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16
日向伊织在大正时代创业其实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这一年里她和乌丸莲耶见面的次数两只手就数的过来。
乌丸莲耶上位掌管整个乌丸家族就一直在忙着家族产业的大小事务，双方都是大忙人，如果只是单纯的作为生意上的合伙人的话, 日向伊织也不是会去刻意避嫌的。
本着不主动不靠近的原则，日向伊织对乌丸莲耶的态度若即若离, 她觉得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但对方似乎不这样认为——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生活过于孤独, 乌丸莲耶没有所谓的同龄朋友，日向伊织的出现大概弥补了这样的一个空缺。
虽然很多时候她那语出惊人的话总是让乌丸莲耶气急败坏的，但是日向伊织那不像其他人那样因他的身份对他弯腰谄媚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 使得乌丸莲耶总是会不自觉地将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 最终逐步沦陷。
这就好像是——狗血文学里霸道总裁会对清新脱俗的女主产生的关注吧。
因为日向伊织气质上的独特, 让乌丸莲耶有了进一步想接近了解她的好奇心。
而之后日向伊织对乌丸莲耶展现的态度, 其实就是一个正常社交的范畴, 在保持一定距离的同时适当地给出些关心。
但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 仅仅是正常而普通的温柔, 都会令他们心醉到落泪。
——乌丸莲耶大概也是这样吧，虽然面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但内核里其实也只是个缺爱的孩子。
大概在新年过后, 日向伊织就隐隐地能感觉到了——这男的，好像是在追求她。
他好像是喜欢我吧。
——人生常有的一大错觉，日向伊织还真希望这只是自己自以为是的认知。
一开始只是商业合作给出好多的利益分成，这事日向伊织以为对方只是想报答她对他的救命之恩，所以她也就不扭捏坦坦荡荡地接受了。
但到后面经常会有新鲜的花束, 名贵的珠宝, 美丽的衣裳等等, 各式各样的礼物以乌丸莲耶的名义送到她的诊所, 他人忙的抽不开身，礼物却是每天都不缺席。
因为这事，童磨还阴阳怪气地打趣着她，继国缘一也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教育着她不应该早恋。
我哪有啊……
日向伊织露出无奈的苦笑。
这确实已经给她的生活造成困扰了，之后日向伊织就主动把乌丸莲耶约出来并告诉他不要再送这些东西过来了，而在那次的餐桌上，乌丸莲耶却反客为主地对她提出了正式的交往请求。
那是日向伊织少有地见到乌丸莲耶神色认真，眼睛里充满着无尽柔情的一面。
“我想了很久……思考了很多，我一直在疑惑为什么我总能时刻地想起你的身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已经是我生命中无可取代的人，我——”
橙黄的烛光将温柔的红晕映照在乌丸莲耶的脸上，那双倒映着女人面容的红眸此刻就像是精心酿制的红酒一般，眼里的温柔就如同红酒的芳香之气令人沉醉其中。
乌丸莲耶纠结了半响，接下来的话对于这样别扭的人来说似乎已经用尽了他一生的勇气。
“我喜欢你，伊织。”
日向伊织叹了口气，以前不清楚，现在多多少少体会到那种该怎么去拒绝告白的苦恼了。
“抱歉，我拒绝。”
日向伊织心里在纠结怎么不去伤害面前这个人的心，但面上却是毫不留情地用着最直接的方式，“我不喜欢你。”
就双方的条件和背负的选择来说，拒绝乌丸莲耶的理由简直不要太多了，但乌丸莲耶并不了解她的过去，用那种‘我们不适合’若即若离迂回的理由去拒绝他，说不准反而能挑起他心中逆流而上的反叛心态，所以就直接从根源上拒绝他吧。
那天晚上，乌丸莲耶的眼神很绝望，就像是被丢弃的小狗一般落魄，被拒绝后还强壮镇定，勾起了一丝苍白的苦笑，“这样啊……该说毫不意外的答案吗……”
那天之后，乌丸莲耶也停止了往她诊所上送东西的行为，他很有绅士风度地没有做出什么死缠烂打的行为，两人就像是毫无交集的平行线一般，互不干扰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直到今日，日向伊织坐在车子里，和乌丸莲耶各分着后座的两个车窗，他们贴着车窗，中间隔开的距离就像是一条跨越不了的鸿沟，司机被车里安静压抑的氛围搞得无所适从。
日向伊织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象，车子好像在往郊区的方向开。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真是很奇怪，明明日向伊织就在他身旁能看到的地方，但她侧脸的轮廓落在乌丸莲耶眼里却时不时会有种即将消失的模糊感。
以前，日向伊织不说话，乌丸莲耶也不会有冷场的感觉，因为她眼里的光就像是一种灵动而温柔的语言，在无声地鼓动着和她交流的人，哪怕是思想不同的人，她也能用包容的态度做个安静的聆听者。
所以，乌丸莲耶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的感觉，是那种什么都不做，但只要她在身边，就会很安心放松的感觉。
但这次，这种安定的感觉消失了，沉默不语的日向伊织让乌丸莲耶的心很慌乱。
他忽然发觉——之前日向伊织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包容是作为医生事面对病人的状态，她把诉说苦恼的人当成了一种需要诊断的病，而这病最好的医疗方式就是做个能接收这些负面情绪的垃圾桶。
可若是有天医生患了这样的病，她又该去和谁诉说呢？
乌丸莲耶突然找到了今日日向伊织为何和往日如此不同的因素了。
“有人欺负了你，是吧。”
乌丸莲耶用着肯定的语气，低磁的声线染上了些许的怒火，“是谁？我去做掉他！”
乌丸莲耶此时的态度有了在商场上纵横的狠绝，好似日向伊织真应下了这话，就会立马抄家伙去和那人干架。
……属实有那么股霸道总裁的土味。
日向伊织被这样率直的乌丸莲耶给逗笑了，心中积压了多时的郁闷在此刻一扫而过。
“谢谢你啊，乌丸。”
日向伊织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乌丸莲耶因这样的笑容晃了晃神。
“有你这样的话就够了。”
想起了之后要面临的时，日向伊织也看淡了，但想到接下来的结局可能会伤害到旁边这个在意着她的青年，忽然就于心不忍了。
“……乌丸，我最近研究了一种药。”
日向伊织说起一个听起来无关的话题，“这种药能让你忘却一个人的全部……若是回忆起和那个人相关的记忆，就会令你万分痛苦，那么，是不是，忘掉那个人会比较好呢？”
“这是药吗？应该是魔法吧。”
乌丸莲耶用着日向伊织曾经说过的句式回应道。
“我就是做个比喻，假如，如果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的话……”
日向伊织失笑着，“若是你会因为我的离去而哭泣，那就忘掉我，我希望……你能开心地走完自己的人生。”
乌丸莲耶皱起眉头，他沉默了半响，才说：“不会忘的。”
日向伊织愣住了。
“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因为你的存在而痛苦，但是，我不想忘记你。”
说着说着乌丸莲耶觉得这肉麻的话根本就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他别扭地将视线移向窗外，不敢与女人的目光对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去坦白自己的真心。
“如果把你忘了，这具身体就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的尸体。”
“……好肉麻的话。”日向伊织忍不住吐槽道。
“不是你问我的吗？！”
“但我也没想到是这答案啊……”
日向伊织心情有些复杂，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望向窗外，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是一座山的山顶，不禁疑惑道：“我们究竟要去哪来着？”
“一栋别墅……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地方。”
乌丸莲耶对她说：“因为很多年没住了，我最近又找人给它修整了一顿。”
“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日向伊织刚问完这话，车子就停了，她不禁被眼前的景象给呆愣住了，这栋别墅，就算是黑夜也没法吞噬掉它身上的光芒，日向伊织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黄金屋。
“这栋别墅，是我母亲在年轻时，疼爱她的外公送给她的成人礼……我的母亲才是继承了乌丸这一姓氏的人，她很漂亮，也很优雅，同样，她也是名医生。”
乌丸莲耶下车，望着面前的黄金屋，进入了回忆往昔的状态，“可惜的是她的眼光不怎么样，选择了我父亲那样心眼多的穷学生，最终落下了英年早逝的命运。”
这其中似乎有一段沉重的家族过往，但日向伊织的思绪却不在其中，她看着面前这用黄金砌成的城堡，在宛如宇宙的意识之海中闪过一些非常模糊难以捕捉的影像轮廓。
……她是不是对这栋别墅有所印象来着？
“进来吧。”
别墅的大门敞开，乌丸莲耶带领着她走进了别墅里金碧辉煌的大厅上，给她介绍道：“母亲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其名为——黄昏之馆。”
黄昏之馆……
‘是不是在哪听过’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但这种想要寻找答案的心情越发强烈，日向伊织就越难找到那个答案。
其中应该还少了一块非常重要的拼图，她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的……
“你怎么了？”
发现日向伊织神情上的不对劲，乌丸莲耶问道。
“……不，没什么。”
日向伊织收回想要寻找答案的心，想不起来就算了，她回归正题——
“所以，你带我来的目的是……不要告诉我你想用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来泡我？”
“那如果我送给你，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乌丸莲耶反问道。
“……我可以试试买下来？”
日向伊织不确定地说，这么多的黄金摆在她面前，她确实心动了，但她崇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契约，占人便宜的事可不干。
“不用买，也不用你做什么。”
乌丸莲耶轻笑了一声，“送给你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送的不是黄金屋，而是些不值钱的石头。
“……”
日向伊织表情空白了一瞬，回过神来后又是欲言又止的，“你到底图啥？”
“本身我就没有所谓的怀旧情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连她的模样都没记住，母子间的感情本身也不深刻，乌丸家这些令人趋之若鹜的财产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这些对于乌丸莲耶触手可得的东西并非是他想要的，“……其实乌丸家最后的走向会怎么样，我一点都不关心。”
“之所以现在会挑起家族的大梁，大概是因为——”
想想他当初颠覆乌丸家的理由，到现在乌丸莲耶都觉得十分好笑，“我愚蠢地相信了你对钱的爱好吧。”
日向伊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原来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怎么办，再狠下心拒绝的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的极有心理压力的心情……
活久了，对于发生在身上的坏事，她反而能一笑而过，但这种把真心捧到她面前的人，才是最让她无所适从的。
“如果你的爱好真是钱这样好懂的东西的话……我大概也不会那么苦恼了。”
乌丸莲耶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喃喃自语着，“我啊，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好，想要去让一个人露出开心的表情，原来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吗？”
看着这样的乌丸莲耶，日向伊织好似看到了曾经——那个希望让在意的家人因自己的行为而开心最终却总是把事情搞砸的，无助的自己。
“你有这份心，我很开心，乌丸。”
日向伊织突然有些伤感了起来，她露出了个悲伤的笑容，“你是个很好的人，乌丸，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往后的时光都能活在阳光之下，但很抱歉，能陪你去赏花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乌丸莲耶总感觉日向伊织意有所指，他疑惑地愣了愣，“伊织……”
“我要离开了，乌丸。”
日向伊织决定将这事告知于他，“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我们无法再见面了。”
这话宛如个重磅炸/弹一般往乌丸莲耶的身上砸去，乌丸莲耶瞬间感觉脑子炸开了，他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伊织，你——”
乌丸莲耶想揪着她的肩膀问清楚这话的意思，但话还没问，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枪声给打断了——
“砰砰砰！！！”
“不好了，家主！”
负责守卫黄昏之馆的人匆匆跑了进来，“外面有一批拿枪的军队，他们硬闯进了这里！我们根本拦不住！”
“果然来了吗……”日向伊织的脸色沉了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乌丸莲耶的脑子运转不过来，但见着日向伊织这种似乎已经猜到这个走向的表情，他就明白发出枪响的人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必须保护好她！
“这里有密室，里面还有一条通往外面的暗道，我带你过去。”
来不及细想了，乌丸莲耶抓起日向伊织的手腕，“我不会让你有事了。”
“如果找不到我的话，也会连累到你的，乌丸。”
“我不在乎。”
“不，乌丸……”
日向伊织停在原地，对他摇了摇头，“是时候该要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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