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熹十四年
“爹，您以后别再弹劾小王爷了。”王姝杏说。
王丞相正义凛然：“小王爷若是行为端正我自是不会弹劾。”
“爹！”王姝杏不依，“您若再弹劾小王爷，下次小王爷不救您和弟弟了怎么办！”
“哼，不救便不救。”丞相话是这么说的，可对上自己女儿的目光，声音却低了下来。
王姝杏眼泪“啪”掉下来，哭着说：“您常教导我们要心怀善念心存感恩，可您怎么能这样报答小王爷的救命之恩呢？”
王丞相：！！！
“行行行！我不弹劾他了！”
“真的？”王姝杏抽噎着问。
“比真金还真！”王丞相保证。
王姝杏的泪瞬间收回去笑了起来。
王丞相：……算了算了。
刘成和杨献忠对视一眼，纷纷保持庆幸，幸亏他们家没有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娘娘不用担心，您只要在这里等天亮就行。”纪阑夜站在皇后面前说。
皇后显然被他吓得不轻，毕竟谁想不到纪阑夜竟然造反！
对老皇帝，皇后早就没多少感情了，她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皇后问他：“可奉儿还小，他怎么可能担得起这个位子？”
纪阑夜淡声说：“丞相，大理寺卿，礼部尚书还有您都会成为他的后盾。”
可皇后依旧眸中含忧：“小夜，要不你还是——”
“娘娘。”纪阑夜说，“您明明知道六皇子是最适合这个位子的人。”
“可如今世道混乱，奉儿若登上这个位置，必会成为众矢之的！”皇后担心的不错，这是身为一个母亲的正常反应。
纪阑夜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说：“娘娘，您既知如今天下混乱，就更应知道百姓需要一位明君带他们脱离苦海。”
皇后沉默了，她虽从不干政，却也听说百姓苦难，乱世之下，受苦受难的永远是无辜百姓。
见皇后沉默，纪阑夜便知自己成功了，他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说：“今日早朝，臣在金銮殿恭候皇上。”
他又说：“娘娘放心，乱世会平的。”
皇后疲惫的挥手：“你走吧。”
纪阑夜行了一礼，眼神扫过屏风便扭头走了。
直到他人都看不到了，司空奉才蹑手蹑脚的从屏风后出来，他如今才十六，尚未到出宫开府的时候，纪阑夜来时他就想跑出来了，只是看到他身上的血退却了。
“母后……”司空奉蹲在皇后面前，一双清澈的眼眸满含担忧。
皇后摸了摸他的脸，问：“听到小夜的话了吗？”
司空奉鼓着脸说：“听到了，阑夜哥哥让我当皇帝，可是母后，我不想当皇帝。”
他一一细数当皇帝有什么不好，最后问：“母后，如果我当皇帝了，那父皇呢？”
他是个好孩子，即便这种时候也能记挂待他并不好的父亲。
皇后叹了口气，爱怜地说：“奉儿，你知道去今天下是什么样子吗？”
“我知道……”司空奉低下头，闷闷的说，“我那日同凉舟哥哥去城外都看到了。”
都看到了，也再也忘不掉了……
他以为的父皇清明天下太平，原来只是个笑话；他以为的百姓和乐衣食无忧，原来只是个幻想。
他那日看着跪在他脚边磕着头祈求他给些吃的的人时，整个人像是被丢进冰天雪地里，浑身冰冷颤抖。
他们要的是吃的！而不是钱！
皇后这才明白，为何司空奉会在沐日上口出妄言，她那日还在奇怪明明奉儿一直生活在京城，怎么会知道京城外的情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母后问你，你想救他们吗？”皇后想，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她就让人带他逃出去。
司空奉垂下眼睫，问了另一个问题：“当皇帝就能救他们吗？可父皇没有救啊。”
皇后抚上他的头，轻声说：“你父皇他没有救是因为他不想，可你若成了皇帝，你会不想吗？”
皇后问：“奉儿，你告诉母后，你想不想？”
“我想的。”司空奉说，他做梦都想让那日求他的妇人有一个好的生活，不要荣华富贵，只要衣食无忧。
皇后把他抱进怀中，轻声说：“你是个好孩子。”
司空奉没有再问老皇帝，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母后～”司空奉忽然拖长声音。
“嗯？”
“那我是不是要被外公舅舅刘大人杨大人还有凉舟哥哥阑夜哥哥监督学习策论四书五经《资治通鉴》！！”司空奉一口气说完，然后瘫在皇后身上装死。
皇后：本宫没听清。
皇后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的话，一下笑了出来，她拍拍司空奉的背，说：“奉儿啊，这些书国子监应该都教过了吧，怎么还这个样子？”
司空奉的声音闷闷的：“母后，您明知道孩儿最讨厌念书了。”
他又补充道：“而且凉舟哥哥总是笑话我，明明我比他努力。”
他的声音哼哼唧唧的又带了一些少年人的不服气，明明都是在国子监学堂中坐着，凉舟哥哥还总是缺课，可夫子提问他的，他总能答得又快有准，让人好不嫉妒。
还有阑夜哥哥，他不是一直在北疆吗，为何也能熟记这些枯燥无味的书呢？
皇后心想，果然有些人生来就比旁人要优秀。
她又笑了，司空奉向来不和她说这些的，今日是被刺激大了，她笑着说：“这些书哪里是用来念的？这些啊，你不光要念，还要理解。理解为何‘亲贤臣远小人’可兴汉室，为何‘亲小人远贤臣’汉室倾颓。”
怀中的人痛苦地闭上了眼，他忽然后悔刚刚同意了！
皇后的笑声从他头顶泄出，司空奉有气无力：“母后，您别取笑孩儿了。”
皇后嗓音温和，她说：“奉儿，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行。”过了一会儿，她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说好了？”
纪阑夜走出景阳殿时，风凉舟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他早知道纪阑夜来后宫除了清理老皇帝的一众妃嫔，最重要的还是要得到皇后同意。
风凉舟不是很喜欢同他娘那一辈的女人打交道，于是这个任务就交给纪少将军了。
纪阑夜“嗯”了一声，与风凉舟并肩站在月下。
他的一身玄色衣袍早就染满了血，虽然风小王爷也差不多，但他这人一向双标，不管在哪一方面。所以他只闻到了纪阑夜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风凉舟捂着鼻子飞快让开一米，又后退一步。
纪阑夜：？
因为捂着鼻子，风凉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他说：“你离我远点。臭死了！”
纪少将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风凉舟，罕见的沉默了。
“风凉舟。”纪少将军十分认真地问，“你怎么这么好意思？”
风凉舟依旧捂着鼻子，气势却弱下来，他试探着说：“阿夜，要不你先去沐浴？”
纪阑夜给气笑了，都是一身血，他还没嫌弃风凉舟，他倒先让自己去沐浴了！
纪阑夜温柔的笑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舟舟，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风凉舟总是被他这语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还是像被魇住一样走过去了。
“什么？”风凉舟问。
此刻月亮正好从云后出来了，透亮清澈的月光穿过他们头顶的桂树落在纪阑夜脸上，当真是“面如玉盘身玉树”。
风凉舟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纪阑夜又露出一个堪称“温润”的笑，然后猛地抱住风凉舟，让他的鼻子和纪阑夜的肩膀来了一个亲密碰触。
腥锈的味道冲天而来，风凉舟一下清醒了，他手臂弯曲手肘狠狠地砸到纪阑夜身上，同时右腿踢上去。
纪阑夜不像刘标，他早有防备。
他左臂夹住风凉舟的右腿，让他动弹不得，但自己也生生受了风凉舟一肘。
纪阑夜闷哼一声，说：“轻点。”
“我轻你——”大爷！
碍于风小王爷的教养，他没把这句话说完，他恶声恶气的说：“放手！”
“臭不臭？”纪阑夜说着又把他搂紧了几分。
风凉舟：呕！
但自己性命在人家手中，风小王爷只能捏着鼻子撒谎：“不臭不臭，你香死了！”
纪阑夜胸腔震动，感觉的出是在笑了。
他笑着放手，风凉舟嫌弃的说：“你手下的将士知道你这么幼稚？”
纪阑夜笑而不语。
风凉舟看的心烦，转身说：“走走走，还有一堆人等着呢。”
莫齐和刘标早就弄完了，老皇帝昏庸，连带着整个朝廷都是摇摇欲坠，况且几个皇子都还没有开府，只在皇宫里就能把他们聚集起来，然后一网打尽。
“都给老子闭嘴！谁他娘的再哭哭啼啼老子现在就把他杀了！”刘标被一群小娘们哭的头疼，吼完人就走开。
莫齐正站在一众士兵前，他身上的白衣尚未弄脏，此刻笑着与士兵们交谈，看上去好不悠闲。
刘标体型太大，就算有月色阻挡也很明显能看到，莫齐目不斜视：“刘副将这是做什么？”
刘标没出声，莫齐也没再管他，反正这大块头一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可刘标却趁莫齐不注意，猛地靠近他。
刘标看到莫齐不可置信的眼神，憨憨的笑了：“老子早就说过，体型大也有体型大的好处。”
这不，随随便便就把莫齐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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