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亡灵日记

猫眼那本构装笔记光是入门部分的阐述，就足足占据了近半篇章。雷洛最先了解到的，是什么叫做“本体构装”，什么叫做“外物构装”。

        本体构装就是头、胸、腿、肩、手，再加上背部、手腕、腰部、脚，这九个部位。相比钢铁之门提供的防装八件套，多出了一个背部位置。雷洛很怀疑，那些青铜白银能量装备就是仿制了构装原理，才大批量产出来，投入试炼用途的。

        外物构装共三件，包括一根项链和两只戒指。雷洛起初很不理解为什么是两只戒指，而不是十只，后来看到“三角守衡定理”，才明白了过来。

        再强的武者，也有承载极限。在构装历史上，九件本体构装本是最高承载，后来随着在能量平衡方面的研究逐渐深入，才发展出了外物构装。

        三件构装首饰主要起到的是载体作用，为武者分担了极大部分承载压力。左右手各一只戒指，与颈部项链恰好构成完美的人体守衡三角，使得能量潜流如同江河入海，毫无冲突地融入本体，从而达到发挥构装效果的目的。

        通俗点来说，这其实是一个火药库，接近另一个火药库的过程，极为考验构装师的水准。

        就笔记上所见，雷洛发现构装世界深奥无比，各类构装技术能够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能称得上极为成熟了。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银翼帝国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构装的存在。

        雷洛站在据点第一层，透过观察孔望着外面的世界，陷入沉思。

        这是他最喜欢呆的地方，整天憋在比老鼠洞大不了多少的据点里，也就只能靠着开阔的视野，让头脑保持清醒和敏锐了。

        一道粗大的闪电刺破混沌，将据点外的世界映得惨白。

        这种原本司空见惯的天气现象，现在反而让雷洛觉得有点不太适应。迄今为止，永夜战场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死气沉沉，就连天和地都死成了一片。这道闪电却好像让世界又活了过来，稍微透出了些正常气息。

        雷声隆隆响起，滚过苍茫大地。

        雷洛远远望着黑门所在的方向，忽的一怔，脑海里也有着电光亮起——永夜战场如此古怪，说不定这里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而自己却不知道！

        心旌动摇之下，一直在苦苦维持的感知能力顿时如潮水般褪去。

        这几天以来，在雷洛堪称病态的坚持下，他的【活体感知】断断续续维持得越来越长，每天的总时间差不多超过了十二小时！

        恐怕就连把秘法心诀抄给他的塞蕾娜也不会想到，这世上竟有人会以如此疯狂的方式淬炼念力！对于那些超念流强者来说，永久保持感知等于小事一桩，但雷洛却是个刚刚起步的门外汉，如此蛮干胡来极有可能给自身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好在高达5.3的智力属性给了雷洛胡来的资本，无论外出维护，还是吃喝拉撒的时候，他都在竭力发动【活体感知】。一次持续时间结束，紧接着就来第二次。耗尽了精神，脑袋变得疼痛欲裂，也照样强行发动不误。

        这种程度的极限压榨下，身体的危机本能被自动唤醒，远超常人的智力属性结合体质属性，针对大脑组织和神经中枢系统进行了一系列紧急“强化改造”，支撑着他一步步挺了下来。

        正如肌肉撕裂、肌肉重塑、肌肉更加强壮的循环过程，在这场感知持久战中，大脑被证明了同样可以通过反复锻炼，变得更强！雷洛也进一步意识到，在加点属性的作用下，身体就像一座宝库，投入得越多，维护得越多，收获也就越多！

        “这里是不是异世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身的强大！”

        雷洛压下纷乱的心绪，念力从体内涌出，再次构筑起青色感知视界，整个过程仿佛呼吸一样自然而然。

        就强势上扬的修炼势头来看，永久保持感知能力绝不是空想。【活体感知】目前的修炼度已经到了“精通”97%，雷洛很期待一旦冲到“完美”级，感知范围将会扩大到何等程度。

        “完美级后面如果还有更高的修炼等级，老子岂不是要变成人形雷达，连洲际导弹都能感应到？”陡然间一个颇为古怪的念头从心底跳出，雷洛不禁呆了呆，咧嘴傻乐。

        安全通报时间快到了。

        雷洛刚打算下去控制室，看了看怎么也没法跟墙壁贴得严丝合缝的储物柜，强迫症一时发作，上去拱了一肩膀。谁知道用力稍大，储物柜本身就是锈得差不多的破烂，居然轰然倒塌，连墙面都撞出了一个窟窿。

        “他妈的！”雷洛没好气地骂了声。

        原本被柜子挡住的那面墙壁脏得要死，爬满了干枯的蜘蛛网和灰蒙蒙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污秽。雷洛眼尖，看到那个撞出的墙洞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一时也顾不上弄个明白，先跑去控制室输入了安全通报代码。

        回来后，他收拾完满地垃圾，又找了支光秃秃的扫把，在墙面上胡抹一气，等灰尘落定才探头过去。

        墙洞内部方方正正，显然是专门砌出来的。由于之前一直处于封闭状态，反而没什么灰尘。只是严寒已将里面的东西冻得比石头还硬了，它们看起来像是极薄的骨片，巴掌大小，一张张叠成长方形的一整垛，灰白色，沾着发黑的血渍，最上面一张刻有模糊字迹。

        “正统历703年11月，我被分到军团前线，来到这个据点。算上我，据点里一共有六名武者。他们知道我刚满十七岁，都笑了，希望以后不会把我当成累赘……”骨片上的字迹至此就再也看不清了，下半部分被岁月长河腐蚀得模糊不堪。

        “我靠！”雷洛张口结舌。

        跟历史老师成天厮混的时候，老头曾经说过，“正统历”就是指公元前，只有古人才会这么叫。

        被勾起好奇心的雷洛大致数了数，骨片的数量超过百张，全都冻在一起，硬扯的话只怕会扯一片毁两片。

        敲了敲脑袋，他很快跑去接了壶水，在蒸汽炉上烧到半温，浇在这叠骨片上面。倒完一整壶水，等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去揭第一张。

        由于长久的冻结黏连，等到第一张骨片被完全揭掉，雷洛发现第二张上面的刻字已毁了大半，不由微微皱眉。又继续揭了几张，基本上都是如此，只得暂时停手，去看那个注定已成亡灵的年轻人究竟在骨片上记了些什么。

        “11月19日。我第一次在这里看到闪电。很奇怪，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反而却觉得不正常了……”

        “11月20日，雷暴来了。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雷暴，几个老鸟的脸色都很难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什么都没说……”

        “11月21日，罗德和卢卡斯打了起来，罗德被咬了一口，卢卡斯的一条胳膊断了。他们都不愿意出去维护防御设施，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怕的，所以我去了，一切都很顺利。回来的时候，他们变得有点古怪，好像在躲着我……”

        “11月22日，还是我去维护的设施。他们成天躲在最下面的休息室里，关着灯，眼睛在暗处冒着光，像一群充满恐惧的野兽。我弄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了，只能暗自防备。妈妈，我从小就不缺乏勇气。但如果您能听得到我的祈祷，请保佑我，因为我找不到前方的路……”

        “11月27日……”

        雷洛看到这里，特意瞥了眼下一张骨片，发现日期顺序没搞混，于是继续看下去。

        “11月27日，我醒了过来。回到据点，他们都死了，被吃得干干净净，连头发也没剩下一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只记得那些东西在雷暴最频繁的时候攻击了我，时间应该是23日吧，我昏了好几天。现在我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肯去例行维护了，那些东西是从北岸过来的，我不知道它们是否来自比这里更可怕的地狱……”

        “咔”的一声轻响传来，雷洛放下骨片，转头望向控制台。

        代表密集阵传感系统运作状况的几处绿灯，已经跳成了红灯，在那里冷冷闪烁着。夜幕下孤零零的据点之外，一道惨白的电光正将天空映成尸体一样的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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