绵娘温柔的说道。
"我不要！我不想嫁人，若是我嫁了一个如爹这般的男子，那我嫁的还有何意义？而且我走了，那你怎么办呢？一个人苦苦熬着，等着过完下半辈子？"锦儿满脸不可置信道。
她真的看不懂她娘了，为什么能忍受到这个地步？以后的日子，她都会在拼命的赚钱之中，那又何必……
她能得到什么？心爱之人喜欢别人，她也得不到陪伴，那个男人只要有银子，就一定会去那个女人那里，她娘只能一个人苦苦守候。
那又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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