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末日孤城
面对那双奇异的冰蓝之眼，张扬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寒气冻结，定在高空动弹不得。
“小冉这时候要是真对我不利，我大概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吧？”张扬冷汗滚滚而下。
顾青青却要冷静得多，盯着地面上白小冉，似在防备，也像是等待。
“你们来干什么？”白小冉抬头问。
如今的她已变得像个异形生物，问话时的语气却是平静异常，张扬着实有了荒谬之感。
“来找你，小冉。”顾青青答道。
白小冉微微偏了偏头，像在考虑着什么，深不见底的冰蓝眼眸中现出异样光芒，“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顾青青的语气很谨慎，每个字都说得轻柔和缓，似乎是怕触怒了对方。
“回哪里？”白小冉轻轻摇动着身躯，身后一条半透明的索状物悄然游弋，竟是条长尾。
张扬看得目瞪口呆，忽然一股热血上涌，叫道：“小冉，你跟我们一样是人啊！难道你忘了要去黄金城找老大了吗？现在既不去他那里，又不回绿魂森林，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同学了这么多年，再由新巴比伦一路到这里，八人组再加白小冉，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张扬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白小冉变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自己却袖手旁观。
他这番话运足了火种能量，震得回音隆隆。
顾青青脸色大变，身形骤起，将张扬撞向旁边。几乎是同时，白小冉出现在了张扬原先的位置上，悬停在空中，周身有着浓烈的蓝色水雾扩散，大约笼罩了十米方圆。
如果张扬还在原处，此刻多半已经是个死人。
“他妈的。你是不是疯了？要杀我？”张扬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变得暴怒无比，试图冲过顾青青的拦阻，扑向白小冉，“来啊，动手啊！”
“我不是要杀你们，是要同化你们。”白小冉以机械无比的声音说道。
张扬还要再骂。一枚细小的冰蓝之刺已然飞来，扎穿了他的喉头。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伤口，冰刺入体后立即融化，将他的全部生机连同火种一起冻结。
张扬化为硬邦邦的人形冰坨，却没有坠落地面，而是被白小冉以某种类似于念力的超强波动束缚。稳稳地定在空中。
眨眼不到的工夫，同伴已成为死人般的存在。顾青青就算再镇定也不禁乱了阵脚，还没来得及逃开，第二枚冰蓝之刺悄然袭来，将她也如法炮制，变成了冻结生命。
夕阳的光辉投射大地，将一切染上金灿灿的色泽。
张扬头痛欲裂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也变成了半透明的蓝色皮肤，从外面就能看到血管里血液的流动，那是种更深邃的蓝。
在绿魂森林带兵带到今天，八人组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此刻的张扬却怎么也压不住慌乱的心绪，因为不仅他自己，身边的顾青青同样有了从内到外的蜕变，当真被白小冉同化了。
“知道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没有罪民攻打绿魂森林吗？因为他们在半途中全都被侵蚀了，变成了另一种生物。”白小冉站在不远处的断崖上。望向下方的苍茫大地，“我杀的那个大家伙，叫做煞。正是它和它的同类发动了侵蚀，把罪民变成同样的怪物。现在各地被感染的罪民和土人都奔着黄金城去了，那里有更吸引它们的东西。等到黄金城成为死地，那么它们就会呈放射状扩散到位面各处，绿魂森林也将会成为攻击目标。
张扬和慢慢撑起身的顾青青都没有说话。怔怔看着远处的一座古城。
白小冉把他俩带来这里，显然有着自己的目的。
并非所有的土人都以山区为栖息地，前方古城居住着数十万土著，他们有着独立的信仰与文化。此刻却正在为最基本的生死存亡而挣扎。
围绕着古城的高墙，无数虚煞和煞魔正如潮涌一般，源源不断地攻向城内。它们中绝大多数是已经结束蜕变的完全体，也有半人半煞形态的狰狞怪物，共同堆叠着逆卷而上的巨浪，很快冲过城头，将土人卫兵大批吞噬。
浪头所过之处，留下的是一片灰黑色的腐蚀痕迹。尸堆之中，一个接一个土人站起，全身皮肤泛出死灰色泽，体内已是形成了幼体虚煞。短短十多分钟后，古城归于死般寂静，涌动的巨浪带着数十万刚刚被感染的转化体，向着远方奔腾而去。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城池，再无半点生命气息。
“煞的可怕，在于它们能让一减一等于二。”白小冉冷冷道。
随着体内火种逐渐染上冰蓝光泽，一股被移植的记忆转入张扬和顾青青的脑内，赫然是有关煞的起源，以及它们的弱点。
毫无疑问，这段记忆来自于白小冉。顾青青默然许久，问道：“小冉，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提自己，而是只问白小冉为何会落到这般处境，友情自然是至真至诚。
白小冉微微感动，低声道：“这个就不说了，我没有害你们，而是给了你们自保的力量。老大现在在黄金城，面对的是艰难得多的挑战，我只想在这里帮他一把，替他解决后顾之忧。”
“怎么帮？”张扬活动了一下肢体，尽管还是不怎么习惯现在的冰人造型，但体内汹涌如海的力量却在提醒着这种改变有多强横。
“我要把绿魂森林里的所有人，都变成猎煞者。然后再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找到那些还没被感染的土人，抢在煞前面把他们转化为我们的同类。”白小冉道。
张扬和顾青青听得当即动容，顾青青道：“小冉，你知道黑暗之地有多少土著吗？数以亿计啊！刚才煞的侵蚀速度我们也看到了，你怎么可能赢得了他们？”
白小冉沉默片刻，苦笑了一下，“青青，就算赢不了。我也必须这么做。老大说过，只要活着，就必须战斗下去。我愿意为他奉献一切，所以才在这里着手准备到今天。而你们，你们就算不为老大，也该为自己活下去的权利而战。不然的话，那些煞。很快将席卷整个位面。”
“那些煞，很快将席卷整个位面。”温蒂尼说。
雷洛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既然帮我觉醒了灵魂之火，又何必再来打消我的积极性呢？”
“我可没有打消你的积极性哦，只不过是说大实话而已。现在的抵抗力度，只能决定位面存在多久。可没法帮助它逃过这次大劫。煞的侵蚀能力有多厉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温蒂尼虽然是在泼冷水，但却泼得平静之极。
大斗兽场观众基本上已经全部完成了异火移植，雷洛等于是通过密武的方式，点燃了一批另类意义上的强大火种。
而且按照一贯风格，他留下了“尾巴”。
这十万永夜族人，已成了他牢牢捏在手里的秘密武器。到了紧要关头。随时可以拿出来翻一翻盘。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做不是没有必要，而是相当关键。
雷洛却是没想到，就连温蒂尼也会说煞群难斗，位面将要不保。即便在修炼出灵魂之火的现在，要跟这位小魔女动手的话，他也会是彻彻底底的完败。鉴于各个位面差不多都统一的“力量愈强目光愈远”定律，雷洛实在是没什么理由怀疑温蒂尼在危言耸听。
“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好像继续抵抗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啊！”雷洛咧嘴笑了。
温蒂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灵动的眸子像是会说话。
“……不过束手待毙可不是我的风格，再怎么也不能躺在这里任凭那些煞上来啃吧！更何况有你这么个拖油瓶跟在身边，我总得保护你才行。”雷洛大言不惭。
“好啊，我喜欢被你保护。”温蒂尼相当配合，笑得甜甜蜜蜜，一副小女生的柔弱模样简直像是真的。
“乖了。”雷洛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得附近的永夜族人个个傻眼。
此时大大小小的战斗杀戮已在整个城市爆发，自由财团遣出卫队，保护游客，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在非玩乐时期。永夜族人可以称得上是天生的战士，极具智慧和勇气。可那些已侵蚀了罪民身躯的虚煞和煞魔，令他们根本束手无策，不管用什么攻击方式，也没法给对方造成半点伤害。
反而是煞群的进逼，只要挨上擦上永夜族人的身体，就能立即发动煞能侵蚀。一头煞减去一个活人，换回了两头煞，如此等式导致了煞群的急剧扩张。
短短几个小时后，整个黄金城已不剩多少活着的罪民了。永夜族人则在自由财团武装护卫的引导下，往大斗兽场撤去。战斗和死亡无时无刻不再交替发生着，亲眼看到自己的同胞甚至是亲友栽倒在尘埃里，转瞬间再爬起来变成另一种狰狞生物，古老且强大的永夜族人尽皆萌生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好比是足智多谋的圣殿武士，在蛮荒之地遭遇了致命病毒，一切的武力和智计都失去了价值，只能眼睁睁地走向死亡。
一批批永夜族人怀着耻辱绝望的心态，逃至大斗兽场一带，随即发现等待在这里的是完全不同的同类。
他们强大而陌生，周身喷薄的火光像是能驱散整个位面的黑暗。在他们的当中，站着一个人类。
“想多活几天，就跟着我干吧！”雷洛的话被传到每个永夜族人耳朵里。
城中央的大金字塔建筑，将近两百米高，被一条运河环绕着。这里是唯一旅游者不允许被接近的地方，因为罪民首领浮屠王就居住在大金字塔中。早在打造黄金城旅游业之前，自由财团就跟他达成协议，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井水不犯河水。
自由财团真正的决策者绝不是阿尔梅达这种执行官，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小片区的负责人，就如同军团里最不起眼的士官。在阿尔梅达这样的小角色看来，决策层族最了不起的地方，往往在于绝不刚愎自用。
金字塔能够保留到今天不被拆除，除了可以算成特色景点之外，也有一定成分尊重罪民的意思在里面。
当然，罪民们从不这样认为。
罪民总督沙鲁正站在金字塔高处的观景台上，俯视着动荡中的城池。无数族人的火种不仅仅在这里熄灭，更在整个位面的范围内被片片吞噬，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切，磐石般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沙鲁穿着半身火红色的重甲，袒露着精赤的胸膛。超过两米的身躯仿佛由百炼精钢镌刻而成，每一块肌肉线条都清晰分明，鼓凸贲张，令他看上去如同一座沐浴在阳光下的战神。
沙鲁的前半边头皮刮得铁青，脑后束着长发，结成一根小辫，上面缀满了白色饰物。仔细望去，便能发现这些饰物全都是经过缩水处理的骨骼——它们来自于人类第一根颈椎，每一个被取出这个部分的死者，都曾是界王级以上的强者，如今却只剩下这点部分，还存在于世上。
黄金城占地极广，大斗兽场距离金字塔的直线距离至少在五十公里以上，但此刻沙鲁额前凸出的竖眼，却将那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短暂扫视过那些被移植并点燃了灵魂之火的永夜族人，竖眼无形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少女身上。
是泰坦的后裔。
沙鲁微微咧了咧嘴，足有小孩拳头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哝声，听起来仿佛猛兽的咆哮。
少女似乎有所感应，远远向着这个方向看来，宁静如海的眼眸中有着异样光芒闪过。
沙鲁这时却已望向另一人。
那是个年轻的人类男子，黑发黑眼，外形近乎完美，正在替永夜族人一个个移植异火。
“新生体……不，是猎命人。”沙鲁很快有了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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