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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老王爷染病


许久没有见到老王爷,他最近倒是没了什么动静,杜漓月几人为桑蠹虫忙的焦头烂额,自然忽略了他的存在。

正院的床榻上,仆役们一个个瞪着惊恐的双眼,巍颤颤的用干净的纱布擦拭着老王爷身上的脓水,刚轻轻碰了一下,老王爷就有气无力的哎哟一声,活像是病入膏肓了。

“轻、轻点儿……”

浑身紫疮流脓,又痒又痛,这才不过发病了几日,就已经到了脚不能下地的地步了。

一向莺莺燕燕的王府正院里,此刻只剩下了哀哀的哭泣与隐隐流动在空气中的嫌恶,病体的恶臭让装模作样的妾侍都没了踪影,生怕自己年轻貌美,被传染上了天花,下半辈子可就赔在这老东西身上了。

“翠玉呢,让她太伺候本王。”

饶是到了这个地步,色迷心窍的老王爷却还没忘了自己近日的新宠。冬香死后,他又看中了牙婆新卖入府中水灵灵的小丫鬟,年纪都能当他的女儿了,一个好色,一个好财,竟然一拍即合,又走上了冬香的老路。

翠玉被人拖到正院里,不情不愿的走进了病房,就花容失色的退了出去。

她一边拿手绢堵着鼻子,一边楚楚可怜的哭着,“老王爷,您怎么生了这病,翠玉好心疼呀!”

哭天抢地的声音,让老王爷勉强有了一丝清醒的神智。

他费力的招了招手,因病迅速消瘦干瘪,恶臭冲天的病体在翠玉眼里仿佛就是一座坟墓,她要是靠近了,可就离死不远了!

“翠玉,过来,让本王抱抱你,本王真想你。”

翠玉脸色一白,灵动的眼珠子里溢出浓郁的嫌弃与惊恐,她没有上前,反倒又退了几步,磕磕巴巴道:“王爷大病未愈,奴婢近几日身子不大好,就不冲撞王爷了。”

老王爷浑浊的瞳仁里泛着不悦。

“过来!”

翠玉一个哆嗦。

为了和翠玉亲热,老王爷早就将太医和仆役屏退了,房里只剩下他和翠玉。

翠玉实在不想和这恶心的皮囊亲热,她四下看了看,心里升起了个胆大的决定。反正得了这病,这老东西都逃不了一死,指不定过几日就咽气了,她还年轻,何必陪葬?

一边提溜着眼珠,年轻气盛的小姑娘一边往后退缩着,她不过才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贸然成了半个主子,心性不稳,心浮气躁,比冬香还要浅薄愚昧,“王爷,您好好睡一觉,奴婢会为您祈福的!”

她光明正大的反驳了老王爷,一张鲜活年轻的脸仿佛刀子般割裂了老王爷的自尊。

眼睁睁看着那抹桃红色消失在了门前,老王爷心口的郁气发不出来,嗓子眼里嗬嗬了许久,才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

“太医,太医呢,滚进来!”他声音虽然中气不足,嗓门却大,太医和仆役立马走了进来。

“去把翠玉杀了。”

老王爷暮气沉沉的倚靠在床头,他的脸上也开始烂起了脓疮,面目狰狞,比恶鬼还要令人不堪入目。

“本王就是死,也要这群贱货陪葬!”

他阴森森的挤出一句话,似用光了所有力气,一下倒在了床上。

太医连忙喂他服下药剂,打开衣衫一看,见紫疮又溃烂了不少,恶化病情如此之快,可见和他素来贪图安逸享受的体质有关。

“快,快治好本王,治不好,都得死,你们都得死!”老王爷的声音像是漏风的窗,呼哧呼哧的,从肺部发出的竭力的嘶吼声,听的太医都胆战心惊。

“王爷,微臣无能,实在不得其药,太医院还在研制之中,您别急。”

“怎么能不急!”

这简直就是一把刀悬在脖子上,现在已经割破了皮,流出了血,下一秒便要没命了!老王爷鬼魅般通红的双眼盯着半空中虚浮的光点,他喘息了许久,咧开了一个称得上丑陋的笑容。

“太妃的天花不是好了吗,杜漓月,她一定能治,把她给本王叫过来,让她滚过来!”

仆役连忙哆哆嗦嗦的去了,在老王爷面前畏头畏尾的奴才,进了太妃的院子,却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子优越感。

这些做下人的,自尊骨气早就被主子折磨没了,心理病态,越是能满足虚荣心的机会,越是一个都不肯放过。

“你说什么?”杜漓月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脸色安逸,并无半点惊讶。她似笑非笑的斜了仆役一眼,重复道:“你让我去给老王爷治病?”

那下人傲慢的抬着下巴,仿佛身为王爷的一条狗,便有了能狐假虎威的权利。

“能给老王爷治病,这是你的荣幸,还不麻利点,真当自己是什么贵族小姐,要不是王府收留你,你个天煞孤星,丞相府早把你赶出来了!”

木夏目光一动,抽出腰间的长剑,杜漓月不动声色的按住了他。

“那请问你们老王爷是什么病啊?”

“天花,你前些日子不是给太妃治好了天花?老王爷赏识你,这才给了你个表现的机会,若是治好了,自然有的是赏赐。”下人随意的挥了挥手,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轻笑了一声,杜漓月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药瓶,一刻也不肯离手,尽管看似不在意,两指却始终捏着瓶颈不肯放手。

下人耳目聪明,一下便注意到了药瓶,目光死死的黏在了上头。

发觉下人对手中的药瓶有意,杜漓月手指一弹,药瓶立刻藏入了衣袖之中。

“你到底治不治?”下人很是不耐烦,故意激道。

“不治,谢谢。”杜漓月淡淡一笑。

没想到她回绝的这么干脆,下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起了一阵无名火,“你放肆,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跟老王爷拿乔,老王爷让你治,你就得治,不然——”

“不然如何?”杜漓月的目光云淡风轻的扫了过来。

她的眼神淡薄而高远,是下人从未见过的清澈,竟不知怎么的,他自惭形秽起来。

“不然就治你的罪!”咬了咬牙,下人恶狠狠却毫无底气的说着。

老王爷趾高气昂,那是因为有王爷的身份,不过区区走狗,竟然也学主子做派,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杜漓月眼皮一抬,挥洒出了冷漠。

“我竟不知哪一条金科律例写明了大夫不治病也是罪!你家老王爷竟敢除以死刑,若是被御史得知,明日便有参他的奏折一本本堆满了金銮殿!我再不得宠,那也是杜相嫡女,血脉渊源,对我动刑就是打我爹的脸,他不顾我,也要顾及杜家的脸面!”

“现在乃是朝中非常时期,太子脾气素来狠厉清明,手段可没有皇上那样顾念情义,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我倒要看看,是我死的快,还是你家老王爷倒台的快?”

为了恐吓这下人,杜漓月不得不闭着眼睛说瞎话吹捧了一番太子的暴脾气,能吓住她杜漓月的人,现在还在天牢关着呢!

“你、你!”

下人果真被吓破了胆子,他哪里懂得这些朝政,见杜漓月这般有底气,早就已经弱势不少。

他情急之下忽然上前,抓着杜漓月的衣袖,将药瓶抢了过去,狰狞的脸上这才舒缓了笑意。

杜漓月被抢了药,脸色冷了冷,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以为这是治天花的药?”她似笑非笑的,“这不过是治普通风寒的药,你拿去给老王爷喝了,也不会好。”

下人轻呸了一声,“你别想唬我,不是治天花的药你拿它这么宝贝?”

“哦。”杜漓月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那你拿去给他喝吧,只要你不怕是毒药就好,到时候,害他的罪名在你,可不在我。”

下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药瓶竟烫手起来,他骑虎难下,只能狼狈而逃。

“你等着!”

目送着下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杜漓月心态极好的摆了摆手,“我等着,你再来啊。”

她转过头,对上了木夏目瞪口呆的双眼,杜漓月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优哉游哉道:“这世上,还没有能难住你杜姑娘的难题呢。”

将杜漓月的话一五一十的连同药物呈了上去,下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再无刚才猴子称霸王的威风,老王爷的脸黑的能滴出墨汁来。

“她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下人小心翼翼的回避着老王爷丑陋的面容,生怕自己晚上做噩梦。

将那只白玉药瓶拿起又放下,倒出里面的乌黑药丸,老王爷想送入口,又胆怯的扔在了地上。杜漓月这个女人阴毒至极,说不定真给他用毒药下了套。

“王爷,咱们现在怎么办?”下人心疼的瞧着那乌黑油亮的药丸。

烦躁的摆了摆手,背上的脓疮又疼了起来,忍着钻心的疼,老王爷摸到床头的瓶子就砸了过去,“无能的废物,滚!”

气温渐渐回升,杜漓月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因为气候的缘故,天花爆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死亡的人数每一日都让人咂舌,萧珏沉默的看着传书上的内容,修长白皙的手指并未因为肮脏的环境而变脏,他不断地摸索着杜漓月亲手写下的桑蠹虫三个字,陷入了一阵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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