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磨练
清风徐徐，不知何时，窗外又飘起了蒙蒙细雨。
袅袅炊烟在高高瘦瘦的竹屉上缭绕盘旋，空气中弥漫着小麦特有的醇香和红豆的清甜。
“邦邦邦！”
木制的橱窗挡板上响起了十分规律的敲打声。
指不定又是哪个鸟人想搞恶作剧！
刘洋顿时提高了警惕。
“别敲了！别敲了！我打开了啊，记得往后稍稍！”
挡板是向外打开的，两边各有一根支柱。若是不留意，很容易碰到脑袋。
不过令刘洋意外的是，窗外站着的并不是嬉皮笑脸的青年，而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
老太太面容清瘦，双眼狭长、眉毛略有些稀疏，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泛白。
身上穿着一件大红印花的半旧羽绒服，衣服湿漉漉的，瞧着应该在雨中呆了许久。
“请问，这里有包子吗？”
她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踌躇，说话时低眉垂目，几缕银丝散乱的粘在额前，显得有些落魄。
“对不起，大娘，这里没有包子。”
刘洋免不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但隐约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不过有豆沙包，您要不要来一个？”
其实她的本意是想送老太太几个，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多少钱？”
“一块。”
老太太略一犹豫，抬手递去一枚硬币。
“给我来一个吧。”
刘洋接过，手心感到一片温热。
这硬币……
应该被捂了好久……
刚出炉的豆沙包白白嫩嫩，看着都让人食欲大振。
刘洋用铁夹子夹出两个放在盘子里。
“因为您是本店的第一位顾客，所以特意多送您一个。”
“啊？”
老太太有些难以置信，直到刘洋将盘子递到手中，这才忙不迭的连连道谢。
此时的她，眼睛里多了几分神采，额前和嘴角的皱纹也蓄满了情绪，好像在诉说内心的歉疚与感激。
这！
好牛逼的演技！好清晰的情绪表达力！
怪不得一开始会觉得别扭，刘洋总算察觉出了端倪。
现实不同于影视剧。同样是面对“占便宜”，戏剧会表现的更含蓄，而现实则更直白。
现实中，绝大多数的老人遇到“打折、优惠”，瞬间会提起兴趣，兴高采烈、刨根问底才是常态。
即使是性格腼腆内向的，也不会有太多的内心戏，最起码情绪表现不会那么细腻！
而戏剧毕竟是对生活的加工和演艺，“朴实、自然”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感染力。
SO……
趁老太太进屋的功夫，刘洋连忙叫住徐文。
“今儿个又唱的哪一出？”
怎么每次跟着这家伙拍戏，都跟菜市场卖菜似的，见个人都要被试试成色！
“没办法！”
徐文摊摊手：“好演员都挑剧本的嘛！再说……”
他冲门口瞟了一眼，低声道：
“屋里这位，王梅英老师！CD话剧界大佬，国家一级演员！出演话剧三千多场，参与拍摄电视剧二百多集。要不是我觍着脸求俞老师帮忙，就咱这小剧组，话剧院的门都进不去！”
“喔~”
大不大佬的无所谓，但能进国家队……
那确实了不起！
徐文见她反应平平，心中有些失落。兴致勃勃秃噜到嘴边的吹嘘，也只能郁郁的咽了回去。
这丫头！混圈儿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山高水深，连最基本的虚与委蛇都懒得欠奉。
真是……惫懒之极！
不过……
没心没肺、无法无天，这就是他熟悉的刘洋啊！
“喂！回神了！别杵在这儿跟个二傻子似的！”
“……”
徐文咬了咬牙根。
“我比你大！我是导演！你可以叫我徐哥或徐导！”
“哦~”
火气有点儿大啊！刘洋认真看了他一眼。
嗯，黑眼圈挺严重！
“徐导，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虚啊？内分泌也……”
“别瞎说！”
被一个漂亮妹子当面说“虚”，徐文顿时脸都绿了。
刘洋耿直的掏出一面镜子：
“我没瞎说，你自己看，刚刚脸色还蜡黄呢这会儿又变墨绿了！”
还不是被你气的！
徐文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稍稍平复了下心情说道：“没事儿，可能是因为最近熬夜比较多。”
“那你可得注意点儿，熬夜最伤身……”
刘洋随口应了一句，最近老被艳姐说教情商低。呵！谁还不会说个话啊咋滴！
“刘洋！”
“啊？”
“我肾很好！很健康！”
徐文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肾”字咬的音尤其之重！
刘洋有些懵逼，不是，这和“肾”有啥关系？
人都说讳疾忌医，莫非……
她眨了眨眼睛：“那个，其实偶尔也可以在保温杯里加点枸杞！”
……
“卡！刘洋，注意眼神，别太飘！”
“卡！刘洋，你面部表情再柔和点儿！”
“卡，刘洋，台词……”
若说徐文没有假公济私，刘洋一万个不相信！
半个多小时的拍摄，N＋1次的高频NG，让刘洋想将他脑壳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糊糊！
这人咋就这么小心眼儿呢！
虽说她与王老师的演技相差甚远，但好歹勉强也能接的住啊。
毕竟，拍过这么多场戏，她也算“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老这么NG ，面儿上可实在挂不住！
瞅了个空挡，刘洋忍不住溜到摄影机旁，她倒要看看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徐文早有准备，顺势将拷贝好的笔记本往她面前一推。
两个画面，三个镜头，一个她的特写，一个王老师的特写，以及两个人的同框。
镜头语言暂且不说，只说表现。她自以为的“接住”，实在有些拙劣，表情生硬动作飘忽，跟王老师一对比，画面就产生了严重的割裂感。
“这……”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之前拍的戏，不太重要的角色凭她超级耐打的颜值硬抗就能抗过去。
稍微复杂点的，临摹记忆加眉眼无敌，双重作弊也是所向无敌！
即使麻烦最大的《那夏》，在俞老师和郑老师的刻意引导下，也算没遇到太大的难题。
这一度让她认为演戏也不过如此，只要生了副好皮囊是个人都能演下去。
结果，当碰到演技大佬，她立刻被打回了原形。
很搞笑，很真实，演了这么多戏，但要说演技，真就是棒子面煮葫芦——糊糊涂涂！
“刘……”
徐文有些不忍心。
任奇却忽然拍了拍他，微微摇了摇头。
演戏是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别人很难帮得上忙。除了经验，悟性和心里承受力也尤为重要。
经验可以慢慢磨，心态可以慢慢练。只有悟性，嗯……很唯心，只能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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