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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物归原主


天气逐渐转入了盛夏,气温升高,一动就能出一身的汗。

  安晚的体质偏寒,天气再热也不轻易出汗,反而是旁边坐了一个蒸笼每天汗流成河。

  明明是穿着短袖,还把校服裤子撸到了膝盖上,露出两条大腿,于清怀的脑门就没干过,始终是汗流浃背。

  这更加印证了不仅是女人,男人也是用水做的。

  上课的时候他就拿着书扇风凉快,也就把热气全部扇到了安晚脸上。

  “这天什么时候能凉快点!”

  才五月底,刚迈入夏天,这里就有人受不了了,其实也不止他一个,班里许多人都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

  老班看着下面一群无精打采的人,敲了敲黑板,吸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再过几天高三的就要高考了,你们别不当回事,两年后的今天就是你们,你们以为两年很慢吗,告诉你们一眨眼就过去了,不珍惜现在的时光,以后后悔都没地方去…”

  “我这眨了好几下的眼睛,一分钟还没过去呢。”于清怀扇着风,小声地在下面抬着杠。

  大概是他自己把这话扇到老师的耳朵里,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就被提了起来,“于清怀同学,这里是课堂,别拿书在哪扇风多影响课堂秩序,你制造出来的噪音多影响旁边的人学习。”

  “知道天气热,但环境越是艰苦我们越要客服,老话不是说吗,不经历风雨那能看到彩虹?你们是赶上好时代了,在我们那个时代屋檐漏水,窗都挡不住风不是照样过来了?”

  依稀可以看见唾沫星子在天上满天飞,坐在第一排的同学可是实惨。

  于清怀挺着腰板站在位置上,这样看上去站在讲台上了老师好像还没他高。

  大概是看他碍眼,又把他罚到教室后面站了,他自己带着书站在了教室后面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后门通风是挺凉快的。”下课看到班主任走了他才回到位子上。

  “那你就一直在后门站着吧。”安晚说。

  “这话说的,我一节课不在你旁边没有人你不孤单不寂寞不无趣吗?”

  “我清净的很。”

  于清怀气的没说话。

  中午吃过饭后,安晚和初储在操场上散步消食,初储吃着雪糕,透露着凉气,让安晚一看就打了一个寒颤。

  “你不热吗?”初储问她。

  “还行,不是很热。”

  “那你不馋吗?”初储把雪糕递到她面前。

  安晚推开了,“不馋。”

  “你是自从掉到冰湖里就没有吃过凉的东西了吗?”

  安晚想了想,好像差不多没有。

  “那还挺惨。”

  安晚不知道自己惨在哪里。

  说话的时间耽搁了吃雪糕,天气太热雪糕都化了,甜水滴在初储衣服上和流在手上,粘糊糊的。

  现在看看,也不知道谁更惨。

  到厕所洗了手,水龙头里的水凉凉的,消散短暂的热意,初储也就顺带着洗了一把脸,安晚递出纸来给她擦了一擦。

  站在走廊的窗户上看李子坤他们在篮球场上打球,于清怀成天嚷嚷着热,打球倒是不耽误,看上去他还是最欢实的哪一个,从球场跑来跑去,又蹦又跳的。

  “张其先最近也不知道哪去了,篮球也不打了。”初储像是在对安晚说。

  “不知道。”安晚回答她。

  外面太热,安晚和初储就在走廊里溜达,溜达过五班的门口安晚还往里探了探,却没有看到顾纯的身影,她是走读生这时候应该是出校吃饭了吧。

  果真于清怀回来的时候后背全都湿了,头发也往下滴水,看上去却不是很累,倒是有些神采奕奕。

  运动带给别人的快乐安晚大概是体会不来。

  午睡的时候于清怀的胳膊总会无意识地伸到安晚桌子上,安晚就向边上靠一靠,尽量不碰到他。

  高考的那件天天下起了小雨,总归是要比艳阳天凉快一点的,想起哪些考生临行前整装待发的样子,安晚不禁想起了老班口中的那句“两年后就是你们。”

  高三离开了这座校园,学校里也变得空挡了一些,食堂里的人变少了,操场最东边的一块也都空了下来…

  为了制造紧张的氛围,高一的班级都搬到了高二的班级,高二的班级也搬进了高三原来的班级。

  从原来的二楼搬到了四楼,安晚的班级和李子坤的班级也不是一层了。

  从四楼的窗口和二楼的窗口视角是不一样的,高度也不同看到的风景也是不同的,站在那里可以看见以前在二楼班级看不到的地方,但望向操场的感觉却感觉很遥远。

  安晚一趟一趟地把自己的书从二楼搬到四楼,于清怀先搬完自己的再打算来帮她。

  这一个楼层突然间空了下来…

  安晚正摞着书,一到身影走到她面前,她没有抬头以为是于清怀。

  “我自己能来,不用你帮。”

  见身前的人不说话,安晚才抬头,正对上张其先那张脸。

  “安晚,我来帮你。”张其先伸手就要那走那摞书,被安晚挡住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拿,你有什么事吗?”按这个忙碌的节骨眼大家应该都各自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出现在不该出现地方的人肯定不是闲逛这么简单。

  “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安晚看了一眼班里剩下的三两个人,好像都竖起耳朵想要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从桌洞里拿出两样东西放进兜里,和张其先走到一班的墙角。

  一班是最开始收拾的,现在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换教室了我们就不在一个楼层了。”张其先说。

  “嗯。”

  “我想问问你下学期选文还是选理。”

  安晚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我可以和你选一样的。”

  “我要是选文呢?”安晚问他。

  “你也选文?”没等他回答安晚又说。

  “这样我们就可以一个班了。”张其先说。

  “文理就两个班吗,就算你选了文科也不一定能和我分到一起,并且你文科好像学的并不好吧,难道你就想这样混两年吗?”安晚对他说,语气平和。

  “可是…我我喜欢你。”

  这是第一次安晚当面被人表白,初中的时候也有男生给他递过小纸条,她不做回应,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

  “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一个人好像不需要什么理由吧。”张其先咧嘴笑掩饰着尴尬。

  “如果说是因为我在考场帮了你,那就不用了,那种情况谁都会帮你并且谁和我求助我都会帮的,如果你是因为我学习成绩比较好,咱们年级有比我学习更好的人,我这个人心高气傲不爱理人,而且特别无趣,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去喜欢,所以没有必要为了以和我一个班的名义,去决定自己的未来。”

  安晚的话说完,张其先也没有说话,转头望向窗外,神色凝重。

  “那你是喜欢李子坤吗?”他问。

  “不是。”安晚立刻回答。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是谁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安晚从兜里拿出那支2B铅笔和那包纸巾放在了窗台上,推到了张其先那里。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要的。”安晚说。

  “这不是我当时借给你的那支,我用笔上面从来不留标签,买来就会直接撕去,所以这不是我的,现在物归原主。”

  张其先拿起那支笔,摸着笔身上的商品标签,咧了一下嘴。

  “这包纸巾…”安晚没说完,张其先就把纸巾拿起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从安晚的身边路过,看了一眼正在往这面走的于清怀。

  “安晚。”于清怀喊她。

  安晚回过头走回了自己的班级。

  “你怎么磨磨蹭蹭的,拿不动就直说呗,我帮你拿,装什么大头。”于清怀抱起桌子上的书。

  “谢谢你。”安晚对他说。

  “怎么?都说清楚了?”于清怀指的是张其先。

  “嗯。”

  “你不喜欢他啊,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他,那你还留着他给你的东西干嘛?”于清怀觉得自己说漏了什么,下意识捂住了嘴,干笑了两声。

  “你还知道什么?”安晚问。

  “没有,什么都不知道,就上学期那一次!我发誓!”

  看他毛都竖起来的样子,安晚也不在意了。

  “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我只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那你喜欢谁?李子坤吗?你不会喜欢我吧!”

  “想的美!”

  “走啦!”

  安晚先他一步走出教室,于清怀在后面苦苦逼问。

            高二的文理分班让有的人一下陷入了抉择,填文理志愿的前几天,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当然安晚除外。

  “阿晚,你选文还是选理?”

  “选理。”

  “我以为你会选文。”看上去初储好像还有一点失落。

  “所以你选文?”

  “我也选理。”初储笑了一下。

  “只不过我以为你文笔那么好会学文科。”

  “其实对你来说学什么都是一样的吧!反正你都能学的很好。”

  “那李子坤呢,李子坤学什么?”

  “选理吧,男生大多数不都学理吗?”安晚回答她。

  自从换了班级之后,安晚见到李子坤的次数就少了,以前都在一个楼层,隔了一个班,现在隔了一层楼。

  “那你同桌呢?”初储瞥了瞥于清怀的位子。

  “也选理吧,没问。”

  “你们俩可是坐了一年同桌的人,这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你还不关心一下人家?”

  “那你们俩还坐过一个月左右的同桌,你怎么不问。”

  “我们俩就是露水情缘,不算数的~”

  “如果我们四个都选理,那…我们说不准会在一个班级!”初储想的挺美的,但其实安晚也想他们还可以在一个班级。

  “你能不能想一个名字?”安晚打断她。

  “那…F4?”

  “人家F4都是男的…”

  “算了算了,名字的事等我好好想想。”

  晚上班级里的人大多都出去吃饭了,初储也和同学去打羽毛球,安晚就站在走廊看着窗外。

  “你怎么没出去吃饭?”于清怀从外面回来,看她站在走廊。

  “不饿。”安晚回答他。

  “哦!我也是!”

  安晚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一直给人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那个…安晚,你…选文还是选理?”

  “你问我的?”安晚以为是李子坤让他问的。

  于清怀摇了摇头,然后蹦出来两个字,让安晚有些吃惊。

  “我爸。”于清怀说。

  “你爸?”

  “嗯。”

  “你爸认识我?”

  “嗯。”

  “你爸是谁?”

  “校长。”

  怎么说她也是和于清怀坐了两个学期的同桌了,她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于清怀居然是校长的儿子,对!校长也姓于只不过谁往那方面想啊,而且也没听见有什么闲言碎语关于他家事的,有也只有高一那次家长会了。

  安晚好像还有一些反应不过来,信息量有点大…难怪这个家伙一开始来吊儿郎当不学习没人管他,军训也不用来,好像一下子就能解释明白了。

  “你爸还说什么了?”安晚想了半天才问出这一句。

  “我爸没说什么,马上要选文理了,我选理科,他就顺口问问你选什么。”

  顺口?不知道的人以为安晚和他爸有多熟,明明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吧。

  “你爸怎么认识的我?”

  “因为你初中写的文章登了报,我爸说你文笔和文章思想挺好的,军训的时候也是你做学生代表讲话,所以我爸对你印象比较深。”

  安晚从小到大写作获过太多的奖了,具体是那一份她也记不清了。

  “那我谢谢你爸!”安晚说。

  “还有…我和你坐同桌也是他安排的。”

  经过他前面的铺垫,安晚能猜到于清怀和她坐同桌的原因,军训的时候于清怀没来,安排位子的时候安晚是自己一个人坐,旁边的位子空出来,班主任说她的同桌病了军训之后才能来,于清怀来的那天就直接被安排坐在了安晚旁边,安晚看他那精神劲,也不像哪里有病。

  安晚那时候觉得他这个同桌可能有内伤,比如不能大呼小叫会被吓到,不能生气,会突然晕倒的那种,再加上不爱和陌生人接触安晚就和他保持距离。

  “你爸可真是费劲心思了,这就是你一开始那么针对我的原因?”

  “嗯。”

  “只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我初中班级的好学生大多数都目中无人还巴结老师,而且对于我爸的强行配对,我特别反感,我只能和他抗争,我知道我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允许我换座的,只有从你这里突破,你主动换座,他就不能说什么了。”

  安晚被他这一番说辞气笑了,于清怀比她想像的还要幼稚,幼稚的多。

  “所以我就是你和你爸战争的牺牲品?”

  于清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喜欢他对于我的事情什么都擅自主张,为我做决定,现在决定我的同桌是谁,未来我的婚姻我的老婆是不是都得他选,所以我只能早早地反抗,以防未来酿成大祸。”

  “可你要相信,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无论是在你坐垫上到凉水,让你受凉住医院,还是偷看你东西,还是在那之前对你的种种不好的行为,针对你影响你学习甚至不和你说话孤立你,用言语讽刺你,这都不是出自我的本心。”

  就于清怀之前做的这些事,写一本书来指责他都不过分。

  “后来我带着对你的愧疚想要向你道歉,在到后来慢慢的接触,你的大度不和我一般见识,你真的很安静,和你坐在一起我特别的自在,我发现我还挺喜欢你的,不是那种喜欢你应该明白就是我喜欢你这个同桌。”

  明明说的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于清怀解释着解释着自己脸还红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安晚觉得他说不明白,自己也明白他的意思。

  她没有讨厌过于清怀,就算一开始他挺不正常的,但是安晚并不受他影响,起码这个人品行还挺端正,不偷不摸的,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和男生坐同桌可能有些地方是她做的不够好,在后来做出过分以及伤害她的事情,她是理解不了,但只觉得他更不正常,后来慢慢相处也是发现这人还行,没有那么差,还能当个朋友相处。

  “还有个事我想和你说,我只和你说,你不要和别人说。”

  “嗯。”安晚回答他。

  “你记得高一来给我开家长会那个女人吗?”

  “嗯。”

  “她是我妈妈,亲妈,她比我爸小十五岁,原来她是我爸的学生,在我爸是她老师的时候她就对我爸心生爱慕,后来她毕业了,我爸也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生了一个男孩,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我爸和他前妻离婚了,之后机缘巧合又和我妈在一起了,然后就有了我。”

  “小的时候,我爸的前妻总是带着我哥哥来我家对我妈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我家周围的邻居久而久之也穿出一些闲言碎语,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就真的以为我妈是破坏别人幸福家庭的坏女人,我也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时我觉得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错误…”

  说着说着,于清怀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也飘向了远方。

  “这不是你的错,你爸爸你妈妈都没有错。”安晚伸出手像安慰顾纯一样安抚着他,此时的于清怀更加像一个孩子。

  “所以我这个人言行举止有时候把握不好分寸,可能,不!已经是伤害到你了,我要说一句对不起,但我真的要说明白,我爸真是离婚之后才再遇到我妈,和我妈结婚的,我妈真的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她生我的时候只有23岁,而我爸都快四十了…”

  “我知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在双方都是单身的情况下…”安晚对他说。

  “不是每个人都向你这样觉得的,那个时候他们都认为我妈是图我爸的钱,图他那时候的地位权势才主动投怀送抱,可依我妈当时的条件完全不必找一个快半百的人,她完全可以找一个青年才俊…”

  年少时倾心的人真的是最好的。

  “那你妈妈现在也很幸福不是吗?她并不会因为选择了你爸爸而后悔,这就是她年轻时想要的,最后得到了她应该很满足,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自己爱慕的人在一起。”

  是啊,安晚那时候就明白的道理,在别人身上就能理解,到自己身上就没办法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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