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八章 呵呵
“人类从未停止过对墨鳞族、兽族的渗透，反之亦然。”
——大陆简史·批注版。
天一单臂上扬作刀，横斩在少年的脖颈上，皱眉道:“值得么？”
陈九大口往外吐着鲜血，抬起脚尖向上撩去，反问道:“你觉得呢？”
天一侧踢抵挡，摇头道:“不值得。世间事如雁过留痕，必有迹可循。你的借力法子同样如此，如果我猜的没错，难点在于卸吧？”
“你还有这个机会么？”
“或者说，真能卸得干净？”
“未必。”
“十之七八撑死了。”
“余下那二三，足以给你的金刚体魄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时间亦无法治愈。”
“更别提你现在还有心跟我耗下去。”
“哪怕最后你赢了又如何？”
“我无非是损失掉一具可有可无的躯壳，将来再找便是。”
“可在那之前，我同样有机会彻底打碎你这只‘瓶子‘，最不济也能把你逼到极限，让你就此丢掉金刚体魄。”
“说得再严重些，甚至会断送你日后晋级宗师之路。”
陈九细细感受着内腑中、被天一灌进来的凶猛罡气，笑道:“情真意切，字字珠玑，说得我都有些感动了呢。要不然您歇会吧，给我个喘息、卸力的机会。”
“呵呵，可以……”
说罢，天一左臂猛地发力，从少年手中挣脱出来之后，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双掌合十交叉握在一起，旋即举过头顶飞跃而起。
仿佛脚下自有台阶，步步登天。
它俯瞰少年，朗声道:“你死后，自能长眠。”
内腑经脉中本来平缓运行的气机突然暴躁起来，瞬间流转数十周天，凝结到极限的罡气如波涛骇浪，汹涌而出。
天一凌空虚砸下去。
空气中出现肉眼可见的波浪状条纹，以它为轴心，由小及大，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方圆十里皆在其笼罩范围内。
下一秒钟，带着无尽威势的冲击波如同泰山压顶般砸向少年。
陈九身处其中避无可避，
“呼……”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略微昂头望向半空中的天一，似是自言自语道:“应该顶得住吧……”
——
空间之门中，袁林探出胳膊随手布下一道禁制，遮蔽住整片山脉，另一手压在蠢蠢欲动的爱徒肩膀上。
陈沉皱眉望去。
袁林淡淡道:“老陈说过，生死不论。况且我并不认为陈九会死在这里，相信老师的判断。”
——
人间，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巨响，方圆百里皆清晰可闻，亦能觉察到些许震颤感。
不知情的人们还以为是远处发生了地震，心想镇守府那边竟然没提前发布预警，有些失职啊，不行，明天得去投诉！
守在山脉入口处的凌悦宁等人，面色俱有些凝重。
因为在他们的视线里，有一座海拔高达数百米的山头突然消失了。
物理意义上的消失。
山体、岩石、植被、鸟兽，全部被碾为齑粉，随风而逝。
——
冲击波核心区域，地面被犁得干干净净，只剩湿润黄土，深陷达丈余深。
陈九躲在漫天烟尘中，浑身上下肿胀的厉害，有点像充满气的大皮球。
他双掌扶膝跪在地上艰难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皮肤表面出现道道裂纹，与之前天一的情况极其相似。
“哟，快顶不住啦？不过也很厉害咯。”
一道略带调笑的嗓音回荡于少年耳畔，天一随之出现在他背后，神情惊讶，目光中满是赞叹。
它刚才强行提住最后一口气机，全力施为下有心要探探陈九的底，没想到这小子的金刚体魄还真不是盖的，竟硬生生的扛了过来，大有海纳百川之势。
但身躯上遍布的裂纹，同样能说明很多问题。
强弩之末。
陈九跪在地上，头也不回道:“你更厉害。堂堂大宗师，竟然能小心谨慎到这种份上，吊着一口气死都不换。”
天一撇撇嘴说道:“首先，压境之后的我不是大宗师，去掉宗字。其次，真不敢乱换气啊。雄鹰在侧，蛇敢随便蜕皮主动露出破绽么？哪怕这只鹰还未长大，哪怕这只鹰虚弱到快要死去。”
“要死的是你！”
话音落下，金刚体魄快要被撑炸的陈九突然暴起，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迅捷近身至天一面前。
他单臂后拉握拳，大拇指夹在食指、中指之间，直接钉向对方眼眶。
天一似乎早有察觉，不退反进用拳骨锋锐处迎击。
两相接触下，天一拳锋被扎穿，深入血肉中，陈九的指骨同样彻底断裂。
少年反手掐住它的面颊，深吸一口气，脖颈骤然胀大一圈，腮帮子高高鼓起。
下一刻，尖锐声波猛地从他喉咙中迸发出来。
“吼！！！”
震耳欲聋。
余波覆盖连绵山脉，苍绿枝叶无风自动，鸟兽尽散。
天一身处中央，只觉头脑一阵晕眩，意识好像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然后是无边无际的痛感，如潮水般袭来。
这让它恢复几分清明，同时判断出自己目前的状态，耳膜撕裂，大脑神经受损，内腑气海共震的厉害，差点被彻底炸开。
先前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疯狂反噬。
恍恍惚惚间，陈九掐住天一脸庞的那只大手猛然发力，向下压的同时抬起膝盖狠狠撞了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至天一的整个额头塌陷下去，不停往外流淌着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
陈九满脸狞笑道:“接着装啊？”
污秽之物顺着脸颊流入口中，天一细细品味着其中的腥臊气，意识却越发清晰。
它声如细蚊，显得异常虚弱:“我有很多年没这么狼狈过了，你真应该为此而感到自豪。”
嗯？
陈九眉头轻皱，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天一忽然放弃所有抵抗，不再妄图镇压体内伤势，任由其恶化，紧接着强行流转起逼近极限的气机。
先攀至巅峰，再陡然下落，最后急速回升。
敢在这时候换气？
陈九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他松开天一双臂张开，掌心分别对准天一左右两边的耳朵，像拍蚊子似的重重合十。
换气之际，最为虚弱。
陈九要一鼓作气直接打碎对方的脑袋。
天一面露诡异笑容，轻声道:“你输了。”
生死一线间，它手指微动。
即将震碎天一头颅的陈九，双掌忽然停滞下来。
此刻距离对方耳畔，不过半寸距离。
时间仿佛就此凝结。
少年看了看天一，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最后低头望向胸膛处。
那里不知何时炸出一朵血花，绚烂无比。
是之前被天一灌进体内的罡气在作祟。
陈九很快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盯着天一，平声静气道:“学会了是吧，挺快。”
换气成功的天一打了个响指，先前遭受重击的头颅也在快速恢复着。
“呜呼～”
它吹起欢愉口哨，满脸自得之色道:“低估了天人的学习能力不是？你以为我之前回归本源状态后，一直在干什么？”
“吹牛聊天？看你揍我的躯壳？”
“才不是，分析那独步天下的西海古武秘术呢。”
“虽然还有好多关隘没整明白，但至少学会了收力。”
“收自己的力。”
“哪怕这份力量是残留你的身体中。”
“怎么样，被自己打出去的子弹射中，滋味很不好吧？”
陈九内腑中充斥着对方的狂躁罡气，一通翻江倒海，好像有人在里面拿着锤子乱砸似的，身上裂纹亦有蔓延加深的趋势。
但他仍犹自强忍着，淡淡道:“四年前，我跟梅缕也拼过命，可她似乎并没有琢磨出什么门道。凭什么你不一样。”
天一露出一个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双臂环胸悠然自得道:“蠢蛋，梅缕的序列号比我还高，她一眼都学不会，我能嘛？当然不能。”
陈九擦了擦鼻孔中渗出的温热鲜血，颔首道:“明白了，异能。梅缕的异能是与袁林相近的空间之力，而你，则是类似于剖析的能力。”
那就更不能留你了啊……
提起梅缕，天一来了几分兴趣，对于少年的猜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它满脸好奇之色，换言道:“当年天上开了场会议，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吩咐梅缕多盯着你点，于是，她下界之后便一直潜藏在仁安城中。这点，陈家是知道的吧？”
陈九嗯了声，半真半假道:“有人曾捕捉到她残存的气机波动，但定不了位。”
天一接着问道:“那我就很纳闷了，梅缕当年可是亲手绑了你，尽管最后程开合成功救出你，但这个既定事实不能忽略吧？”
“而自打你从红楼出关后，从来没想过要去找梅缕的麻烦，甚至连追踪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到了我这儿，见面就要打生打死呢？”
“咋滴，柿子要挑软的捏，看我好欺负？”
陈九微笑道:“别再浪费时间，我没后手了。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天一竖起食指，纠正道:“首先，我并不是什么反派，我是坚定不移与人类站在一边、并得到过官方承认、内阁亲自颁发奖章的正义使者，同时兼职星空学院客座教授。”
“其次，我不太敢杀你。”
“一来害怕陈寸心那个老阴逼拿你钓鱼，我可不想给他出师有名的机会。”
“二来呢，你在内阁那边是备过案的，贸然杀人，有可能会出事。”
“我不像你，仗着年纪小就能肆意妄为，我得顾全大局呀。”
陈九望着貌似满脸纯良真诚之色的天一，心中冷笑不止。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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