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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太妃痊愈


“这就是桑蠹虫,最后差的一味药?”木春的目光自动回避着杜漓月手中的虫子,素来冷峻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又爱又怕的神情。

“对。”杜漓月爱怜的打量着手中青色的桑蠹虫,不像是看恶心的虫子,反倒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宝,这虫子于她,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夺过木春手中的斧头,又狠狠劈向了树干,一连十几下,手腕都酸疼的抬不动了,才丢下斧头,急冲冲的在树干里扒拉着寻找着桑蠹虫的踪迹。

只可惜捕桑蠹虫的农人能遗漏一两条,却不会遗漏太多。

砍了十余棵树木,才从那残破不堪的树干里搜刮出了十几只幼虫,在掌中轻的几乎没有分量,单薄的翼翅还未发育完全,尽管蠕动着,却被五指囚禁,无法挣脱。

感受着手掌中微弱的生命力,杜漓月除却零星的喜悦,更多的却是雾一般遮盖双目的忧愁。

这十几只桑蠹虫,治疗一人都不够,想要救天下人,捡漏的方式是行不通的。

做了两个深呼吸,杜漓月调整了一番低落的情绪,将桑蠹虫小心翼翼的收拢进随身的囊袋中,用手保护着,和木春走出了树林。

城门前企图进城寻求医治的病人仿佛一层黯淡灰白的污垢,或仰或倒的黏在城墙下,给这座高大威严的护城墙抹上了不可磨灭的衰败色彩。

天也是灰灰的,地也是灰灰的,人也毫无光彩,死气沉沉。

杜漓月连呼吸都忘了,脸色苍白的从凄厉可怜的人群中走过,这从未见过的人间惨剧,让心理素质极强的她都不忍多看一眼。

病民中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好奇的望着杜漓月身上的锦衣。

兴许是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衣服,她竟然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二人身后,一路追了过去。脏兮兮的小手扑着飞舞的裙摆,好像在追天上的风筝。

裙摆上的蝴蝶飞过了城门,飞进了繁华美丽的城里,小女孩最终被守卫拦在了无形的隔阂外,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蝴蝶,飞进了她一生都不可逾越和到达的地方。

眼睛再一眨,蝴蝶不见了,只剩下了冲天的恶臭与怨气,濒临死亡的气息再度包围了这个弱小的生命,那生命中惊鸿一瞥的绮丽,最终消失在了远方。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木春问道。

杜漓月低垂着眼帘,好像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抓起囊袋道:“先试试我的药方有没有问题,太妃的病有了好转,用药也不需太多,这些桑蠹虫倘若有效,应该可以让她痊愈。”

能救一个是一个,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是使命,哪有因为药材短缺就坐视不管的道理!

匆匆回到王府,杜漓月便命人支起锅子,亲手将药方上的药材按分量熬煮,最后才放入了桑蠹虫,她的心突突跳着,比自己得了病还要害怕。

她只怕药方不成,救不了人!

熬药的过程并不长,但在杜漓月心中,却仿佛每一秒都难捱,过了千千万万年,才终于把药熬好了,浓黑的药倒入雪白的瓷碗中,令人安心的草木气息,温柔的包裹住空气中使人绝望的病体异味。

升腾的热气遮住了杜漓月的双眼,谁也看不见她眼中的情愫,她紧抿着嘴唇,额角一滴清透的水珠掉落,不知是她的汗,还是蒸腾凝结的雾气。

药送进了太妃的房中,太妃服下了药,如常休息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古代没有钟,她便坐在滴漏跟前,听着水珠一滴滴的掉落听了一宿,才觉得心中安宁。

等到第二日为太妃切脉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

无论这方子成与不成,她都不会放弃,若是失败了,她就再找,若是成功了,她也会拼尽全力。

轻柔的撩起太妃的衣袖,看见那一段雪白的皓腕时,杜漓月的心都漏了一拍。

只听太妃惊喜的声音传来,“哎呀,我身上的疮没有了!”她反复的抚摸着光滑如初的皮肤,高兴的像个尚在稚龄的孩童。

不光如此,连脉象都平稳非常,那从前沉淀在血脉中郁结的毒素,仿佛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药方成功了!

杜漓月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大汗淋漓的,不顾身份坐在了地上。

第一次手术成功时她也是这样的,下了手术台,脱下那身神圣的衣服,紧张后脱力的身体澎湃着喜悦的分子,身体是疲惫的,心却填的满满的。

杜漓月彻底治好太妃天花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王府。

老王爷起初还有些不信,但当太妃真的假惺惺的来到正院,与常人无异的健康的身体活生生的在给他行礼请安时,老王爷满脑子只剩下了惊骇。

这可是前不久还在鬼门关徘徊的人,难不成杜漓月真能医死人,治白骨?

怀揣着这样不安的心情,杜漓月再一次被老王爷恭恭敬敬的请入了正院。

面对立了大功却仍不骄不躁的杜漓月,老王爷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先是轻咳了一声,随后拖着自己近乎不成样子的身体高高在上的坐起了身子,脸上的傲慢挥之不去,但好歹多了几分心虚。

“想好为我治病的代价了吗?”

这么狂躁的老王爷居然肯弃本王二字不用,采用更低微一级的我来自称,可见是真的有了些诚心。

杜漓月大感意外,却并没有因此就心软。

这老王爷的黑历史可都还历历在目,如何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亲生儿子犯下的斑斑罪行,他一辈子也抹不去。

“简单。”杜漓月挑了挑眉。

她的处境其实算不上多好,一个被丞相府嫌弃至极的命煞孤星之女,因行为大胆得罪不少人,可却偏偏因为这过人的胆识,为自己开天辟地,杜漓月从骨子里散发的那种现代女性的知性与自信,让大周朝的古人都有些自惭形秽。

盯着她那一双明亮坦诚的眼,老王爷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只要能救命,你尽管提。”

“无论什么?”

“无论什么!”

“好!”杜漓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按捺下激动的心情,眼睛里亮闪闪的,仿佛有一片星空,她笑眯眯的伸出手,不是为了给自己讨东西,反倒冲着城门的方向凌空一指。

“我要老王爷你出钱赈灾,帮助城外不得救治的百姓,可好?”

她这一句话,把老王爷吓得结疤的疮口又崩裂开来,一边龇牙咧嘴的忍着痛,一边愤怒交加的瞪着她,“你当本王是什么搞慈善的仁商不成,狮子大开口,他们都是注定要死的贱民,凭什么让本王救!”

仅仅三两句之间,他满腔傲气与锋芒又毕露原形,杜漓月的眼神暗了暗。

“老王爷不是说,无论什么都可以吗?”

面对杜漓月的疑问,老王爷猛地一噎,目光躲闪起来,“你太过分了,这不可能!”兴许是思虑到自己的性命要紧,他又亡羊补牢般柔和了语气,“你想要什么珠玉金银,还是名贵药材都可以。”

杜漓月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语气中冷飕飕的,满是尖锐的质问,“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你都肯给我,这等救国救民的仁义之举你却不愿意,你还真对得起恒王府的名头!”

她恶狠狠地举起自己手中的药方,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粉碎,伸手一撒,雪白的纸片洋洋洒洒,满纸心血毁于一旦。

老王爷疼的心都碎了。

“既然你不肯,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给你治,药方你也别想要,有本事你把我的心掏出来,问问藏在我心里的药方?”

不遗余力的再次讥讽了一遍,杜漓月忍住心口的刺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肮脏的正院。

泼天富贵,冲天权势又如何,于她杜漓月不过粪土!

老王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含着浓痰的淤血,气的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弃金银珠宝不要,宁愿拿这样好的代价去救城外的贱民,真是一个神经病!

气冲冲的回到了太妃的院中,太妃病情痊愈,竟然连一点后遗症也没留下。

她心情颇好,对于正院中半死不活的空有夫妻名头的老王爷,也懒得去搭理,好不容易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一条命,她可要好好珍惜着!

一看见救命恩人杜漓月回来了,太妃立刻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月儿,怎么了,脸色愁苦,看的我怪心疼的,是不是萧乾那个老东西又为难你了?”提到老王爷,太妃的脸色立刻黑的如同要滴下墨汁来。

杜漓月强行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应付太妃,摇了摇头,“他如今已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了,我是大夫,他怎么可能为难的了我?”

事实的确是她为难了老王爷才对,可老王爷自私自利,专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她这么做,不过是一物降一物罢了。

刮了刮杜漓月的鼻尖,太妃轻笑了一声,“还是你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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