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周言知颤抖着双腿一夜坐到天明。
新房里的孟夏却是经过百八十遍的配合,已然演得精疲力竭,更不必提一直张嘴不停练嘴皮子的周随安。
“夫人……要不……咱们明日……再接着练……”
孟夏呵地一声,扯了扯嘴角,“夫君,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1。不如当下咬一咬牙,明日直接见分晓。”
笑话,不必想,明日老太婆定会给自己下马威,这时候不将这便宜老公胆气儿练足了,难不成明日让自个儿直接去跟老太婆硬杠,她可不会傻乎乎做这等子傻事儿。
被叫进来的侍书也是一脸忐忑,原以为大人和夫人琴瑟和鸣,自此大人有了好日子,自个儿也会苦尽甘来,谁料想,新婚夜守门在外的自己,显没吓破了胆儿。
这段日子他可是瞧得真真儿的,夫人在那高家屯儿那可是如众星捧月,这要是得罪了夫人,他怕高家屯儿的壮汉们明日直接打上门来,将他们一伙儿撕了都有可能。
孟夏看着进门儿的侍书哭丧着一张脸,然在看到自己好端端坐在软塌上喝水时,又忽地一脸惊喜,“夫人您没事儿呀。”
这话说得,大婚夜她能有啥事儿,转念一想,该不是他们俩在房里这样那样,让外面的人误会了吧。
嗐……看着小厮刚刚的苦瓜脸,怕是真误会大了。
误会大了的侍书,一听夫人吩咐,这才知晓,闹了半天,竟然实在演戏。亏得他还担心了半宿,显没吓得失了魂儿。不过这新夫人竟是能想出这个这么个法子,果真是个厉害人哟。
他们大人说得好听那是谦谦君子,说得难听些,可不就是胆儿太小。
周随安原本就青了发黑的眸子更加漆黑了,原本对着夫人那张脸,实在拍不下去的巴掌,在看到新房里多出来的那张侍书的脸时,那虎虎发威的巴掌拍得是“啪啪”作响。
好好一个新婚夜,如今闹得多了一人儿,怎不叫人吹胡子瞪眼,怎能不叫人怒火中烧。原本不过是使了五分力气,如今演起这苦情戏来,直接上升到九分了。至于少的那一分,实在是这些台词,念得他如同那念经的小和尚一般,早就有口无心了。
至于另外一个正主,孟夏,自是喝完茶靠在那软塌上,眯着眼,昏昏欲睡。
翌日。
新婚中的二人,一个神采奕奕,一个精神萎靡,带着另外一个黑着双眼,实际跃跃欲试的侍书走向了正房。
实在是,侍书太过兴奋,跟着自家主子,压抑得太久了。
正房堂屋,周老太太一脸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身旁丫鬟婆子一堆儿。下首左侧的便是周随安的一子一女,至于那卧病的儿媳妇儿,齐芙蓉也是面容苍白地坐在周言知身侧。右侧孤孤单单坐了个身材匀称,面容蜡黄的女子。
周随安夫妇二人进门后,便向上首老太太行礼问安,那下首众人也纷纷向二人行礼。
孟夏看着摆出这般大阵仗的老太太,再一想半个奴仆也无的新房,顿觉这个老太太也实在无知无趣,哪有人刻薄儿媳这般显眼。
看着儿子儿媳跪在下首,周老太太也不叫起,奈何周随安被孟夏提了一晚上的胆气儿,若是放在从前,那定是不敢这般起身的。
如今,那是浑身长满了胆儿,当即便拉起了一旁的孟夏。
周老太太正待发作时,管家张松却是急急地跑了进来,道是门口贴了一张写满字的书信,被一利箭扎穿,扎进了了他们平日里出入后宅的侧门。
周随安一看那书信,显没晕过去。
原来是那贼匪送了书信来,让周随安亲自带上万两现银,去那二十里外的群英山,将自己的儿子换回来。
那堂下的蜡黄女子,邹姨娘一听当即便是一阵痛哭哀嚎,趴在周随安大腿边,拉扯着周随安的衣摆,“老爷……老爷……您得救救咱们的洛儿……我可怜的洛儿……”
这一下,闹得孟夏也有些懵,这人是谁?不是说前面儿的夫人已经没了?
好在侍书解了惑,道:“邹姨娘……大人会想法子将少爷救回来的……”又朝着上首的丫鬟婆子,道:“还不赶紧地将邹姨娘拉回去。”
奈何,无人回应。实在是,这群丫鬟婆子只听老太太一人吩咐。
另外一头的周言知一听贼匪竟是都送了信儿回来,那本就颤抖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了。身旁的齐芙蓉看着打着摆子的新婚夫君,若有所思。
那上首的周老太太当即便指着孟夏道:“好好好……咱们周家竟是娶了个灾星回来,这刚刚进门儿的第二日,便是给咱家招了祸上门儿,这就是咱们家的克星呀……安儿,今日克的是你儿子,明日克的可能就是你老娘啊,安儿……若你心中还有你老娘,便赶紧将这狐媚子给我送走……”
不过须臾,整个正房哭闹声,哀嚎声不断。声声不息,句句含泣。
反观自己的新婚夫人,就这么冷眼旁观,周随安本就因着儿子被掳走的忧心忡忡,在夫人面前又多了一丝愧疚以及窘迫不堪。
实在是太丢人了!
周随安当即便狠狠拍了手边的案桌,“哭哭哭……就知道哭……还嫌家里不够乱……”
“邹双枝,本老爷念在你生了洛儿一场,从不与你计较,你这是越发地胆大妄为了,是要本老爷亲手将你这双手给撅了不成?”
那邹姨娘抬头一看,那从前只会绕着自己走的老爷,如今一双厉眼仿似带着挖人的刀子似的,黑幽幽,实在吓人得厉害,吓得她当即松了手,只依旧坐在地上低声啜泣。
那上首的周老太太何曾见过自家儿子发脾气,虽是也有些胆怯,然依旧道:“安儿,老娘说得你听见了吗?赶紧将这狐媚子先送走!”
一直未曾开口的孟夏却是冷笑道:“老太太当真有趣得紧,自家儿孙被人绑了去,首要的竟然不是要救人,竟然是要将刚进门儿的儿媳送走?再者,夫君,我若没记错,昨日咱们这婚宴,整个后院儿也没两桌客,这后院儿竟然宽松至此,那贼匪这般光明正大地在县令大人后院,将少爷给掳走了。这说出去谁敢信?今日可以掳走县令家的少爷,明日一个不好又要掳走谁?一个接一个,下一个是不是要直接将咱们一家子都掳走。”
又看向周随安道:“那贼匪进出县衙后院竟如同自家匪窝一般,一个官府后院松懈至此,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来,再不过一个时辰,咱们平城都要笑掉大牙了,一个县令无能至此,连个后院儿都管不住,竟妄想管一县城?”
话完,又轻启薄唇道:“夫君,该拿出您的本事来了。”
那周随安原本听着孟夏一言,双眼泛红,在夫人眼里的自己竟是无能至此。然又听到夫人的小声提醒,心中顿地又是一惊,是啊,若是一个后院儿他都管不住,何谈扬名立万,发扬他们周家。
周随安当即便领会到,“那贼匪在咱们家定是有细作,张松……将咱们家的丫鬟婆子全部拉下去一个个地审,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通匪。”
瞬间,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那钟嬷嬷更是不停地哭喊着“老夫人……老夫人……救救奴婢……。”
周老太太正待开口,周随安幽幽道:“娘,您就不怕明日被匪贼绑的就是你我二人?”
既是涉及到自家的身家性命,那便还是先审审吧。周老太太摆手安慰道:“无妨,你便跟着他们去吧,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钟嬷嬷心里苦得直冒酸水儿,就是身不正啊……
接下来商议的便是如何拿银子赎人的事儿。
“安儿……若不然,便让平城的百姓一家拿出十两银出来,毕竟你是这平城父母官,如今父亲家的儿子遭人绑了票,可不就得他们拿银子。”周老太太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理。
孟夏听得勾了勾唇。
周随安却是越听眼皮子跳得越厉害,仿佛再次看到了周家一大家子菜市门口断头台上相见一幕,那手再次麻利地拍上了,“娘……您这是一个有诰命的老夫人能说出的话,若是旁人家,那怕是捂得紧紧儿的,您这倒好,生怕旁人不知晓,生怕您儿子的官位坐得太稳。若是让那性子烈的一股气儿地告去了府里,咱们也不必去救老二了,哼……咱们一家子直接去地底下找我爹去,岂不是来得更痛快。”
那周老太太何曾见过自家儿子这般训斥自己,立马哭诉道:“我的天爷呀……老头子……你若是底下有知……赶紧来瞧瞧吧……这刚娶了新媳妇儿……就这般虐待他老子娘哟……”尤其还是在新儿媳面前,接二连三地打自己的脸。
来了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周随安紧紧地闭了闭眼,心里熟练地默念金刚经,只那哭声实在是惊人,台词也是熟悉得紧,不知不觉,他都想跟着老娘一起哭唱那词儿了……
再一睁开眼,便是自己夫人一脸的盈盈微笑,以及衣摆下朝着自己竖起的大拇指。
周随安觉得自己好像又有劲儿了。
再次将那桌子重重一拍,眼看那案桌就这么颤颤巍巍,摇摇晃晃。
“娘……再哭,您那好孙子就哭没了,您若是不在乎孙子,也不在意儿子的官位,那儿子又何必如此兢兢业业,拿性命给您挣这诰命,不若咱们一家子直接回江阴老家,开个书塾,安安稳稳过日子才好。”
话完,直接吩咐侍书收拾行李,上折子请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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