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七点刚过，绿阳新村1204的电话铃声就响得急促。
林姝接起电话，听到对面的声音捂住听筒就冲着卫生间里喊道：“阿嬛，是启昭的电话。”“我来听！”
琅嬛闻声，连手里的毛巾都未放下，小跑着跌进沙发，“喂。”
“喂，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的陆启昭的声音是温暖又熟悉。
“知道是你，那边不是半夜？怎么还没睡？”
“刚刚从教堂回来，虽然是很久不见的亲戚，但是我妈她还是有些伤感，陪她喝了点酒，哄她去睡了。”
琅嬛听出他声音的疲惫：“那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是不是还要忙？”
“是啊，不过听听你的声音，已经好很多了。”
琅嬛忍不住嗔道：“油腔滑调。”
“明天葬礼结束，我会陪妈去南边波西塔诺的姑母家走走，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在港城一切都好，你和阿姨在外边才要多注意。”琅嬛揪着电话绳道，“好了，早点休息，代我向伯母问好。”
“你也是，代我向auntie问好。”
“byebye。”
见琅嬛挂断电话，林姝忍不住问：“启昭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启昭问您好。”琅嬛拿起手边的毛巾，赶紧转身又进了卫生间。这个电话进行了五分钟，时间虽然不长，但琅嬛仍旧不想因此迟到而失去一个月的全勤。
林姝边拍手边称赞：“好好好，启昭这孩子有心了。”
原本普通的周二，似乎因为早上的这通电话更加幸运。
一大早老总就因最近杂志增加的销量口头表扬了众人，说是今年年底的奖金起码要比去年多上一倍。接着，隔壁办公室总是调侃自己大龄剩女的zoe竟然来给大家发了喜帖和喜饼，宣布婚期就定在下月。再然后中午楼下的茶餐厅竟然百年难得的推出午餐优惠，原本要28元一客的a餐竟然半价。
坐在窗边雅座的maymay咬下一口三明治，仍旧不敢相信：“这家店的老板连柠檬水加冰都要多收人两块，今天是发财了还是良心发现了？”
“兴许是因为最近行情不好呢？前段时间股市不是持续下挫吗？”琅嬛叉起一勺通粉。
maymay哀嚎：“别！别再提了！我已经损失两万块了，我今天的好心情到你这句话为止。”
交谈间，两个人都未曾注意到街对面咖啡店的户外座椅上，一直有个男人在注视着她们。
也许准确一点，是注视着琅嬛。
茶餐厅面街的落地玻璃窗上贴着的优惠花字恰好落在琅嬛身边，让谢林庚正好能看到她的整张脸。
若是说出去，恐怕连自认为最了解谢林庚的邓伟明都不会相信，他竟然一早就到了威煌的楼下。
他知道十点是琅嬛开工的时间，也知道自己这么早到了什么也做不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昨晚，他竟然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美梦，一如他十二年前初见琅嬛的那个下午。
一大早，他就开车到了附近，寻了街对面的那家咖啡店，一杯美式，坐了一整个上午。他在想，和琅嬛的再次相见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甚至是他拥抱她的时候要先伸出哪只手。
他没有料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十二点的放工时间，涌出大厦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谢林庚却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琅嬛。
她的穿着打扮同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长发松挽在耳后，鹅黄色的毛衣，紧裹着她修长双腿的牛仔裤。除了腰间的那根腰带，再无其他装饰。
可即便是这样泯然众人的装扮，即便他们已经十二年未见，谢林庚也一眼认出就是她。
他看她走进街边的那家茶餐厅，她旁边的姑娘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她展颜欢笑，谢林庚也莫名跟着微笑。
他看她食完午餐，又拐进大厦，终于在玻璃门后看不见那点鹅黄。
六点开始的《新闻追击》已经响起了男主持那富有磁性的声音，琅嬛也收拾好办公桌上散乱纸笔准备收工。
她刚拎起耷在椅背上的包，桌上的电话铃声又响起。
“喂。”
“喂，阿嬛啊。”来电是许沅。
“学姐。”
“我赶不过去了，现在还未过海，隧道大堵车。麻烦你帮我跑一趟了，尖东的那家书局，《天生犯罪》。”许沅火急火燎，为了这本书她已经跑了好几家店，终于打听到有书局在卖。
琅嬛挂了电话，看了看外边的天还未黑透。那家书局不过一公里的路程，散步去也来得及。
正值放工时间，周围的写字楼一栋连着一栋，行人道上自然是摩肩接踵。这段路也是往常她坐小巴回家的路，可以说是熟悉不过。
但今天，不知为什么琅嬛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她两次回头，都只能看见步履匆忙的人流。
她摇了摇头，笑自己敏感。
尖东这间书局，她在大学时就是这里的常客。书贵，拮据的时候她就在店里翻看。
哲学、社会、科学琅嬛掠过一排排放满了各样书籍的书架，终于在一组书柜前停下。她直接放弃了面前的一排，学姐要找的这本小众的书一般不会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她蹲下身子，开始在最低的两层搜寻。
下边搜寻无果，琅嬛又将目光转向上部分。她仰着头，视线从一本本的书脊上划过。
“找到了！”
如她所料，这本《天生犯罪》就藏在书架最上头一角。她快步走去书的正下方，垫脚伸手去够，却还是差了不少。
琅嬛看了看周围，也没见方便顾客取书的小梯子。她还未决定是去找书局的职工还是去找梯子，就感到身后有身影压过，耳边掠起了一阵风。
她看见一只手轻松取下了那本《天生犯罪》，递到了她面前。
扭头，侧后身站着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靓仔，个子足有六尺，难怪如此轻松。
“多谢。”琅嬛道过谢，却见那人盯着自己的目光让她奇怪，又欠身微微鞠躬，赶紧转身离开。
结完账，走出书局，天已经大黑。
还差五分钟就是小巴发车的时间，她的脚步更快。
只是这一次她直觉身后有人预发强烈，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现之前她笔下写出的官塘连环案、法庭里那双阴鸷的眼。
不会吧这么大庭广众也会有变态尾随？
她不敢回头，只一股脑向前冲，转过街角，她背靠住墙，想看看到底是臆想还是真的有变态狂。等脚边的地上浮出一个影子，琅嬛举起的包就要落下。
“阿嬛，是我。”
琅嬛没想到，这个跟在身后的人，竟然就是五分钟前书店的那个靓仔。她也没想到，他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如果刚刚在书单，琅嬛对他的长相只是匆匆一瞥，那现在她就看得仔细。
面前人的眉眼似乎同她记忆中的一张脸渐渐重叠，一瞬间琅嬛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林庚哥哥？！”
对面的人笑意渐浓：“阿嬛，是我。”
久别重逢的欣喜让琅嬛一把环住他的脖颈，短暂的拥抱，她又同他拉开距离，仔细观察阔别多年的来港后的第一个朋友。
谢林庚任她打量自己，刚刚那个一秒钟的拥抱，她的发梢搔过他的耳后，洗发精的香味还萦绕在他身边。
他想，他想了一天在遇见的情景，都没有此刻这样美好。
“真的是你！怎么怎么会这么巧的？”
人海茫茫，港城少说也有几百万的人口，他们竟然会这样遇到。
“可能是缘分吧。”
琅嬛想到刚刚他的尾随：“你刚刚在书店就认出是我了？不早说，知不知道我还以为有变态狂在跟踪。”
“怪我，是我想看清一点。”
琅嬛本就没有责怪的意思：“怎么都好，再遇到你真好。之前，我还回福华街去找过你，不过大多数人都搬走了。”
“我也找了你。”谢林庚停顿了片刻，又接上两个字，“很久。”
琅嬛没有注意他说起这两个字背后的伤感，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让曾婆婆留了口信给你，你还记得吗？就是住在我们对面床位的曾婆婆。”
谢林庚怎么会不记得，从濠江归港那天他疯了一样在政府安置处找了琅嬛整整一天，就是那个老虔婆告诉他，没见过琅嬛。
原来她是真的骗了自己。
谢林庚说出口的第一个字些微控制不住情绪，提高了音调：“哦，那曾婆婆现在在哪？”
他是下意识地开口询问，被欺骗和错过这么多年的愤怒让他想到要怎么去报复那个老虔婆。原以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早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可每每与琅嬛相关，总难控制自己。
“过世了，去年的时候。”琅嬛说到这里，有点伤感，不过又很快振作，“不过曾婆婆是寿终，走得没有痛苦。”
琅嬛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谢林庚在听到这句话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似乎是在表达说她死得太过轻松。
他重新将话题转到两人的身上：“阿姨还好吗？如果方便的话，想去看看她。”
“不如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妈看见你也一定很高兴。”琅嬛开口邀请。
“好啊。”跟在琅嬛身后，他两步跨作一步上了小巴，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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