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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女皇和战争,巨龙和思念


(5更两万三千字上传完毕。没有存稿的好习惯。怕断更的可以攒着看。)

        使徒牌黑桃a白蔷薇王朝一直是如神的亲生儿子一般幸运,拜占奥教廷就位于它的心脏位置,哪怕这个王朝近百年来一直萎靡不振,贵族阶层普遍沉迷于比拼奢华,骑士凋零,魔法师不被重视,连大量本土神学家都纷纷离开故土,受邀于其它王国任职,拿着比原先神学院高出数倍的薪水,最多会在书信中抒发一些思乡之情。但即便明眼人都看出这个王朝以翻滚的滑稽姿态朝下坡路下冲,可是仍然具有表面上最强大的综合实力,它的军队数目仍是最庞大的,它的军事长官和议会成员仍是大陆上最富有的群体。

        那么卡妙是被众神遗忘的贫瘠国度,沉默而独自地抗衡蛮荒大陆年复一年的野蛮冲击,极北之地的最北部,有一座任何一名伟大吟游诗人一生中都必须要前往的钟声要塞,它在建成第一天起,就开始满目苍夷,要塞最雄伟悲壮的建筑,是一面高达九十米的主城墙,正是这面被命名为哀鸣者的城墙,阻挡住了不计其数的异族冲击,同样,这里躺着无数的尸骨,以至于最终分不清是为卡妙更为人类捐躯的骑士,还是兽人的肮脏残肢断骸,最早一百年,史诗大陆都愿意不遗余力地歌颂卡妙的英勇无畏和惨烈奉献,但短短两百年后,赞颂声便小去,到今天,更是荡然无存,所有王国城邦的贵族都只乐意调侃卡妙的不走运,以及对卡妙战士毫无骑士礼仪的嘲笑谩骂,只有一些不在主流行列的落魄吟游诗人,亲眼见过城墙外终年拥挤着动辄十数万密密麻麻的凶悍兽族,亲耳听过夜晚不知是寒风的呼啸还是亡魂的哭泣,才会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但如同在宽广湖面上丢下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没有谁会留意这一点涟漪,白蔷薇和金雀花两大王朝,一些年轻诗人更是被宫廷内很吃香的前辈语重心长教导,想要写出受欢迎的文学作品,就一定不要在作品中出现任何有关卡妙的东西,那只是一个连文明的尾巴都没抓住的落后王国,跟蛮荒大陆的异族一样野蛮,那里的骑士坐在马背上竟然会扛着巨斧,这像话吗?缺少食物就杀掉战马,渴了就喝兽族的鲜血,这还是骑士吗?

        随着那位年轻女皇从亲生父亲鲜血淋漓的脑袋上摘下皇冠,戴在自己头上。

        随着“不可战胜的神学博士”撒克逊成为卡妙女皇手中的异端利剑。

        史诗大陆越发对这个国度产生激烈的偏见,甚至是极端的仇视。在今年年初规格只比圆桌会议略低的金雀花会谈上,卡妙女皇缺席,神圣帝国的朱庇特大帝一如既往的不参加,泰坦老国王忙着策划新战争,也没有露面,数位中部和西北部国王叫嚣着要联合起来对卡妙进行全方面的封锁,只是懦弱的白蔷薇皇帝一脸苍白,缩在椅子中,瑟瑟发抖,不敢表态,而会谈中途,传来泰坦与卡妙的首度联手,矛头共同指向神圣帝国,所有人都立即闭上嘴巴。而那位登上王位没几年就亲自骑在战马上践踏数个公国土地的桀骜女皇,轻轻一句“我会记住你们”传入众人耳朵,就让还没确定这句话是否真的出自女皇嘴巴的国王们马上双手送上大量金币和卡妙最匮乏的战争物资。

        金雀花的中年皇帝私下笑问其中一位出自同一个古老家族的国王:“老贝特,你的国土跟卡妙隔着金雀花和十多个公国、城邦和自由贸易区,你担心什么?”

        在会谈上贸然失言的国王一脸后悔懊恼,反问道:“如果那个女疯子真的带着数千骑士杀向我的王国,你觉得哪个盟友愿意替我阻拦?就算他们真的立场坚定到让我哽咽,但又有谁能阻挡数量上的确微不足道的卡妙铁骑?”

        金雀花皇帝哑口无言。

        战争是宏大而飘渺的。

        但战争车轮下的每一位战士,都是微观而鲜活的。

        尤其当你身处巨大的钟声要塞主城墙上,就会最直观感受到人类自身的渺小。主城墙在帝国一直没有被命名,卡妙官方并不认可最先被吟游诗人传诵开来的“哀鸣者”,这个固执的孤独国度,连少到可怜的好意都拒绝了。此时此刻,城墙上站满了战士,城墙内侧的花岗石广场是帝国寥寥无几不会被冰霜尘封的场所,因为这一片广场上常年矗立着马蹄和战士的双脚,帝国每一位贵族继承人,都必须来到这片离战场只距离一道城门的土地,而且必须在必要的时机跟随骑士团一起冲杀出去,他们如果想要继续享受贵族待遇,就必须亲手为家族赢来沾满敌人温热血迹的荣誉,这条换做任何一个史诗大陆国家都会被贵族嗤笑的规则,在那个女人执掌帝国大权后,更加严谨苛刻。

        卡妙从不刻意夸大单个英雄的伟大,哪怕他们死后是有资格被雕成战神像屹立在广场的勇者,也无一在生前沾沾自喜记入史册的功勋。这个在外界看来永远莫名其妙无法理解的国度,最盛大的不是庆功晚宴,不是授勋仪式,甚至不是皇帝登基大典,而是战役结束的送葬,送葬队伍中,不分尊卑,不分贫贱,一律无所遮掩地站在风雪中,除了皇帝有权力佩戴王冠,连红衣大主教都不得身穿金丝镶边的红十字图案华贵教袍。而皇帝的特权,在新任女皇继位后,也消失不见。

        卡妙皇宫原本毗邻帝国最南部的北极钟声大教堂,但她上位第一件事,就是一意孤行地将新皇宫搬进钟声要塞。

        然后她再度不按照常理出牌地大力推行普及教育,从本就不多的帝国财政中硬生生扣出一大笔税收去无偿支付所有儿童的入学费,以一句史诗大陆历史观察家眼中傲慢至极的“帝国一百年后站在大陆巅峰,早在今天的课桌上就决定了”让兢兢业业的财政大臣不敢也不愿再说什么。紧接着,她亲自带领两千卡妙铁骑就踏平了一个号称正规骑士数目多达两万的中型公国,理由很简单,公国的贵族豢养了大批由无良商人和赏金猎人拐出卡妙帝国的幼女,女皇亲自在王宫割下他的脑袋,无头尸体被暴晒,似乎她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颗了,自嘲总会有人帮她数着。之后没多久,由她出钱资助的船队与神圣帝国几乎同时发现了新大陆,她亲自命名为不列颠岛链,为了争夺新大陆在她看来毋庸置疑的全部所有权,毫不掩饰地在帝国南部安排了一支精锐军团,没有让怀疑这个疯子女皇不会与战争之子遥相呼应,对神圣帝国主动挑起战争。

        一切,都让这个喜欢独自下龙牙阿弥尔盾棋的女人获得无与伦比的声望。贵族畏惧她的血腥手腕,平民感恩她不计回报的恩赐。

        这些年,她差不多走过了帝国版图所有角落。她会与骑士一同穿行冷冽刺骨的冰原,有几次甚至是步行。会走进课堂为孩子们授课,讲述卡妙帝国史,告诉他们课桌上的低头一样可以为帝国赢来将来骄傲的抬头。她会步入贫民区,与老人一起吃着最粗糙的食物,喝最廉价浓烈也是最能暖身的苏维埃烧酒。而且,她不仅拥有震慑人心的铁腕,使得史诗大陆再不敢贩卖卡妙人口,她同样为帝国带来了巨大的顺差贸易,以及几场干净利落到匪夷所思的战争后获取的战利品,而那些战败国远比卡妙骑士要结实华丽的铠甲,并非流入贵族囊中,而是在她的严格监督下分发给了帝国内杀敌最多的勇士,哪怕他们没有贵族头衔,哪怕其中许多人已经苍老得不能再次赶赴擂鼓喧天的战场,这些年,有许多老人,都穿着一辈子都未穿过的漂亮铠甲安详死去,并且叮嘱后辈们不要将铠甲带进坟墓,而是剥下来,穿上它,继续为帝国而战,为那位女皇去举起武器。

        要塞主城墙上,中央位置,站立着一位身穿普通铠甲的年轻女性,怀抱着头盔。

        一头黑发在风中凌乱飘舞,遮住了大半清冷艳丽的脸庞。

        无法想象,亲临战场的她就是卡妙的王者。

        她与某位深居于帝国内某间书房的异端神学家的那场对话,已经在史诗大陆流传广泛。

        “博士,你想要我给你一袭红衣大主教的教袍,还是一座崭新的教廷?这座北极钟声大教堂,在你到达卡妙以后,就属于你了。”

        “我想要整个卡妙帝国的信仰。你若用剑矛和铁骑保护我,我将用笔保护你!”

        这位年轻女人,毫不犹豫答应了那位黑皇帝撒克逊的癫狂要求。

        于是她改变了世界。

        她说:对我而言,撒克逊手中的鹅毛笔,比泰坦所有圣棺骑士的长矛都要锋利。

        公认不可战胜,从出生起就表现出出奇冷漠的黑皇帝,那位对教皇苯青格四世和拜占奥宗教裁判所都不曾屈服低头的老人,唯独对这个年轻到能做他孙女的女人,会恭敬弯腰。

        风雪中,她站在墙头上,身旁站着已经活了一百三十多年的红衣大主教腓尼基,老人负责将女王的声音通过特殊魔法扩大到在场每一位战士都能够听清的地步。不是这座帝国敌视温雅的作风,而是极北之地注定他们无法脾气温和地讲话,尤其是战场上,需要所有人竭尽全力去嘶吼和呼喊。不是卡妙的骑士喜欢冰天雪地长途跋涉,而是帝国需要他们去冒着风寒去守卫家园。

        她终于缓缓开口,带着浓重的不屑语气:“史诗大陆上的骑士都信奉骑士教条,其中有荣誉,有博爱,有怜悯。我问你们,卡妙的子民,你们是为这些东西而战吗?是吗?”

        当声音扩散开来。

        传来刺破耳膜冲破云霄的吼叫:“不是!”

        响彻冰原。

        鹅毛大雪剧烈飘荡。

        要塞外的黑压压一片异族军队似乎都感受到卡妙战士的异常愤怒,开始躁动不安。

        她遥指蛮荒大陆,“那里是我们的敌人。”

        然后转身指向南方,“那里,还是我们的敌人!”

        每一个家族和家庭中都曾有先辈战死的卡妙战士怒吼道:“敌人!敌人!”

        卡妙女皇森寒喊道:“我们只为生存而战!帝国,永不屈服!”

        每一张年轻或者沧桑的脸庞上,都散发着沉重历史带来的惨烈,和由这个伟大女性带来的炙热,他们一同喊着同一句话:“永不屈服!”

        这一年,卡妙铁骑屠尽蛮荒大陆四万兵临城下的异族,轰鸣铁蹄长驱直入三百里,再杀两万兽族。

        轰动大陆。

        习惯沉默和冷眼旁观的神圣帝国皇帝,第一次对他国表达由衷的敬意,主动要求与卡妙共享新福音或者说不列颠岛链的统治权,经过一场耗时不多的谈判,签署公开协议,以南北划界,并且签订两大帝国的攻守同盟。

        这一年,对卡妙和神圣帝国而言都很遥远的玛雅山脉,却没什么好消息,四位精心挑选的神庙候选人竟然只有一位成功到达密歇尔山巅,半死不活地进入神庙,甚至来不及欣赏几眼三尊巍峨魔法神祗的震撼景象,就被抬了进去。而原本最被看好的一位金雀花魔法师,却是运气糟糕到了让人扼腕叹息的境界,数次与密歇尔山峰擦肩而过,在玛雅神庙周围转悠整整一周时间,最终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得不返回王朝,而来自奥匈联邦的某位年迈魔老师,差点死于雪崩,被神庙救出,送出了山脉,最后一位年轻到让人惊叹的女魔法师,竟然在玛雅神庙的眼皮底下彻底失踪了,除了那条龙脉,神庙差不多搜遍了半座玛雅山脉,依然没有结果,只能放弃,对此玛雅神庙会有遗憾,却绝不会对神圣帝国心怀愧疚。但无奈的是唯一到达神庙的候选人在被送进一座龙脉底端的低等龙穴后,却丧失了正常神智,看来今年,玛雅神庙又是一个没有惊喜的年份了。

        一位没有手持法杖的白袍魔法师站在神庙外三尊神祗雕像下,轻声叹息。

        神祗高耸入云,以俗世的标准,将近百米的高度,所有有资格到达密歇尔山顶的候补魔法师第一眼看到这些雕像,都会诧异它们如何建造。

        白发白须的魔法师眺望远方,他已经在玛雅神庙度过忘记年数的岁月,史诗大陆的荣辱兴衰,他都不去过问,在这里,没有谁会自傲原先的徽章和荣耀,只有卑微地探索真理。这位老人,已经淡忘了以前的一切头衔,从成为实习魔法学徒起,便终身只铭记一人的教导,奉若神明。当他在五年前看到本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看到的那个人,欣喜若狂,将近一百岁的老者快乐得像一个孩子,那个人的教诲,让老人力排众议选择神圣帝国的年轻女孩成为最后一个名额的候选人,为此他赌上了自己的神鸦徽章。

        老人站在山巅雪地中,感伤道:“老师,您说过她是一个有望摘取最新一枚神鸦徽章并且有可能拿走尼伯龙-根之心的人选,被您称作天才的孩子,那肯定就是日后离半神境界最为接近的魔法神祗宠儿了。戈德并不在乎自己的神鸦徽章,只是那个孩子一旦无法进入神庙,我就真的再无法亲耳聆听您的教诲。连最年轻的德黑撒都走了,我恐怕也坚持不了多少时光。”

        老人耳畔传来一阵划破天际的龙鸣。

        如此清晰,绝对不可能是被人类与龙族签订摩西神律而禁锢于龙脉的巨龙所发出的,摩西神律由千年前玛雅神庙、黄金岛和太阳神祭坛的三位创建者,与龙族签署至高的戒律,规定巨龙可以与人类共存,但无法离开四条龙脉,法术的诞生,最早便是人类为了对抗在大陆上肆虐的巨龙,这种近神的危险存在,让饱受灾难的人类明白光靠长枪和利剑无法战胜,这就迫使人类去钻研肉体更深层次的内涵,因此魔法师和奥术师对骑士和剑士的先天鄙视,并非没有根据,玛雅对候选者的最后一道检验,就是将他们送到龙穴,与巨龙面对面交流,如果被这个思想和身躯发展到极致的完美种族睁眼点头,就能够成为玛雅神庙的修行者,当然这类龙穴,只蜗居有低等龙族,人类英雄诗歌中的屠龙者,所斩杀的,大多也是这类巨龙。

        是某头愤怒的上等巨龙按耐不住了吗?

        听声音,那可是一条被龙谱上记载标注为第三位的成年神圣冰龙“卡拉培”,人类古拉兰语中所谓“雄辩的历史”,就是诸神黄昏时代曾经独属于它的桂冠。

        这条巨龙,一直以温顺著称,这次为何如此反常?

        是仇恨一百二十年前同伴黑龙丹东的被驱逐和陨落吗?

        神祗雕像下聚集了大量走出神庙的玛雅修士。大多皱紧眉头,许多贤者,都是十年数十年来第一次走到广场。

        神庙顶部传出一道威严声响:“解除魔法阵【不朽之王的守护】。我们即将迎来最新的伙伴,她是一位玛雅历史上首位以如此姿态踏入神庙的年轻孩子。”

        哗然。

        神话级巨龙卡拉培从远方挟带狂风滑翔而至。

        它的头部,站立着一位手捧书籍的年轻女性,脸色平静。

        站在巨龙的头顶?

        与站于神祗头顶何异?

        这个孩子,还是人类吗?!

        她胸口佩戴有一枚不被神庙熟悉的陌生磨损徽章。

        身躯庞大的巨龙轰然落地,占据了大半个广场,扬起漫天的风雪。

        女人轻轻跳下巨龙的头颅,轻灵而优美。

        神圣卡拉培诉说了一串冰龙特有的龙语,似乎是在与除了年轻还是年轻的女人告别,她微微点头,挥了挥手,巨龙展翅而去,又是一阵风雪狂舞,它在密歇尔山巅盘旋数圈,这才返回龙脉。

        始终紧抱着一本厚重书籍的女人并未急于进入神庙,而是走到山崖附近,伸手抚摸了一下徽章,轻笑道:“白痴而迟钝的奥古斯丁少爷,这世上又多了一位需要你仰视的女性了哦。”

        将一群神庙贤者就那般晾在一边不理不睬的她皱了皱精致的鼻子,自言自语道:“好吧,我承认与你的相遇,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风景。但我可不会说给你听。”

        这个除了因为史诗级出场让老人们感到惊艳之余的孩子,很快就被贴上了疯子的标签,只见她一手提着那本《禁区》,一手挥舞,扯开嗓门喊道:“喂!你听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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