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降兵
郭子兴给朱重八的两千降兵，驻扎在城西的军营里。
说是驻扎其实就是变相地关押，这两千人拿起刀就是兵，还是受过职业训练的官军。
他们的驻地外面，就是郭子兴本部兵马的大营地。随时能冲进去，把手无寸铁的降兵都宰了。
降兵中的军官早在杀散元军军那天的夜里，就甄别出来，偷偷杀掉了。
本来这两千人郭子兴也不想留，但是小九当时一番话，说动了郭大帅。
“如果大帅把这些降兵杀了，以后谁还投降呢？这两千人虽然是官军，可是他们当兵无非是为了吃饭拿赏钱，大帅只要推心置腹的对待他们，还怕他们不效力吗？这可是两千打过仗打官军，不是两千饿得直不起腰的流民，笼络住就是大帅您的精锐！”
小九本是好意，毕竟一下屠了两千降军，太过骇人听闻。但是没想到，郭大帅反手就把这些人给了他们哥俩。
“重八来了！小九也来啦！”
带人戒备降军营地的，是郭大帅的亲兵刀疤七，也是哥俩的熟人。
“七哥！”小九亲热的喊了一声。
“里面咋样？”朱重八指着兵营，问道。
刀疤七咧着大嘴笑道，“饿差不多了！”
这世道，人最怕啥？饥饿！
因为怕这些降兵闹事，这些日子给的都是稀得能见人影的粥。
“俺进去瞧瞧！”朱重八笑道。
“听说大帅提拔你了？”刀疤七一边让别人拿钥匙开军营的大门，搬开栅栏一边笑道，“以后有了好处，别忘了兄弟！”
“说啥呢？”朱重八笑骂着在刀疤七身上捶打一下，“咱都是过命的兄弟，用得着说这个？”
刀疤七满意的笑笑。
回头，一只胳膊就搭在小九肩膀上，“九儿，听说要和月牙儿成亲了？等着，你成亲的时候，七哥送你份大礼！”
小九呲牙笑笑，“七哥就等着喝俺地喜酒吧！”
随后，在一群带刀的士卒护卫下，小九这一行浑身是伤地人进了大营。
可是刚走几步，突然扑面而来的臭气，差点熏了几个人一个跟头。
这哪里是军营？
分命是集中营！
大营里连遮风避雨的棚子都没有，两千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地上，连日的饥饿和死亡的恐惧，让这些人现在看起来哪还有兵样子，和流民差不多。
见到有人进来，顿时瞪大了眼睛，或是期盼，或是恐惧，或是冷漠的看着。
这年月的士兵，也没什么忠君爱国的思想，更没有什么职业军人的荣誉，也没有兵贼不两立的觉悟。
在他们看来，打不过了投降无非是换个地方吃饭而已，况且这年月，兵可以是贼，贼只要招安就是兵。
“郭大帅咋想地，这些兵随便打散了分到营里不就完了吗？”小九鼻子皱了几下，嘟囔着，“哥，一会得跟大帅再要些兵来，咱们几个人别镇不住！”
“先不用！不整明白他们，你哥以后咋在军里混！”朱重八冷笑下，拄着拐慢慢向前，走到人群里。
“老子叫朱重八，从今天起就是你们地头！”朱重八大声喊道，“夜袭你们大营那天，就是老子带五百敢死队冲进去的，老子和俺兄弟们这身伤，就是那晚上留下的！”
话音落下，这些身上缠着绷带的汉子，齐齐上前，狰狞的看着没什么斗志的降兵们。
降兵们的眼神有些躲闪，五百个敢死队，五百个不要命的活阎王。别看这些人身上都是绷带，可都是一脸的杀气。
“本来，郭大帅要宰了你们，不想留着你们浪费粮食！”
朱重八话音落下，降兵的人群有些骚动。
“但是俺弟儿说，你们也是穷人家的子弟，当兵卖命也是为了吃饭！”朱重八继续吼道，“老子现在问你们，有没有想继续跟着老子当兵吃粮的？”
近两千降兵鸦雀无声，缩成一团团看着吼叫的朱重八。
“都是老爷们，给个痛快话！”朱重八在人群中走着，喊着，“想跟着老子干的，老子给饭吃。不想跟着老子干的，老子让你们走人！说话！”
人群中，还是没人说话。
小九上前一步，大喊，“想吃饱饭地，举手！”
哗啦，无数手臂高高举起。
朱重八冷笑一下，“吃饭中！但有一样，以后你们都得听老子的，老子让你们那往东，不能给老子往西。不然，老子让你们人头落地！”
“给个声儿，都他妈娘们呀！”汤和也在边上骂道。
降兵们有了回应，乱糟糟的回话。这个时代带兵的方法比较粗糙，士兵们只认军官。没了军官，再悍勇的士兵，也只是羊。
“哼！”朱重八哼下，大声道，“饿得没劲儿啦？老子第一天走马上任，先给你们点好处！”说着，对小九喊道，“弟儿！”
“在！”小九回道。
“去军需领粮食，给兄弟们吃顿干地！”朱重八说完，指着小九说道，“记住，俺是你们的头，是你们当家的。小九，是俺的副手，你们的二当家！”
郭大帅既然提拔了朱重八当统兵官，军需那里就得给他的兵准备粮食。
小九对张天祐奉承几句，没费啥事，够两千人吃顿饱饭的粮食，就拉倒营地里。
千言万语都不如粮食来的实际，蔫头耷脑的降兵们，见到粮食顿时生龙活虎，纷纷涌过来。
“老实点儿！”
跟着粮食一起来的，还有两百个帮助重八压场子的红巾军。其中有不少小九的熟人，他屋子里那些歪瓜裂枣来了。
徐大眼挥着鞭子，“还他娘的没做熟呢？生吃呀？”
然后，朱重八和小九带着兄弟们，把这两千人分成二十个小队，按照队伍分配粮食。
降兵们都是官军出身，摆弄起来比流民利索多了，可即便是这样，也让小九他们忙得满头是汗水。
二十个百人队，二十个队官。全是由红巾军中的老兵担任。其余的十夫长之类的基层军官，朱重八让这些降兵自己推举。
小九暗中拿着小本，把这些被推举出来的人，一一记下。
花大傻和费聚有伤，暂时只能当摆设。
所以耿再成，陈龙，唐胜宗各领四百人，剩下的朱重八和小九带着。另外一百多红巾军多老兵，充做朱重八的亲兵。
不管降兵们真服气假服气，先把军队的框架搭建起来，然后再慢慢的磨合，能磨合成什么样，就看带兵的军官能多久得到士兵的认可。
“弟儿，你以后不能给他们好模样！”看着降兵们在营地里生火做饭，朱重八在小九耳边轻声说道，“该狠就得狠，明白吗？”
“知道了，哥！”小九点点头。
四百人不是个小数目，如何管理好，领导好，对现在的小九而言是个极大的考验。
心软是小九的弱点，在这个世道心软可不是啥好事。
只有狠才能震住人，一手刀子一手馍，才能有人服你，怕你，听你。
吃饱了的降兵们，有了精神。看向朱重八等人的目光有了些情绪，感激。而那些百人队官在笑骂之中，也和士卒拉近了距离。
这年月的人，单纯起来的时候，真单纯！不是人的时候，也真不是人！
早晨出来，一切都折腾完，都快晚上了。
“明儿得给这些人换个地方！”朱重八和小九等人商量着，“找个宽敞地方当营地。”
“哥！城外不是有元军留下的大营吗？收拾收拾，弄点窝棚，一样住人！”小九说道，“反正都开春了，天又不冷！”
汤和嘀咕道，“那要有是有跑的呢？”
他担心的是，出了城之后，降兵中有逃兵。
“有跑的最好！”朱重八笑道，“跑的都是刺头，留下的才是老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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