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陆家小一辈的关系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疏离。他们各个都是不同的性子，只每次家中聚会的时候才硬凑一起。因此，一大早陆启鑫找来的时候让陆启昭有些意外。
刚过七点，陆启昭披了睡袍，倒了两杯咖啡递给陆启鑫。他这位弟弟从来都死夜猫子，这个时间应该正是他好睡的时候。他又扫了一眼，一贯中意五颜六色发型的陆启鑫，今天的头发却规规矩矩，是低调的棕色。
“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陆启昭抿了一口咖啡，在沙发坐下。
“哥，最近在忙什么？”
陆启昭斜睨了他一眼，暗觉奇怪。自己这个弟弟从来快人快语，怎么今天说起事来还知道要先寒暄几句。
“有什么事就说吧。又惹二伯发火，要来我这儿住几天？”陆启昭揣测他的来意。
陆启鑫闻言一皱眉，摆出苦瓜脸的样，声音里都是不耐：“我在你们眼里就没好了，是不？我来是替你解难的。”
替自己解难？陆启昭抿着嘴，差点显出笑意，启鑫不来给自己添麻烦就好，说什么解难。
“好，你说说看，能替我解什么难？”
送走来客，陆启昭没想到自己这个不靠谱的老表竟然真的是来给自己牵线搭桥的。
新认识的大马木材商想来港进军饮食业，陆启鑫一下就想起了陆启昭。家里饭桌上最近的话题都是三伯一家人，他也知道堂哥最近的生意不好做。
堂弟是一片好意，但陆启昭却很难放心。由小到大全家人都为他擦过不知多少次屁股，实在不怪陆启昭多想。
他提起电话才按下几个数字，看了表上的时间，复又落下。
里间卧室的抽屉里拿出几张银行存单，他户头里还剩两百几万，剩下的钱全在股市。现在股市下行，如果实在没法也只能斩仓救急。
两天时间，陆启昭一边去寻新的门面，一边着手交易掉手上的股票。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短短两日，股市风云变幻，尤其是陆启昭持的那支港城天线宣布供股。股民在指定期限内要行使供股权，不然股权就会被稀释，手里的钱要折掉一大半。
原本在中环找到一家处处都合适的在售门面，可惜房东着急用钱，只卖不租。算上手上的股票和积蓄，卖掉自己名下的物业加在一起也难盘下，算是泡汤。
账单摊了一桌，算来算去钱都还差了一千几万。陆启昭捋过额前的发，太阳穴附近的神经突突地跳动，他少有这么烦躁的时候，毕竟还是他第一次为钱发愁。
他愣神半晌才意识到手边的电话响了许久，听见琅嬛的声音他才响起今天两人约好要见面。
“怎么了？从刚刚接我到现在，眉头都一直皱紧？”趁着红灯，琅嬛的手指抚过他挤出“川”字的眉心，“不是昨天才说找到了心仪的铺面吗？”
陆启昭挤了一个微笑，抓着琅嬛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一口，没有答话。
“是不是钱不凑手？”
红灯灭掉，陆启昭踩下油门。
“是，但是我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今日午后的风铃湾不比上次的好天气，阴沉的云朵好像一顶遮盖要压到海面。游人不多，陆启昭拖着琅嬛的手走在海滩边，在一处开阔处坐下。
海风迎面吹来，两人的发梢都纠缠一起。陆启昭看着远处忽而汹涌又平静的海面长吁出一口气。
“我有样东西给你看。”琅嬛从包里翻出一本杂志，不是他们传媒出的周刊，而是一本《美食天地》。
陆启昭伸手接过，听到琅嬛又在他耳边说：“27页。”
光滑还散着墨香的纸张从他的手中略过，定在27页的位置。
“最怀念港城十大餐馆？”花字的标题在纸张最顶，分外明显，视线向下，那十大餐馆里竟有禧堂的名字。对于禧堂的介绍看得出是逐字逐句推敲过的，一段话就可窥见禧堂的前世今生。而食客对禧堂的评价，更是优中选优，让人只读文字就颇为意动。
“是问卷调查来的，我可没有徇私。”琅嬛双手交叠，抵在下巴，“有不少食客是你的铁杆fans哦。”
“这篇文章是你写的？”陆启昭看见作者处标得佚名。
琅嬛点头：“是啊，投稿的。不知能不能发表，出刊了才敢告诉你。”
文章的第一句就写了是找了一千位港城的老饕食客实名问卷，每一个问题都是精心设计，每一张图片都是专门去拍的，花了几多的心思可以想见。
陆启昭没想过琅嬛会替他做这些，他的食指摩挲过纸面上禧堂两个字，一颗向着琅嬛的真心被很攥了似的触电感。他揽住琅嬛，嘴唇轻轻贴在她的脖颈，说话间在她的肌肤上下触碰：“我都不知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最近是不是太不关心你了？”
“傻，你有事要做嘛！”琅嬛的下巴也靠在他的肩膀轻轻蹭了蹭，“以前我不开心都是你安慰我的，我也想替你做点事啊。这些日子我知道你烦心，别的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很多人都中意禧堂的。”
“我也是。”琅嬛的声音徐徐。
虽未找到新的店面，但时间越发临近房东说好的最后期限。在禧堂的最后一餐，陆启昭请退了店里的员工，和琅嬛独处。
后厨已经打扫干净，只一套刀具是陆启昭从大学就买了留在身边。
剔骨的尖刀片出新鲜的鱼生，琅嬛凳子还未坐暖，白花花的一盘鱼生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尝尝看，是新鲜的河塘鱼。”陆启昭穿着围裙就坐在琅嬛的对面。
厅里的灯都已经暗下，只有他们头顶的一盏散着暖光。他们这几日依旧是天天见面，可陆启昭却总在琅嬛的面前避开店铺、禧堂一类沉重的话题。他知道琅嬛忧心，可他不愿她忧心。
自小到大，他的人生几乎一帆风顺，好的家世、好的相貌，就连读书都是名列前茅。人人都觉得他有现在的成就是轻而易举，但没人知道其实他不中意输。
现在更不中意在琅嬛的面前输。
《美食天地》的那篇文章被他单独截下，留存下来，琅嬛做的这些，已经足够。
“很好吃。”琅嬛咽下一片，看着陆启昭眉眼之间的郁色，想说些什么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头先在后厨，当陆启昭的手划过案台的时候，他的心难免还是波动了。禧堂是他回港之后，一手一脚经营起来的。
真是不甘心。
他脑海中忽然又想起启鑫给自己的建议，最近他又来了电话，问自己考虑得如何。若这介绍人不是陆启鑫的话，说不定他早就心动了。
启鑫，能相信么？
陆启昭没有想到启鑫对这件事情竟然这么执着，他对合伙的事情还没回复，可禧堂闭店第二日启鑫一早竟又登门来访。
陆启鑫叼着烟卷，一屁股坐下，神色皆是不满。他早了解到堂哥看中中环的铺面，临街旺铺又是地处中环，买下少说也要三四千万，一时之间他哪里拿得出来。自己这边介绍了财神，可他倒好，无动于衷。
“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启鑫拧着眉头，吐出一口烟圈。
“启鑫，那位大马王老板，你是怎么认识的？”
陆启鑫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自己这个哥什么都好，就是做事犹犹豫豫：“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是朋友介绍认识的。”
“哪个朋友？”
“跟我合伙开pub的朋友阿。”陆启鑫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身子探前，一脸替陆启昭殚精竭虑的样，“哥，那位王老板真心实意想同你合作来的。今天中午，就在中环，王老板要和你见一面。”
陆启昭摸了摸鼻头，还在考虑。
那边陆启鑫一抓头发，不耐烦忽地站起：“哥，不过吃个饭，至于犹豫这么久么？算了算了，你不愿意当我没来过。”
他起身就走，却在手搭上门的一刻被叫住。
“启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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