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沉舟侧畔千帆过

　　在已知的物质世界中，没有绝对相同的东西。人也是如此，没有一模一样的人，更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生。再相似的经历，只要有些微不同，那就是本质（人生）上的天差地别。

　　感同身受，是伪命题。

　　哪怕就坐在少女的身边，听着对方情绪低沉地诉说着那些遭遇，荒川永梦也难以想象当事人的心情。

　　比起同情、怜惜，更多的是恐惧、恶寒。

　　从生驹里奈的父母那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荒川永梦以此为基础做下了心理准备。却依然无法抵挡那股恶意带来的刺骨冰冷，哪怕这只是从受害者的转述中传递出来的一部分，或许不及她切身体会到的万分之一。

　　人的本质难分善恶，矛盾却统一。身处满是规则制度的健全社会下，人们遵从道德、法律的底线，但往往就在某一瞬间——

　　嫉妒、愤怒、嫉妒、贪婪、傲慢，哪怕仅有一丝不值一提的负面情绪升起，甚至说不上原因就能升起滔天恶意，冲破理智、越过道德向他人施加伤害。似乎越是年幼、对规则不屑一顾的个体越是肆无忌惮。

　　荒川沉浸于沉重的思考默然无语，生驹里奈呼地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的“故事”结束。吸了吸鼻子里的涕水，揉了揉流过泪水后有些干涩的眼睛，她感觉胸口的郁结有所缓解，或许正如荒川永梦所说，有些事情不吐不快吧。

　　她突然意识到身旁的男人半天没有出声，倒是自己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她便转头看向荒川永梦，对方神情凝重眉头紧锁，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一方地板，似乎是在发呆一样。

　　生驹里奈还以为荒川永梦是在走神，产生一股委屈和生气的情绪但随后立刻泄气。

　　反正……都习惯了。

　　“易库马酱。”

　　还在失落的生驹里奈突然觉得肩膀一沉，转头才发现刚刚还在“走神”的荒川竟然把头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满脸温柔的说道：“一定……很不容易吧。”

　　青涩的女孩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心口窜出，向上流动冲出头顶，脸颊也随之腾地泛红。

　　“你你你你……你在干嘛啊！”立马用尽力气一巴掌拍开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然后手脚并用快速远离荒川永梦，爬到自认安全的距离，立刻转身对着男人摆出格斗架势，一脸戒备。

　　鼻子都被打红的荒川永梦只是搓了搓脸，毫不在意地看向少女。

　　“那样的遭遇，是我无法想象的。我无法坦然地安慰你说‘都过去了，一切还会好起来的’，或者是鼓励你坚强起来。忍受到现在，你一定……很不容易。”

　　戒备地摆在身前的手缓缓垂落下来，生驹里奈大大咧咧地盘腿坐起。她深吸一口气，挺直的腰背却又随着呼吸佝偻下来。

　　“从那以后，我就很怕水……淋浴的时候、洗脸的时候水流进鼻子里就忍不住发抖，忍不住大口呼吸；泡澡的时候也一直恐惧着，害怕脚滑摔进水里，也害怕水变冷……”

　　荒川永梦回想起之前体能测试时，生驹的表现。“所以那时候……”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生驹脸上又布满了泪水，但少女见他看过来只是用手一抹，看似洒脱地说道：“是不是很滑稽？洗澡也在杞人忧天，真是……”

　　无法忍住的呜咽打破生驹最后的伪装，“可是真的很害怕啊……”

　　荒川永梦无法忍住心中对少女的怜惜，支起身子伸出双手打算抱抱生驹。但少女突然收敛起脸上情绪，立刻举起双拳一脸戒备，“你别过来。”

　　他只能悻悻地坐回去。

　　生驹里奈知道荒川永梦是想给自己一些安慰，但是一想到自己被对方抱在怀中哭泣的样子，害羞得脸颊发烫。好在之前的哭的厉害，脸本来就红，对方也看不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生驹里奈已经有些不敢看荒川永梦了，只好低着头说，“最近已经好多了……”

　　生驹里奈，秋田出生，16岁。

　　因为父亲劝导而参加了甄选。为了难忘的暑假回忆站在了舞台上说着自我介绍，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仅仅是如此吗？或许也是习惯了，习惯了逃避。逃避学校，躲在家里，躲进自己的房间；躲避和人交际可能带来的伤害，躲进动漫，躲进二次元里；躲避不知该怎么回应的家人的关心，躲到了东京，逃上了那个舞台。

　　最终结果出来后，隐隐约约什么要发生变化，手足无措地和妈妈打电话，“怎么办，回不去秋田了。”完全没有准备好迎接人生变化的自己只能尽力适应着。集训结束后，回了一趟秋田，为了转校去了之前抗拒到极点的地方。

　　等坐上回东京的列车时，才恍然——啊，我已经离开它了呢。得益于自己的宅，到东京后生活，比意料中的还要适应。宿舍和练习室，简单的生活带来了想象不到舒适，直到——

　　“最后一位福神是——生驹里奈。”

　　被选入福神的时候，被人注视的感觉。偶然看到的网上评论，“不配”、“凭什么”的字眼。不安的情绪在每一天早上睁开双眼开始就笼罩在身上，被压抑住的不服气倔强地支撑自己练习、练习、练习……

　　都快麻木的自己，那一天听到那样的话，“我没有梦想，但我可以守护梦想。”

　　会有这样的英雄吗？

　　“这样会着凉的！易库马酱。”

　　“生驹，吃面包吗？”

　　“把背挺直咯！”

　　“\Azaming!/”

　　有了这样的期待后，若月、小南、桥本、高山……一个个的打开了心上那扇没锁的窗，伸手进来把门打开，闯了进来。

　　“我才发现，原来大家一直都在身边。”

　　“嗯，以后也会一直一起的。”荒川永梦搭住生驹里奈的肩膀，欣慰地说道

　　“呜哇！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少女惊慌失措地甩开他的手臂，蹦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远，“我先回去了！”

　　“什么嘛，怎么今天这么见外。”虽然嘴上在抱怨，但忍不住笑起来的荒川永梦也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准备回包间。走过拐角，手表不慎蹭到了墙拐角上，荒川永梦心疼地抬起手观察手表有没有损伤却，注意到了过道地毯上靠近墙壁的地方有四个浅浅的坑，好奇地盯了一会。

　　回到包间后，看上去已经恢复精神的生驹里奈正和生田绘梨花抢着肉，星野南在一旁笑意盈盈却不停地拱火。高山一实已经送西野七濑去车站，先行离开。荒川永梦略感寂寞，叹着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下意识地偏头看向隔壁包间，发现松村纱由理少见的没有在吃东西，而是头凑在白石麻衣旁询问着什么，而另一边的桥本奈奈未，见自己看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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