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荷麻草
木夏摇头，“属下出门前，王爷吩咐过了，一定要和郡主寸步不离，保护好您的安危，除非郡主不出门，否则属下一定要跟随。”
杜漓月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冥顽不灵。”
看着木夏坚定的双眼，杜漓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片刻后只好点点头同意了。木夏立刻将她背上的小背篓背在自己身上。
“一会你不要惊动百姓，就跟在我身后。”杜漓月小声叮嘱道。
二人穿过市井，一向热闹的地段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杜漓月觉得奇怪，小心翼翼的走到一间虚掩着门的铺子前，只听见里面有老妇人哀嚎的声音说道：“这可怎么办，雨要是再这么下下去，马上又要决堤了，我们迟早要饿死呀！”
杜漓月不忍心听下去，连忙走回了街道中，天上又开始下毛毛细雨了，木夏抽出随身携带的油纸伞，为杜漓月撑了起来。
“他们这里的农田都在哪里，带我去看看。”杜漓月指使道。
木夏提前听从她的命令，将江州城的地形绘制出一副地图，地图也早已经铭记于心，再熟悉不过。杜漓月一问，木夏就指了指东头的郊外，“在那里。”
郊外有大片大片的田埂，杜漓月走上前，才知道这没了庄稼的田埂是什么模样，就似没了头发的头皮，赤裸裸的叫人寒心。
“这务农的人呢？”听说庄稼汉都是鸡鸣就起来耕田的，杜漓月左顾右盼，却没看见人。
木夏似是听到了笑话，眉头蹙了蹙，“郡主说笑呢？这会儿洪涝一来，庄稼早就被淹死了，这地再肥沃也生不出庄稼来，怎么还会有人愿意务农，都是死地了。”
杜漓月扶了扶额头，“土豆，玉米，白菜，都没有？”
“没有。”木夏知道她除了医术外，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故而耐心解释道，“这庄稼能吃的都被吃空了，你看看这地……”
木夏用脚在泥地里捣了捣，只有汩汩的水冒出来，烂稀泥沾了满脚，“若是还能长东西，何至于到官府放粮施粥的地步？”
没挨过饿经历过饥荒的杜漓月两眼一愣，着实陷入了愁苦之中。
“郡主，那儿有个人。”木夏眯起眼睛，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影。
杜漓月跟着抬头看去，片刻后认出了那个纤细的人影是谁。她快步走了上去，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将他手中的东西夺了下来，轻声训斥道：“饿坏了也不能吃脏东西，这上头有细菌，吃了要得病的！”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她，脸上的污渍比当日在城墙边上见到的更脏了。
木夏一脸纳闷的问道：“细菌，那是什么东西？”
和古代人解释不来这些医学知识，杜漓月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就是脏东西。”
她这才注意到手里的植物，只见是一株长满了小刺的植物，不过上面都被泥浆裹住了厚厚的一层。杜漓月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小男孩舔了舔嘴角的泥渍，肚子咕咕叫着，“从山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那个山里有好多，大家都不吃，我饿，我吃。”
孩子的表述虽然不清楚，但是能带给杜漓月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她把植物在裙摆上擦拭干净，眼睛一亮，“这是荷麻草。”
“荷麻草？可有什么作用？”木夏不明道。
“荷麻草每年夏日采收，可祛风除湿，解毒杀虫。”
她掐了一下植物的根部，见根部冒出鲜嫩的汁水来，高兴道：“是新鲜的，荷麻草外部长满了刺，口味辛辣且苦涩，十分难入口，这儿的村民一定认为不能食用。他们不知道荷麻草根部肥硕亦可治病，是极好的饱腹粮食。”
杜漓月喃喃道：“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荷麻草，应当可以暂解燃眉之急了。”
“你叫什么名字？”杜漓月忙问小男孩道。
小男孩转了转眼珠子，紧紧的盯着杜漓月手中的植物。
发觉小男孩的神情之后，杜漓月从衣襟里拿出自己的烧饼递给他，小男孩猛地抢过去咬了一大口，吃的满嘴流油。
“我叫小虎子，你们是不是要找荷麻草？”他很聪明，一边吃着大饼一边察言观色。
杜漓月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点头道：“你能带我们去山上吗？”
小虎子三两口解决了烧饼，打了个饱嗝，纤细的胳膊指了指山头，“我带你们去。”
他说完，就冲着山头奔了过去，三人抄小路爬上了山，在一块阴湿的腹地中，果然看见了许许多多的荷麻草。杜漓月喜的采了一株，却被扎了手，连忙将手指吮了一口。
“这上头都是刺，怎么吃？”木夏皱了皱眉，用锄头拔出一根。
杜漓月回忆着前世中药图鉴上写的服用方法，轻声道：“这草的刺遇盐水则化，整株都可以食用，那辛辣味道煮熟以后就没有了，虽然不知道书上说的对不对，带回去试试就知道了，木夏，快来帮忙。”
杜漓月将小虎子安置在一旁，然后和木夏二人小心翼翼的挖了一篓子荷麻草。
“今晚咱们就先尝尝，若是能吃，明日就发放出去，这可是治病的良药。”
她们挖完了草，正要离开，杜漓月忽然脚步一顿，犹豫的转过身看着小虎子，“你爹娘可还在世？”
小虎子一脸懵懂的摇了摇头。
木夏看出了她的心思，“郡主可是要收留他，可杜大人说过了，现在不比以往，要收留一个孩子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明白。”杜漓月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摸了摸小虎子的头，“你可愿意随我回去，虽然吃不上肉，但起码顿顿有饭吃。”
五六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有的吃便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小虎子舔着嘴唇道：“我愿意，谢谢仙女姐姐。”
他伸手就抓住了杜漓月的衣袖不肯放手，生怕杜漓月丢下他不管了。木夏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小虎子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松开了手。
“你别吓唬他。”杜漓月装作生气的瞪了木夏一眼，“来，小虎子，跟姐姐回官府去。”
二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山，木夏无奈的追了上去，低声问道：“杜大人那边……”
“我又不是一辈子养着他。”
杜漓月淡淡道：“小虎子祖籍在江州，我还能带他回京城不成，不过多了一张嘴罢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吃多少东西，我是怕他年纪小，一个人在外头太危险，住在官府里，好歹也比孤身一人的好。”
知道杜漓月这是心意已决，木夏欲言又止，只好尽忠职守的守着自己侍卫的本分。
一回到衙门，杜漓月立刻就提着背篓进了后厨房，亲自用木桶浸泡了荷麻草，往里面洒了大量的盐。
虽然是洪涝灾区，缺粮食却不缺这些不能饱肚的调味品，一群人站在厨房外眼睁睁的看着她工作。
泡在盐水里的荷麻草静置了半个时辰，身上黄色的小刺果然都消失不见了，杜漓月又将荷麻草捞了出来，沥水晾干。
“郡主，可有什么要帮忙的？”张捕头挠着头问道。
杜漓月百忙之中回眸看了几人一眼，笑着说道：“明日你们有的忙，今晚就让我亲手忙一忙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滚热的锅子里下了一筐去刺的荷麻草。
杜漓月没怎么做过饭，只能谨慎的调味，植物是最容易熟的，刚下锅便蔫了下去，不过片刻，杜漓月就端出来一大盆子绿油油的烫菜，卖相虽然不好看，但气味倒也尚可。
几人刚想动筷，杜漓月便挡了回去，“慢着，这东西我不确保有没有毒性，我先尝尝。”
她说着，就往嘴里塞了一筷子，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调味放的淡，口中只有植物原汁原味的气息。
木夏想要拦她，却拦不住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吞咽下去。
“怎么样？”张捕头和木夏异口同声的问道。
杜漓月眨了眨眼睛，为自己切了个脉，脸上绽放了一个笑容，“我没事，你们可以吃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的夹起荷麻草送入口中，这草的滋味算不上多好，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口能饱肚的东西就足够感天动地了。
如同牛吃草一般，几人将一大盘子荷麻草吃了个一干二净，木夏摸了摸肚子，“还挺饱，真不知道这东西应该叫药还是菜。”
杜漓月笑嘻嘻的敲了敲盘子，“幸亏今天碰见了小虎子，不然我们现在还在发愁呢。”
她将嘴里塞的满满的小虎子从厨房拉了出来。杜清远一看见他，就沉了沉脸色，“我不是让你不要随意救人的吗？”
杜漓月颇有些不以为然，“他无家可归，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流落街头。”
“糊涂。”杜清远无奈，只能轻骂了她一句。
“好了好了，既然已经找到东西代替药材了，那咱们现在就去挖荷麻草，能撑几日是几日。”杜漓月一边安排着，一边问道，“父亲，朝廷的救济粮还有多久才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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