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马车上。
两眼通红的赵梓墨再无之前的翘首期盼，意气风发。
此时的他，两眼无神，手中细鞭哗哗作响，快速赶着马车，恨不能立马赶回城里，更是颠得周随安歪七扭八。
“梓墨呀，咱们……倒也不必这般着急赶回城。”周随安道，颠坏了自个儿倒是无妨，颠坏了夫人才是大事。
此时的赵梓墨还不知晓，周随安的一句话解救了他。马车内的彩蝶见自家大人已是发话，便将那正欲掀开门帘的手伸了回来，然心中却是将那赵梓墨骂了个狗血淋头。
只见那赵梓墨再也顾不得被劲风吹乱得乌七八糟的乱发，一脸幽怨道：“大人，您现在是情场战场两厢得意，可曾想过您的老部下……”眼圈儿泛红，不知晓的还当他是叫人给抛弃的苦命人儿呢。
想到还在马车内坐着的夫人，周随安赶紧做了嘘声的动作，压着声儿道：“要不……咱们下值后再……好好说说。”一面说一面朝着赵梓墨使劲儿地向马车内抽眼。
好在那赵梓墨还算上道，想着这外乡来的顶头上司，既是能娶得他们平城第一美人儿，必是有着那说不得见不得的恁好本事，总算是压下了心里的凄苦，面色好看了些。
一路赶至城门时，几人便瞧见高回春一行正在远离城门外三里处左右，长宽深都约为一仗的灰塘内忙活。高回春更是不顾自己只是巡检修路的衙役，身先士卒，带领大家一起干得风风火火。
“妹子，这是要回城了？”高回春眼见妹妹回来，赶紧跳出灰塘道。
孟夏看得自是心疼不已，自穿越以来，这个大哥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一向爱护有加，“哥，累了就歇会儿，可别将自个儿累坏了。”说着赶紧吩咐彩蝶倒一杯温水送来，又拿着帕子递给高回春，实在是此时的高回春不仅是一身的衣裳，连带着头发都被那泥浆打成了结，连那口鼻都被糊了厚厚一层。
高回春一口饮尽杯中温水，笑着远离了孟夏两步，“无妨，妹妹，大哥心里高兴，格外高兴，咱们平城竟是还能有这一日，尤其还是靠着咱们自己的双手一力建起来的。”
“就是，夫人，咱们都听说了，待日后官舍建好了，咱们再也不必来回奔波。大春儿他们早间都来咱们这儿拉走了一拨儿黄沙石灰。”高回春领着的那小队人道。
“夫人莫忧心，我瞧着大舅哥是真心高兴，虽是辛苦了些，然辛苦一时，却是为咱们平城百姓谋福。待咱们书院再建起来，将来平城的孩子们便能如那些富家小公子般，有书可读，有饭可食，有衣可穿，未来可期，今后平城的子子孙孙更是无穷尽也。”瞧着夫人好似有些兴致不高，周随安赶紧安慰道。
路过赵梓墨家的甜食铺子时，周随安更是一改从前的抠抠搜搜，终于不再沉湎于埋头积攒私房银子，自掏腰包给孟夏买了那如意糕，吉祥糕，梅花糕共五色糕点。好在还知道家里有一个老娘在，顺带还给他老娘周老太太带了一包如意糕。
“哎哟，周大人能光临咱们小铺子那可是咱们赵家的荣幸，如何能收钱。”赵梓墨眼见他娘一边道不好意思收钱，一面收得倒是干脆利索。
实在是没眼看。
“开店营业，自是要收银钱。”周随安笑道。
眼瞧马车缓缓离去，赵太太大儿媳，王氏道：“娘，马车内便是那从前同四弟相看过的县令大人新娶的夫人吗？”
赵太太瘪瘪嘴道：“可不就是，竟是让咱们县令大人下车帮她买糕，恁大的架子。”
一脸羡慕的王氏：她能说面前的婆婆过去也常常这般指使家里的公公吗。当然，那已是从前了，自公公将宝压上他们的县令大人，带着他们赵家成功翻盘后，他们赵家那可是十几年里，头一回一改之前的阴盛阳衰。
王氏终究是暗叹了一声，回了铺子。
……
马车内。
周随安轻言安慰，体贴入微地照料着孟夏，不仅如此，又下车买了一壶梅子酒，更说着那吉祥如意的酸话哄着孟夏。
甚么“把酒话平城”，又有“如意新醅酒，红泥炖大鹅”，逗得孟夏笑声连连。
实在是面前的周随安，那一脸凝重，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模样，偏偏说着约自己晚上把酒言欢的话，最后一个“炖大鹅”更是乡土味十足。
孟夏哪里能忍得住。
马车内时时传出笑闹声，好在今日只带了彩蝶一个丫鬟。为了给大人和夫人腾出空间，彩蝶自是坐上了原先周随安的位置。初初见到平城大街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形形色色，彩蝶自是有些不大习惯，尤其是自山上下来。然平城内近来治安远胜从前，加之如今城内实在忙碌，百姓们亦是步履匆匆，无人闲话，虽说有些不大自在，倒也不算俱。
那赵梓墨更是当即便有些悟了，怪道自个儿不招灵秋姑娘喜爱，想来这姐妹二人臭味相投，姐姐既喜得是大人这款，想来那灵秋姑娘喜得便也差不多也是如此了。
赶着马车行至官衙后街时，便瞧见昨夜值夜班的衙役们各个干得是热火朝天，有些挖地基，有些活石灰，配合十分得宜。
侍书瞧见他们一行回来，也赶紧小跑而至，从怀里掏出小本子，报账一一报来。
随手拿过侍书手中的账单本子，字迹清晰，一手小楷写得更是整齐有加，至少比她写得都要好上许多。
“不错，账记得好，字也写得好。”孟夏拍了拍侍书单薄的肩背，道：“好好儿干，日后且有你忙的时候。”眼里饱含着对侍书的殷切希望。
侍书更是饱含热泪，心里美滋滋，当即便畅享着将来大人身边儿一把手被人包围的滋味儿，尤其是那平城内的富户们各个对自己低眉顺手的模样。
然，直到多年后，才知晓孟夏这句“忙”的深意。
转头，孟夏居然还瞧见了一个甚为熟悉的身影。
“金公子……也来了？”
“唔……高姐姐，我来瞧瞧有甚需要帮忙的。”一直围在行瑾身边儿的金振暄道。
“大人，夫人，四弟，金少爷为人那可是没得说。从前咱们那是都错看了金少爷，我这粗人，见识少，也没机会跟金少爷结交，如今方知晓，金少爷那可是一丝纨绔少爷的架子也无。今后谁要是说金少爷为人不行，我赵梓豹定头一个不答应。”
瞧瞧这话说得，果真是吃人嘴软。
看了眼地上堆积的瓜果凉茶，孟夏道：“金公子自是个好的，只你们可莫要因他年纪小便欺负了他。”又指了指地上的果皮，“莫忘了清理干净。”
“夫人放心，咱们自个儿若是敢不清理干净，隔壁街道司稍后就敢砸咱们家的大门儿。”赵梓豹道。
众人一乐。
话完，如今管着街道司的行瑾也赶了过来。
“大姐姐。”一见孟夏，行瑾便急忙赶了过来，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若不是人多，怕是早就开了口。
孟夏将行瑾拉至马车边，道：“放心吧，你们家如今已是分了家，你爹娘现下已是去了平滩，将来便帮着咱们打理田庄。至于你姐姐行云，我娘瞧着她手艺不错，现下跟着我娘做帮手呢。”
这话自然不是哄行瑾的话，那行云先前便是跟着灵秋学画眉，尤其见灵秋无事时便在地上涂涂画画，也跟着如此，竟未曾想到，画得当真是极好。
低眉搭眼的行瑾总算是露出了见面以来头一个微笑，说是微笑都有些勉强，嘴角微微扯了扯，又立马恢复了原样，若非是孟夏肯定自己亲眼所见，她都不能信。
“我二姐她自小便学着绣花样子，七八岁上，便能跟着大娘（高母）去县里针线铺子绣帕子卖了，她总说自己没有其他本事，若不能再有一技傍身，如何过日子去。”行瑾苦笑道。
“你姐姐是个好的，将来有的好日子等着她呢。”姐妹俱是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
傍晚正房。
吃着点心吧唧着嘴的周老太太看着堂下身兼数职，风尘仆仆赶回的侍书。
“这是你们大人特意给我买的？”周老太太一脸慈祥道。
“自是大人特意买来孝敬老太太的。”
“这是只给我一人买了，还是他那续弦夫人也得了？”周老太太终于精明了一回，眯了眯眼道。大有侍书敢点头，便要咬死人的架势。
“回老太太话，小得并未瞧见。”侍书眼观鼻鼻观心道，然心下却是道，确实没瞧见，但是听彩蝶说了一嘴，也不算是说谎话。况且，要当真说了实话，老太太怕是又要生一场闲气。
待得侍书下去后，周老太太赶忙一口气儿将这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好吃得险些将自己的舌头都给咽了下去，实在是这一日日的饭菜难以下咽，偏生这不长眼的孙媳称道，家中亏空已久，需得节省过日子。
且这回是她儿子亲自发的话。
呵，上回赎洛儿那小子，一个个儿地五百，一千两的争相往外拿银子，这孙媳刚进门儿那会儿，倒也颇会看眼色，不必自己说，便将这管家之权让了出来。果然这时日一久，狐狸尾巴露了出来，还道甚么官宦人家总不好拿儿媳，孙媳的嫁妆来贴补家里，甚么至今他们这些带过来的丫鬟们都是他们自个儿拿银钱贴补。
哼……这做人还不如她那死去的婆婆呢，且叫他们再猖狂几日。
东院儿。
孟夏带着丫鬟们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酒席，斜躺在院中摇椅之上，等待即将下值回来陪她饮酒作乐的周随安。
此时的周随安心里也极是苦闷，这下属非要请客吃饭，他也没法子。
跟一个粗壮的糙汉子吃饭，哪有跟自己的媳妇儿饮酒作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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