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女生又把衣领往下拉了拉，见站在柜台里面的周郁还是别过头的，自觉无趣，走到旁边的小姐妹团体里抱怨，“没意思，这书呆子根本不看我。”
一个齐刘海女生说，“你得跟他搭话呀，你不说话，人当然不敢看你了。”
“我说了呀！”大胸女争辩，“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理我，无语了，一条天天挨打的狗拽什么呢？”
“可能是害怕呗。”齐刘海女生说，“毕竟你天天跟着宋哥欺负他，人估计都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说真的。”站在齐刘海旁边的短发女说道，“这周郁仔细看看其实长得还挺帅的，就是个太矮了，平时没注意到。”
“哟，原来你喜欢这款呀？”大胸女调侃道，“那我让宋哥送给你呀，就是不知道小狗在床上行不行呢！”
“去去去！”短发女扭捏道，“我就说说，真要那啥我可不行。”
几个女生都笑起来，争先恐后问道，“为什么不行？王姐怕了？王姐还会怕？”
短发女被她们调侃的到处跑，正是打闹最欢的时候，身后的塑料门帘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橙黄的灯光打在宋浩瑞脸上，他朝里吐了口烟圈，“哟，聊着呢？”
短发女一看见宋浩瑞，赶紧回到自家小姐妹的团体里老实站着。大胸女走过来说，“宋哥，一点都不好玩，这周郁根本不看我嘛！”
宋浩瑞看向周郁，他正在柜台里站的端正，手上不知道拿了本什么书，就低着头，完全不受这边吵闹的影响。
宋浩瑞就烦他那样，明明大家都是出生在落镜，以后也是会陷于这个村庄的残缺体，偏偏就他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宋浩瑞也说不上来，好像就是大家都在拼命挣扎想离开这个村庄，唯独就他无动于衷。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逃不掉，但每个人都会想去试试，周郁与大家的区别就在于，他从未试过，他接受了。
这种接受，是对众人的鞭策，是另众人不接受的。
想到这里，宋浩瑞的笑容凝固了。
他将没抽完的烟头扔向周郁，距离远，烟头并没有烫着周郁，只落在柜台外边，掉下一地烟灰。
宋浩瑞快步走到柜台前，再回头对大胸女招了招手，“你过来。”
大胸女赶忙听话的跑到宋浩瑞身边。
宋浩瑞将周郁手里的书抢过扔到地上，再一把揪起周郁的衣领，“摸她。”
大胸女懂事的将衣服往下拽，再昂起胸部贴到周郁面前。
周郁看向大胸女，再看向宋浩瑞。
宋浩瑞被周郁看的更冒火了，“我他妈让你摸她，听见没！”
周郁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手也还是没动。
宋浩瑞没耐心了，他抓起周郁的胳膊，硬生生将他的手贴到大胸女身上。
周郁虽然没抗拒，但隐约皱起的眉毛是有不满的，宋浩瑞不管，他就死死摁住周郁的手，笑道，“小矮子，怎么样？大胸妹的感觉爽不爽啊？”
周郁低下头，额前细碎的刘海又把他的情绪挡住了。
纪陇雪站在超市门口看了会，觉得没意思了，才慢悠悠走进来捡起地上那本书，有点旧了，看来是被翻了很多遍。
她随意翻开主页，在空白的第一页周郁写了两段话。她不合时宜的，轻轻念出来，“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之外得见上帝。”
宋浩瑞的动作停了，大胸女咿咿呀呀的叫唤声也停了，纪陇雪的声音没停，她还在念，“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
周郁慢慢抬起头，他看向纪陇雪，神情间略有一种无声的错愕。
这样的错愕，并不是因为纪陇雪不合时宜的念出了这段摘录，而是来源于长久以来他的求助，终于被人看见了。
纪陇雪合上书，再抬头看大家，这之后，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里都有了点别的意思。
她看向宋浩瑞，眼睛无辜的眨巴眨巴，“宋浩瑞，周郁硬了吗？”
宋浩瑞回过神，轻蔑的看向周郁的下半身，那里一点起伏的动静都没有，他松开抓周郁的手，嫌弃道，“真他妈给我们男人丢脸。”
周郁往后退了两步，并不在意宋浩瑞的话，他还在盯着纪陇雪。他突然想到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里面的白雪公主是短发，戴红色发带，穿蓝黄长裙，可他认为白雪公主不该长这样。
白雪公主，应该是纪陇雪这样的才对。
黑色长发，黑色眼珠，白色衬衫，白色短裙，素白的脸和纤细四肢，还有，永远鲜红的嘴唇。
现在白雪公主向他说话了，她对他说，“周郁，送我回家。”
夜晚蜿蜒的山路没有路灯，两旁杂草丛生。纪陇雪坐在自行车后座，帮周郁举着手电筒照明。
自行车刚开一小段路，宋浩瑞的电话过来了。
“小雪，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坐个破自行车多费劲，我送你一会就到了。”
纪陇雪对电话那头的人讪讪笑道，“不麻烦你啦，宋哥，我跟周郁正好顺路，而且你都答应我了，男人说话不能食言哦。”
一声“宋哥”，叫的立马把两人关系拉近。宋浩瑞在电话那头美滋滋的笑起来，纪陇雪又跟他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见纪陇雪挂了电话，周郁不禁问她，“你跟宋浩瑞”
“叫姐姐。”
“哦”周郁抓抓后脑勺，说，“姐姐，宋浩瑞答应你什么了？”
纪陇雪晃着腿回答，“答应让你做我的狗呗。”
“呃。”周郁哽了一下，纪陇雪抓住他的衣角，“怎么？不愿意啊？”
“没有，就是”周郁迟疑，“就是宋浩瑞不会介意吗？”
“介意什么？”纪陇雪偏过头，把手电筒的光照到周郁脸上，“介意我们俩有什么吗？我们俩能有什么啊？他只觉得你是条狗啊。”
周郁躲开手电筒刺眼的光，闷闷的附和，“也是。”
“不过你觉得宋浩瑞怎么样？”
“他？”
纪陇雪点头，“你觉得他对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周郁说，“我对他没有好感。”
“你讨厌他？”
“不讨厌，就是不想跟他有来往。”
“好吧。”纪陇雪展开手指，之前在北京做的指甲都快掉光了，现在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她抠着指甲上面剩余的胶水说，“但我觉得宋浩瑞对我还行吧，感觉他挺喜欢我的。”
周郁踩着脚踏板，没说话。
纪陇雪又问，“你信基督是吗？”
“嗯。”
“我讨厌基督，但我爸信。”纪陇雪说，“你那两段话是圣经里的吧？你为什么写在不相关的书籍上面？”
“习惯了。”周郁说，“我习惯在我的物品上写圣经的句子。”
“那你那本书是讲什么的？我当时草草看了个简介感觉挺有意思。”
“讲的杀人。”周郁说，“一个日本作家写的。在一个小小的村庄，一群孩子在烟火大会杀了同伴，于是他们把死去的同伴埋在树洞，后来大家发现，那个树洞底下还藏了好多死去的小孩，凶手是一个表面阳光开朗的姐姐，那个姐姐，曾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大人。”
纪陇雪后背一僵，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起了身鸡皮疙瘩，她轻轻笑起来，“周郁，你好像在说我哦。”
周郁回头看了纪陇雪一眼，“你是那个表面阳光开朗的姐姐吗？”
纪陇雪问他，“那你是那些死去的小孩吗？”
周郁捏着把手，半天才说，“我不是。”
纪陇雪耸肩，“那我也不是。”
“或许有一点是一样的。”
“什么？”
“我也应该在幼年被人杀死。”
纪陇雪一顿，周郁察觉到气氛好像被自己搞僵了，赶忙愧疚的低下头，“抱歉，我”
“周郁，我们现在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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