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游行队伍
严酷的冬季即将来临，一年中攀登珠峰最后的季节也将结束，绝大部分旅客都在用钞票与夏尔巴人的肩膀完成一趟值得在社交圈吹嘘的成就之后立刻离开了这片苦寒之地，只有少部分执着于将财富与灵魂投入镶嵌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体与黑色岩石下方、距离最近的城镇日喀则上百公里外的深山里的夏尔巴人村落里的狂热者，才能见到他们一生中永远无法忘记的景象。
建立在山体上的偏远村庄里唯一一条道路陡峭坎坷，黑色的岩石道路上铺满了身着各种服装的人，即便是旅游旺季，这个村庄里也不会如此拥挤。在一大群手持转经筒的红衣喇嘛带领下，披着粗糙厚实的羊毛外套的夏尔巴人虔诚地站在道路两边，敬畏地注视与簇拥着徒步穿过道路的一行身着长袍、留着头发的僧人，向他们递出油饼、糍粑、酸奶和滚烫的酥油茶。行走在这支庞大队伍最前面的，除了一群身上抹着骨白色灰烬、身披补丁服装的苦行僧，还有几名身着华美金色战甲、身披深红色披风的巨人，普通人只能够得着这些神话般的人物的手肘。
如果旅客们对人类历史与地理有所了解，那么这些幸运的旅客就会发现，这些苦行僧应该来自喜马拉雅山脉的另一侧，过于单薄的衣物与干瘦的身躯也不可能支撑着他们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中存活，然而狂热令他们的体温上升，零散的雪花在涂抹了骨灰的肮脏皮肤上融化，洗净污垢。苦行僧将落下的雪花视作是一种仪式，因此他们在队伍中张开双臂迎接寒风，让群山在他们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在这个地方，完全不同的宗教势力似乎融洽地相处。
即便是年长的夏尔巴老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只能模糊勉强回想起族群中那比山脉更加古老的传说。传说中至尊登上山巅时，居住在幽冥与群山中的神祇将会去拜会那位人世之主、群山之王、掌握至高秘法之人、永生不朽的新神。游行的队伍将会行走上百公里，跨越山峰、峡谷与河流去往那位新神的居所，见证永恒统治的开端，宣告人间将是至尊的领土。
这个仪式有一千多年没有举行了。
直到几个月前，居住在山巅的僧侣走下悬崖，告诉他们曾经的至尊已经去往天界，新的至尊已经在人间诞生，这个夏尔巴人聚落以及其他当地居民村落都开始准备，将那些从旅游公司手上赚取的雇佣费换成食物、燃油和香料，喂饱牲畜，打算跟随游行队伍一同去往常人无法抵达的秘境。即便是最年长的当地居民也无法说清秘境的位置，因为它在群山的云雾之间又不在其中，有幸抵达那里的人们离开之后都会遗忘它的位置，只有常年居住在深山之中、极少与外界接触的村落才被允许知晓秘境所在。
这支游行队伍极其漫长，添加了昂贵香料的火把按照一定间隔插在道路两边，呛人的烟雾与火光从村庄的尽头一路延伸至肉眼可见的蜿蜒山脉的另一边，然后没入天际，仿佛古老的山体裂开一道流淌着岩浆的缝隙。红衣喇嘛手持转经筒发出的低声吟唱与苦行僧近乎癫狂的喜悦高呼融合到了一起，两支队伍簇拥在中间的、身着深棕色与靛青色的队伍手捧礼物。
队伍上方漂浮着完全由黄金制成的、能够覆盖整个村庄的巨型莲花台，莲花台下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跟随着队伍的脚步缓慢前行。超自然的、违背自然规律的光辉从地面升起没入云端，无数仿佛实体一般的花瓣与彩带闪烁着瑰丽的色彩从天而降，又在即将落入人们头顶前消散成万千微光，将逐步踏入夜幕的山脉重新照亮。伴随着这一不可思议的想象靠近，被火焰加热空气如一阵席卷山谷的暖风向四周扩散。莲花台上矗立着一尊有着三个看不清面目的头颅、完全由纯白色宝石制成的巨型神祇雕像，紧随其后的是深红色宝石制成的巨型神祇、由巨型球体欧珀雕琢成的十二颗月亮等等幻象。
“从此往后，这些关系网络都会交由维克多·冯·杜姆处理，九头蛇的命运将会由他决定。我擅长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如果让我来处理这些事的话，我更倾向于直接碾碎敌人而不是使用间谍，就如同我令九头蛇臣服时所做的那样。”
萨洛蒙叹了口气，气氛有些沉重。
即便是他这个作为推动这个车轮前进的人，也不得不屈服于历史客观规律，等待属于他的机会到来，他在这场政治游戏里获得的自由需要用武器、士兵和金钱堆积起来，他的个人武力则是这些力量能够顺利发展的保证，地中海与外层空间游弋的天空航母就是他控制中东与欧洲局势、为自己获得平稳发展时间的筹码。他亲自从东欧和中东招募了大量年轻人，将他们送去不朽之城、未被挖掘的神盾局秘密基地和被彻底掌控的九头蛇青训营，他需要时间让这些未来的种子生长为他想要的树苗，然后填充进军队与行政系统里。
他望着山下逐步靠近的游行队伍，手中拄着一柄看起来十分平常的长剑，剑尖点着岩石，闪亮的剑身在夜幕下缓缓燃烧。卡玛泰姬圣所的庭院里，他向旺达·马克西莫夫和盘托出自己昨晚的行踪。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马利克家族、李斯特家族等等财阀与政治豪门其实都是九头蛇，甚至她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些古老家族、这些掌控世界的人真实存在。趁着有时间，他也向旺达·马克西莫夫讲述了纽约之战时世界安全委员会的决定，以及神盾局的由来和九头蛇的历史，这段长达三千多年的历史纠葛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同时也补齐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相比起一位战争天神，他更热衷于成为学者和教师，哪怕不那么合格。
“我向你保证，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原本意义上的九头蛇了，斯特拉克男爵的儿子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九头蛇三千年来的传统已经被彻底摧毁，聚拢这些古老家族的向心力不复存在，他们有了一个新的效忠对象。”
他带着些许歉意说道，“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并不信任九头蛇。如果你愿意，你和皮特罗可以亲手结束亚历克斯·斯特拉克的生命，为他父亲给予你们的痛苦与折磨复仇。但我现在需要九头蛇，至少需要马利克家族、李斯特家族这些古老家族为我提供资源和情报。至少在我彻底将九头蛇消化之前，我需要他们。我不会犯下回形针计划的错误，九头蛇将被彻底消解。”
旺达歪着脑袋。
她瞥了一眼身后正忙着准备的卡玛泰姬秘法师，确保没有人过于靠近这里。
还有那只总是保持着微笑、穿着可爱衣服的怪异猫咪，它看似慵懒地躺在地上，却瞪大眼睛紧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然后发出恐吓的嘶嘶声。她发现了这些秘法师对她的老师的态度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尊敬，反而多了一些恐惧，那场冲突的痕迹依旧遗留在这座古老的要塞里，被至尊法师过度保护的秘法师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自己的家园见证血腥的结局。他们对那些身着动力装甲，腰间挎着爆弹枪的女孩也有敌意，哪怕她们只是负责维护秩序，帮助他们铺设庭院。从那场冲突开始，姐妹会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她们与支持皇帝的秘法师一起维护这里的秩序。
按照皇帝对外的说法，外维度邪神诅咒了至尊法师并附身，最后他帮助短暂恢复自我意识的至尊走向死亡，摆脱束缚，获得自由。然而他却告诉旺达，事实并非如此。至尊法师牺牲自我，为他从外维度邪神那里夺取了某种能够让人类种族获得自我意志的关键概念，被附身堕落是代价之一。为了达成这一目的，从他开始学习灵能秘法开始，至尊法师就频繁肉身出入外维度，拜访银河系的许多星球。
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受这样的真相。
外维度能量毫无节制的索取是卡玛泰姬的禁忌，所有这么做的人无一例外都堕落了，哪怕是至尊法师也不例外——尊者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堕落。制定这个计划之后，他就是保证尊者灵魂保持纯洁的保险。但是他不能告诉秘法师们至尊法师的真正死因并非诅咒而是牺牲，这个宇宙里只有他和至尊法师能够知道原因。那个秘密的价值实在是太高了，那些记忆对于任何一个人的灵魂来说都很危险，说出来的那个瞬间就会遭到外维度所有力量的全面反击，即便是思考相关内容也必须做好保密措施。
如今他还没做好抵抗反击的准备，所有的行动必须小心。
他憎恨这个世界糟糕的世界需要至尊法师的牺牲，他更憎恨其他人诋毁尊者的付出。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旺达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短暂地在外维度掀起浪潮，如同爆发太阳风暴的恒星那样炽热滚烫的灵能在外维度翻涌。这种情绪一闪而逝，紧接而来的就是平静，彻底的死寂，仿佛他隔绝了灵魂与外维度的联系。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避免这场走过场的审判出现波折，如今的卡玛泰姬需要和平与休养生息，必须团结一切可用的力量。
旺达·马克西莫夫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凝视着山下被笼罩山脉的夜幕逐渐覆盖的、缓慢移动的游行队伍，眼中映射出如星光般璀璨的火光。他所掀起的灵能浪潮涌来后又消退，随后彻底恢复平静，旺达的灵能力量并未因此失控。他欣慰地看着旺达·马克西莫夫能够如此自然地控制自己的灵能，这意味着她失控的风险越来越低。
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如果可以，他期望自己永远不会将枪口对准旺达。
“没有必要，老师，我不在意斯特拉克男爵，更不在意他儿子的生死。我永远支持您的想法，哪怕其他人不理解。如果不是那些人体实验，你也不会去那个城堡，那么我和皮特罗也不会遇到你，我们可能会……”
旺达·马克西莫夫紧紧攥住蛇骨法杖，猩红的闪电从毒蛇颅骨用涌出，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她想起牛津郡庄园里那个身穿黑色女式西装，涂抹着血红色口红，戴着帽子与面纱，打扮得像个意大利黑手党寡妇的优雅女人（指贝优妮塔，旺达的想象纯属刻板印象）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支持他。
“我说过，你和皮特罗的能力并非人体实验的结果，那是你们的天赋。斯特拉克男爵什么也没有改变，他的超级士兵计划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
“这不重要，我不在乎九头蛇。”
旺达深吸一口气，她怀疑自己的老师是不是在避重就轻。
她完全理解皇帝所说的消解九头蛇是什么意思。在皇帝的讲述中，古老的九头蛇起源于石器时期克里人对人类的基因工程产物，在基因工程奴隶被放逐之后，基因工程产物的既得利益者集团聚集起来形成为最初的九头蛇，而后这些利益集团通过年复一年的血祭与仪式维持古老的信仰，即便这种信仰已经成为一种完全的形式主义。
她进行过神学课程，也明白这种完全将自己与其他人类文明隔绝的信仰体系如同研学《塔纳赫》、掌握社会资源的信仰体系具有巨大的向心力，如果要打破这种信仰，那么最有效的改信手段就是暴力而非奥斯曼帝国灭亡拜占庭帝国后所使用的行政命令，而皇帝选择在打破信仰之后给予一个新的信仰，从而彻底消化这一古老的信仰体系带来的资源。
“您为什么会突然想着向我坦白这件事？”
“我有许多秘密计划不能公开，但你有资格知道这件事，因为九头蛇也是索科维亚落入贫穷与战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果其他人……比如托尼·斯塔克或者史蒂夫·罗杰斯，甚至是其他公开反对九头蛇的政府，那么攻击我所建立的体系将会成为全世界的共识……我告诉你这个信息并非多愁善感的选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参与更多，在我专注于其他计划时对九头蛇进行持续性威慑。皮特罗也会参与，他的任务和你不一样。”
萨洛蒙露出一个微笑。
很显然，他对自己的恶作剧非常满意。
“他接下来的任务并非战斗，不是在空间站上而是在城堡里。异人族公主，水晶，一个漂亮的金发小姑娘，卡塔琳娜伯爵夫人正在调解她的语言和礼仪。我认为皮特罗或许可以和那个小姑娘谈谈……虽然阿提兰是个需要定期发动政变以削减人口、维护统治阶级的烂地方，月球是人类迈向宇宙的前哨站，那里对人类很重要。”
“皮特罗没有成为统治者的能力！”
“他不需要统治，他只需要获得法理，这份法理是否延续下去并不重要。无论如何，那些接受过克里基因工程异人族只能待在月球阿提兰基地里，必须让他们顺从我的命令，爆弹枪无法做到所有事。”
“我会问问他的意见。”旺达说道。
萨洛蒙放松地笑了起来。“等到他见到那位异人族公主，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想法。这是个可以公开的秘密计划，不是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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