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城下

　　　　王濂去淮安送礼忽悠元廷官员这事，还不能说去就去。

　　读书人办事磨叽，要是小九直接一把刀一箱钱上门了就。可是王濂先给淮安知府写了一封千字真言，写的啥小九也没看明白，这年月写字都不带标点符号的。

　　信送出去了，若是淮安知府回信，那王濂就打着送年礼的名义上门。

　　看来古往今来的当官的都是一个鸟样，明知道受贿不对，但必须要找一个好听的借口，和一个难以推脱的理由。好像不收钱对不起同窗之情，不收钱就不通情达理一样。

　　等回信的日子里，小九和重八也没闲着，常胜军加郭子兴部共出兵三万八千人，先后破了铁佛冈、三汊河、张家寨三个通往全椒城必经之路上的城镇。

　　三次战斗中，或许是郭子兴督战的原因，他麾下的部队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杨璟部，王志部，悍不畏死对三地的元军发起冲锋，经过了两个月的休整，补充了军械的濠州红巾军，以重甲步兵为先锋。

　　随后手持斩马刀的士兵跳入元军阵地，大砍大杀之下地方的元军守备部队根本无法抵挡。

　　此时淮西地面上已经很难见到成建制的元军，去年徐寿辉称帝，淮西这些小虾米顾不上了，朝廷抽调重兵去打。今年张士诚在高邮称王，长江中下游的官兵，全部开往了淮东方向。

　　十月末，近四万大军已达全椒城下。

　　一直以来，小九都很重视情报工作，常胜军淮西地面上那些亡命徒私盐贩子的关系很好，根据私盐贩子提供的情报，全椒县中只有义兵六千，加两千地方元军守备，守将名叫王猛哥。

　　全椒也打定主意死守，坚壁清野。城池外的民居全部焚毁，周边村庄的水井在大军刚破张家寨的时候，就全部堵死。

　　两淮的雪没有北方大，浅浅的雪原之上，无数常胜军的营帐连绵数里，重八小九郭子兴等人的大帐，正对着全椒正门的方向。

　　在滁州休养了两月，郭子兴气色大好，此时看到近四万兵马，眉飞色舞豪气顿生。

　　“他娘的，白白在濠州浪费那么多时候，若是早点打出来，保不住整个淮西都是咱们的了。”郭子兴朗声笑道。

　　帐篷里一个烧炭的大铁盆，众将围着火盆烤火，听了此话都咧嘴笑了起来。

　　“这小城没啥意思，要打就要打庐州路那样的的大城！”郭天叙在边上笑道，“爹爹，等打下全椒，咱们掉头就去打庐州，拿下庐州结合全部兵力，直接找赵均用狗日的报仇，宰了他！”

　　“没学会走就要跑！庐州是淮西重镇，你以为那么好打？”郭子兴训斥道。

　　边上默不作声的小九心里笑笑，这郭天叙还真是不长进。庐州在濠州的东边，是兵家重地。从滁州出兵到庐州，且不说路程，一路上多少城镇军寨要破，多少仗要打。

　　常胜军立足滁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沿线攻击全椒，而后是和县，再往后是过江，在这边打有生路，掉头去庐州就被元军给围死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估计这小子连地图都不会看。

　　“重八，全椒怎么打，你说道说道！”郭子兴烤着手，问道。

　　人多的时候，朱重八一般不怎么说话，现在郭子兴，他开口道，“全椒兵少，但是城也小，这几千人打定主意死守还真是不好啃。”说着，沉吟一下，“明日攻城，俺们常胜军正面强攻，吸引官军使其不能兼顾其他方面。父帅的人绕路侧面，看看能不能趁机爬到城墙上去。”

　　“重八是越来越有大将之风！”郭子兴赞叹道，“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说着，看了郭天叙一眼、正色道，“你跟重八学学，打仗这事一板一眼，含糊不得，没有捷径，不能异想天开。”

　　郭天叙刚吃了郭子兴的训斥，这时候又抬头道，“正面强攻谁不会？俺们的人一样行，要不俺去！”话语之中，满是不服气。

　　“呵！”小九烤着手，笑了下。

　　“九爷笑啥？”郭天叙话中带刺，问道。

　　“你强攻？你的人会用投石机，会用床弩，会搭箭塔？知道什么时候推攻城车，知道什么时候攀城墙吗？”小九毫不客气地顶他。

　　常胜军中，攻城拔寨的活是日常操练，各部早就能明辨号令，相互配合。攻城军中，花云，华云龙，徐达，汤和，缪大亨，等七营兵马都是带铁片的铁甲步兵。

　　除了这些步兵之外，军中朱重八麾下郭家兄弟的重甲亲卫，小九的宿卫军为后备力量，攻城时如波浪一般一浪接一浪。

　　而郭子兴部，野战还可以列阵，但是攻城就差了许多。别说士卒，甚至很多基层军官都听不清号令，分辨不出旗语。

　　郭天叙被小九顶的一愣，随后冷笑，“把你的兵借给俺不就行了！”

　　‘借给你，你能使唤得动？”小九也冷笑。

　　“是咯，九爷的兵还真是使唤不动！”郭天叙转头笑道，“爹，九爷手下的白狼卫真是威风，那些蒙古人除了九爷谁都不认。啧啧，真是三十年河东，当年的小兵现在都成九爷了，也是一方人物了。”

　　说着，又笑道，“爹，你知道吗？常胜军里两个大帅，一个大朱帅，一个小朱帅。别的不说，爹你这份看人的功夫真是厉害，当初咱们养活了那么多人，就他俩出息了.......”

　　忽然，郭子兴淡淡地说道，“滚出去！”

　　郭天叙又是一愣，似乎听错了一样。

　　郭子兴盯着火盆的炭火，“趁俺没抽你，滚出去，站外边吹一个时辰的风，把你那脑袋吹清醒了！”

　　“爹！”

　　“出去！”

　　郭天叙不甘的出去了。

　　有的人天生就是搅屎棍，郭天叙就是这样的人。

　　大帐里众人沉默，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随后各将纷纷告退。只有小九，重八，郭子兴三人。

　　良久之后，郭子兴开口，“重八，小九，你俩看俺面上，别和他一般计较！他从小没受过苦，让俺和他娘给宠坏了！”

　　“父帅，天叙不过心直口快！”朱重八笑道，“都知道他这个性子。”说着，看了眼小九，“这也是个不肯吃亏的，其实刀子嘴豆腐心！”

　　“等过了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安身之处，咱们总搅合在一起，也不好！”郭子兴淡淡的说道。

　　“父帅，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更应该算清楚！”郭子兴看看哥俩，“你们都有出息，成就已经不在俺之下，再这么不清不楚的搅合着，怕是要搅合出事来！分则两边都好，合则两败俱伤，别人不说，就是天叙这个性子，早晚惹恼了你们。”

　　随后，看看小九，忽然一笑，“你小子想好给你孩儿起什么名儿没有？”



　　小九正想着郭大帅的话，琢磨着他话里的意味。

　　郭大帅一点不糊涂，什么都懂。现在虽然是一家人，但其实小九和重八已经单独挑起了大梁。濠州军在和常胜军混在一起，早晚就是被屯的下场。

　　郭大帅不肯给两个小辈低头，一辈子的基业也不想给别人做嫁衣，只能另寻他路。带着人，再度攻占城池，两军各自分开各自发展。

　　若是那样，彼此还有香火情。若是再搅合着，还真是要分个高低出来。

　　不过，谁知道郭大帅忽然改口，转而问起了月牙儿的事。

　　“还早呢，才三个多月，不到四个月呢！”小九笑道。

　　“算起来也是俺的外孙呀！”郭子兴笑道。

　　这时，李老疤从外面进来，“九爷，全椒城来了使者，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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