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苟活冰城（六）

　　
收拾屋子的时候，韩刚提出：“大舅，我觉得大龙挺会来事的，很适合做销售，咱现在也缺人手，大龙还蛮适合做咱这个的，要不，让他来咱公司，怎么着也比他出去打工强啊。”因为我和韩刚年龄相仿，他也跟着我一起喊大舅。
大舅看了看我说道：“我也有这个意思，就看大龙是什么想法了。”
“大舅，韩哥，如果我能上到你们这个层次，你们也愿意带我，我肯定会努力，不会辜负你们的。”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以后跟我们一起干。”大舅说道。
“谢谢大舅和韩哥的信任。”
“要不你也搬过来吧，住在一起也方便，这里也蛮宽敞的，反正你在那边也是一个人，考虑一下。”韩刚说道。
“行吧，跟你们住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请教你俩。”
我们三个收拾后搬了进来，一间房子做客厅，另一个稍微大点的做卧室，里面放了三种单人床，还有半间做厨房，买了一些生活用品，食材，他两也也将手机号码换成了这边的，最后在大门口挂了牌子“佳木斯健康大豆卵酶脂有限公司哈尔滨办事处”  。
哈尔滨办事处就这样成立了。
晚上，大舅让韩刚给我介绍一下产品，培训一下销售知识，我拿了一个小本子，韩刚拿出一个黄色包装的四方盒子，上面三个大字卵酶脂跃然入目，底下一行字比他小一点，写着“心脑血管的克星，中老年人的福音”，说：“这就是咱们要推广的***！”
“这一盒多少钱？”我看着这个盒子问道。
“一盒199。”
“这么贵啊，这都有什么功效啊？”
“这个***，那功效老强了，首先给你讲一下它的构成，它是体内细胞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常人体内，癌细胞和正常细胞数量和质量是一样的，就好像我们常说的阴阳平衡一样，但一旦受到外界刺激之后，癌细胞就变得很凶猛，开始不断的侵蚀正常细胞，现在医院的手段就是杀死癌细胞，这做法是错误的，俗话说‘不强则弱’，杀死癌细胞就好像鲧治水一样，一昧的堵，那哪行啊，咱得学**禹治水，得疏通，吃了这个卵酶脂之后，正常细胞就相当于从平民变为士兵了，武器也都更新换代了，你想想，与其借助外力杀死强敌，不如提高自身的细胞免疫力，用体内自己的东西打败癌细胞。”
韩刚喝了口水，继续对听得入迷，好像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我继续说道：“你想，癌细胞解决了，体力恢复平衡了，那其他那些什么肿瘤，什么心脑血管疾病，什么心脏病，什么脑血栓，什么脑梗，什么心率不齐，什么冠心病，什么糖尿病，像那些免疫力低下，疲倦和乏力那都不算个事，还有就是孕妇吃了，小孩未来很聪明，中年人吃了精神抖擞，老年人吃了一身轻松。”
“神药啊，啥病都可以治。”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么贵了，一分钱一分货，这么好的东西能便宜吗？“那一盒成本是多少呢？”
“成本，成本，成本你就不用问了”，韩刚哈哈一笑说道。
“那咱怎么卖呢？”我挠挠头。
大舅这时候讲话了“  韩刚可不是一般人，开拓市场能力、销售能力都比较厉害，可以算是公司的传奇人物，来咱公司两年多时间，去重庆待过半年，成都待过半年，然后也在北京待过半年，市场销售那是很拿手的，几个地方都有关于他的传说，这次表面上是他协助我，但是实际上我得依仗他，现在公司最厉害的记录者就是他，一个人拿着一个听诊器，在北京西单公园一早上就卖了108盒。”
我听了，瞳孔立即放大，嘴也合不拢了，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心想“厉害，厉害啊，一盒199，108盒那得是十几万啊，天哪，神人啊！”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韩刚面带笑意说道。“这附近哪里的老头老太太多，最好是公园之类的。”
“那就是建国公园和江边的斯大林公园了。”我想了想说道。
“好，现在给你先讲讲怎么开展，明天咱两个去公园，宣传单这些都有，明天直接带上，先摆两张桌子，一张上面放血压计，一个上面放卵酶脂，把它堆成金字塔形的，我们都穿上白大褂，你到处发传单，吸引人群，我坐在那里身上戴着听诊器，给他们免费测血压，测完之后开始根据他们的情况来推销***，推销时可以采取促销制，买三赠一，买五赠二。”韩刚说道。
“好，行，没问题。  ”我拿了一盒打开，里面都是白色小袋，一共有100袋，每袋5g，我撕开一袋，里面是白色的粉末，用舌头尖沾了一点，慢慢放回口中，细细品味着这个神药，可能是我沾的太少了，我没尝出什么味道，我又将一袋都倒入口中，慢慢品味，感觉和豆粉差不多。
“是不是感觉和豆粉差不多？”我点了点头，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说，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因为你采用了错误的食用方法，这个***效果特别好，但是它又非常脆弱，所以只能用温水冲，不能使用开水和冷水冲，卵酶脂最容易被人体吸收。咱平时吃的好多东西都包含它，鸡蛋的蛋黄，大豆，鱼眼也含有，但是鸡蛋蛋黄中的卵酶脂，在煎，煮的过程中被破坏了；大豆不管是直接煮大豆，或者打成豆浆也会破坏掉；鱼眼中虽然没有破坏，但含量没咱的高，所以不管是从技术层面，还是从营养层面来讲完全不一样，也就是，好不好看疗效嘛。”
就这样，我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医生”，一名“***医生。”
准备了几天之后在建国公园开始了***之路。
提前跟公园管理处商量好50块钱一天，一次**了一周。
选择了一个距离老人比较近的地方，摆了两张桌子，上面铺了一个白布，白布上写着免费测血压，一个桌子上放着听诊器，血压器，另一张桌子放的是堆成金字塔形的卵酶脂，旁边放着宣传单页  。桌子的两侧各放着一个易拉宝，一个易拉宝上写着中老年心脑血管专家，下面又用红字写着，免费测量血压，专家义诊，另一个写着卵酶脂的功效—孕妇吃了孩子更聪明，妇女吃了精神抖擞，男人吃了虎虎生威，老年人吃了一身轻松，上班族吃了精神百倍，抗肿瘤，清理血管垃圾，治疗疲倦等等。
不一会，我们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有的想免费测量，有的询问***的效果，有的则是看着易拉宝，时不时的和身边人说几句，本来我还想拿着宣传单去公园溜达溜达，发一发，现在一看这阵势，我只好坐在韩刚旁边，时不时回答问题。
“是免费测量吗？”
“对，大爷，免费测量”
“这是药品还是什么啊？”
“这是***，但是它的效果比药品要好，没有什么依赖性，纯天然的，长期服用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你们公司自己的还是别人家的？”
“大爷，我们自己的，我们总部在佳木斯，今天免费给大家测量血压，义诊。”
“好，我要测。”
“我也要测。”
“大爷大娘，测量的麻烦排一下队。”
不一会，一条有序队伍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排在第一位的大妈，坐在韩刚的对面，韩刚看了看她说：“吃早餐了吗？阿姨，吃了早餐测量的话不是很准确。”
“没吃，今天没顾得上吃。”
韩刚开始测量，完了之后，韩刚对大妈说：“阿姨，你高压160，低压90，血压有点偏高啊，你这是不是有点动脉硬化啊，现在吃什么药？“
大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我平时心脏不太好，就随身带着复心丸。”
“阿姨，这病很棘手，像平时吃的治心颗粒，也是只能巩固，解决一时的病痛，不能好转或者根除，慢慢的会让心脏形成依赖性，如果再改用其他药的话，血管就会越来越脆，越来越堵，会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而复心丸这个药是用来急救的，平时不能服用，如果一直拖着，病情严重之后，复心丸也起不了作用。”
“我也没吃其他药啊。”大妈将药装进兜里。
“不吃药也不行，有病就得医嘛，就算你不吃药，也得备点***之类的，对身体有好处。”
“***，我闺女儿子经常给我买，我感觉吃了没啥效果。”
“那肯定啊，市面上的一般***只补充营养。这个治病啊，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消灭，就是俗话说的对症下药，第二种呢，就是迂回包抄，把自己的细胞力量增强，让他们自己和病毒抗争，我们公司的这款这卵酶脂，里面的成分都是细胞必需的成分，如果坚持服用几个疗程，体内的细胞就会变得很厉害，不会再和原来一样，在疾病细胞面前束手无策，只能借助喝药来消灭疾病，是药三分毒，药物在消灭病毒的时候，也在损害人的身体，如果咱像部队那样，把细胞慢慢变成虎狼之师，那疾病还敢入侵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小伙子，可以啊，这下大妈一下就懂了，那这玩意都可以对付啥病啊？”
“这包括的内容就多了，清理血管垃圾，降低血压，提高睡眠质量，心脑血管疾病  ，心脏病，心率不齐  ，冠心病和亚健康者，这都没问题。您就不需要担心自己是否适合服用。”
“这药好啊，神药啊，这应该老鼻子贵了吧？”
“阿姨，这个全国统一售价是399，成都，重庆，北京，大连都是这个价，那边买的人都特别多，有时候我们都来不及供应。但是咱也得顾着东北老乡啊，所以这次来哈尔滨，厂家给大伙福利，现在一盒啊，只需要199，而且买三盒送一盒，买五盒送两盒，像您这血压，三盒给您稳住，五盒就给您降下去了，而且不会反弹。”
“哎呀，我现在没带钱啊。”
“没事，阿姨，我们给您留着，而且我十一点半才走呢，现在还早，您家近的话可以回家去取。”
“好，好，好。”等着我，大妈起身就走，边走边回头：“千万留几盒啊。”
“阿姨，放心。”
看到大娘这么激动，其他人也都心动了，就这样，本来打算十一点半才走的，九点半拿的40盒就全卖完了，一看东西没了，我和韩刚就将其他东西寄放在公园管理处。
往回走的时候，韩刚提议直接去斯大林公园，熟悉环境，跟公园管理处交涉，跟斯大林公园管理处谈妥之后，回家开始准备第二天的“义诊”。
在建国公园摆了几天，然后又转到斯大林公园几天，每次都是十点之前卖完，期间我跟着韩刚学到了很多的销售技巧。
慢慢的我们积累了一些基础客户。
客户基数达到预想的时候，我们开了一个会议，确定了下一步的战略开始铺设药店，之后再去公园“义诊”时，我们就只带样品。
“给我来五盒卵酶脂。”
“大爷，不好意思啊，我们这里不卖了，如果您有需要的话，这附近的药店有卖的，您可以去那购买。”
“为啥啊？这里不是卖的挺好的。”
“为了让您放心，毕竟药店有保障嘛，也让你们更放心不是。”
“好，还是你们想的周到，那我过去去看看。”
药店铺货是我们的第二战略，将“药品”放置于药店，给药店基础价一盒159元，然后给药店导购人员又格外的按一盒40块钱的提成，“药品”的零售价定为为399，药店的利润就是一盒240元，这一策略，大大的激起了导购员和药店的大力推广，并且我们还赋予他们买三送一，买五送二的权限，送的货也按提成算。
就这样，在大量金钱的促使下，导购员和药店猛推我们的“药品”，平均一个药店每天可以卖十几盒，对营业人员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他们平时工资就一月800到1000多，现在推广的好的话一天就可以挣800到1000左右，这就好比兴奋剂一样，让每个导购，药店都不遗余力的推广我们的“药品”。慢慢的，香坊区，南岗区，道里区，王岗镇的四十几家药店都上架了我们的***。
大舅又招了十几个人，扩大了我们的业务团队，办公地点也搬到了南岗秋林商厦的写字楼，双子座，不到半年，我们的营业额就突破了千万，借着这股热潮，在黑龙江交通广播电台，哈尔滨音乐广播，各个黄金时段开始轮播广告，广告词是：健康大豆卵酶脂，心脑血管的克星，一个疗效稳住血压，两个疗程正常血压。
经电台宣传，广告的推送，销售额又突飞猛进。我虽然工资一个月3000左右，但是提成一个月能拿几万。
本以为是个美好的开始，谁知道被工商行政管理局和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盯上了，经查验取证，控告公司欺骗中老年消费者，夸大***功效，然后总公司被罚款，查封，全国分公司被查封，健康大豆帝国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我们也能顺应局势，解散哈尔滨办事处。
解散后的晚上，我，韩刚和大舅喝了一夜的酒，几个人谈论着昔日的辉煌，真是往事如烟，随风而逝。
那记忆中的是曾经存在过的吗？
如果没有存在过
那为什么脑中会有那一段时而朦胧时而清晰的记忆呢
如果确实存在
那应该怎么证明曾经存在过，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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