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流了很多血
苏凝的脚步，慢慢停在了二楼的主卧门口。
她伸手抚着那色泽仍旧鲜艳的楼梯扶手，记忆再次如潮水般的涌上来。
严佩兰各种努力都没有能挽回苏士则的心，她只好带着苏凝回了一趟娘家，听了家人的意见，她准备回家接受苏士则的离婚。
那天下着小雨，苏凝被严佩兰牵在手里。
母女俩从车站小跑步到家门口，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正准备进家门的那一刻，却停住了。
二楼的主卧，帘子大开，可以看到一个妖娆的身影在大床上滚动着。
大白天的，他们就这么恣无忌惮地，赤果果地上演一场激情秀。
严佩兰看着自己丈夫的脸，因为情欲而扭曲，因为性兴而疯狂。
他将身下年轻的女人，压在沙发上，野兽一般的冲击着。
隔着这么近，两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严佩兰原本平静的心，又掀起了狂风巨浪。
“不要看，涵涵，不要看……”
严佩兰拉着苏凝的小手，将她拖到了房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却发现自己的钥匙已经打不开大门了。
那一刻，她的心凉通了。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冲进了衣服，再慢慢地将她全身的温度都带走了。
这个世界变得如此冷酷残忍。
她低下头，湿湿的双手抱着女儿的头，“涵涵，别害怕，没事的，妈妈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涵涵，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苏凝哭着拉起严佩兰的手，“妈妈，不要走，这里是我们的家呀！”
是啊，这里是她们住了十五年的家，她们似乎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严佩兰慌乱地走来走去，湿湿的头发粘在脸上，雨水一直往下滴。
“别害怕，涵涵，等在这里，妈妈去去就来……”
严佩兰放开苏凝的手，顺着墙壁绕到了厨房的后门……
苏凝在原地等着，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头顶传来了吵架厮打的声音。
苏凝急躁地往后跑，绕到后院之后，看到厨房有一扇窗子开着。
妈妈一定是从这里进去的，苏凝焦急地攀着窗子爬进去。
往楼梯跑的时候，便听到了妈妈与爸爸激烈争吵的声音
“你们，给我们滚出来，苏士则，你这个混蛋……”
苏凝的心跳得特别快，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在心里升腾而起。
她加快脚步，走了十几个阶梯，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楼上滚了下来。
“啊，你这个贱人，狐狸精，你给我滚出去。”
“老公，老公，这个老女人打我，快把她拉走啊！”
林芷瑶夸张地尖叫声传来。
苏凝的膝盖撞破了，双手也划出了鲜血，她艰难地爬起来。
扶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上去。
房间里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苏凝刚刚走到卧室门口，便听到砰地一声。
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接下来便传来了林芷遥夸张的尖叫声，“啊，杀人了，严佩兰，你杀人了……”
苏凝脚下发软，赶到房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妈妈将林芷瑶按在墙壁上，拼命地掐她的脖子，嘴里还不停地嚷着。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狐狸精，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放手，放开我，你这个疯婆子，是你杀了自己的老公，关我屁事啊！”
举目四望，却没有看到爸爸的身影，苏凝好奇地朝着洞开的玻璃扇看出去。
绵绵的小雨下，一楼花坛的水泥地面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面朝下地趴在地上，那个扭曲的姿式，是正常人无法摆出来，鲜血顺着雨水，汇聚成一条细流，顺着水沟往下水道流去。映入眼帘的，是恐怖血腥的场面。那么多的血水，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血水？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
苏凝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无法承受地晕了过去。
苏凝再醒来之后，这个家庭已经土崩瓦解了，妈妈已经被关在警局里了，而爸爸也去世了。
那一天，她成了孤儿。
“苏凝，想到伤心的事了吗？”
冷希寒望着苏凝发呆，关切地问道。
“他……当时就躺在那里……”
苏凝静静地立在玻璃窗子跟前，伸手指向一楼的花坛水泥地面上，痛苦闭上眼睛，整个人在微微地颤抖着，当年的情景依旧那么清楚。
那个场面太血腥太压抑太深刻，后来渐渐变幻成一个恶梦，经常出现在苏凝的梦中。后来多少年，她被这个恶梦吓醒，午夜梦回之际，回忆着曾经的幸福，抱着枕头一直哭到天明。
冷希寒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重新落到眼前的玻璃门上面。
落地窗式的半封闭阳光，大门是四扇推拉的玻璃门组成。
冷希寒双手用力地向前推了推，玻璃门的轴承发出吱呀的声音，可以缓慢地向前活动的。
“这样太危险了，我不明白，二楼的玻璃门可以这样打开，人很容易掉下去的。”
冷希寒皱着眉头，认真说道。
这种设计有明显的漏洞，大人还好，万一是有小孩子顽皮，就很容易掉下楼。
苏凝盯着那扇玻璃门，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这里还有一道安全的护栏，护栏……不对，这里的护栏不见了。”
“什么护栏？”
苏凝焦急地比划着，“就是类似于铁丝网一样的护栏，为什么不见了？”
“你别急，仔细想想，当时你看到你爸爸掉下去的时候，有没有带着护栏？”
细节，这样的细节，她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凝双手垂打着太阳穴，痛苦地回忆着。
当时，她被爸爸惨死的样子给吓到了，那一幕太过于深刻了，以致于她完全忽略了其他的细节。
“我记不得了，我真的记不得了！”苏凝抱着头，痛苦地摇着。
苏凝娇柔的身子，苍白的小脸，在黑发的遮盖下，显得更加惹人怜惜。
冷希寒深深地凝视着她，小小年龄，上天就以这种残酷的方式，夺去了她最亲的人。他内心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撩拨着。
冷希寒伸出手臂，将她揽在了怀里。
“别害怕，没事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还有我在你身边，你慢慢想，想不出来，不要急，我们有的时间……”
他展开手臂，就这样虚抱着她，也许是考虑到她的感受，他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亲密动作。
苏凝心底被一种悲伤的情绪所占据着，泪水迷住了她的视线，她浅浅地靠在他的怀抱，感受着他温暖而安稳的气息。
就像一个在大海上迷失的小舟，寻找着靠岸的港湾。
只有这一刻，他带给她的，是片刻的宁静。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柔的声线，在她的耳畔响起。
“别害怕，没事了……”
良久，苏凝抬起头，突然，她用力地推开了冷希寒。
“啊……”
苏凝发出尖叫的声音，小脸上写满了惊恐，像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别乱跑，留在这里等我！”
冷希寒倏地回过头，门口有什么身影一闪而去，他立即追了上去。
不，不可能！
苏凝拼命摇着头，明明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地板上，有血液一样的东西喷涌出来。
一股一股地向着苏凝的脚边流过来，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血，鲜红的血液，是爸爸的血，那样触目惊心地映入她的眼底。
“走开，走开，走开……”
这一刻，苏凝仿佛又回到了14岁的那一年，她是一个无辜无助的小女孩。
“涵涵，你来陪爸爸吧！”
爸爸的声音回荡在屋子的上空，苏凝惊恐地抬头，遁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可是脚下，那大量的鲜血已经淹过了她的脚底。
“啊……”
苏凝脚下打滑，她突然摔倒在地板上，腥红的血腥又滑又腻，她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向着玻璃门滑下去。
那扇窗子，正好刚刚被冷希寒给拉得敞开着。
此时，外面夜色渐渐降临，远处繁华的灯光，衬托这老城区的荒凉孤寂。
苏凝的尖叫声也被黑暗给吞没了。
其实就是一瞬间，她顺着玻璃门滑了下来，慌乱之中，她伸手抓住了玻璃门的边沿。
下滑的趋势总算是停了下来，可是她整个人却被悬掉在了空中。
“冷学长……冷学长……”
苏凝惊慌而虚弱地声音，被夜色无限拉长，可是，她的呼喊声，并没有换来冷希寒的回应。
冷希寒消失了，追着那黑影出去以后，就不见踪影了。
“冷学长……救命……有人吗？”
苏凝身体本来就十分虚弱，在此刻受了惊吓，整个人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却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她真的被这个世界给遗弃了。
悲伤和痛苦的感觉，像潮水一样袭来，泪水迷糊她的视线，难道爸爸真的要带走她吗？
十指紧紧抓着那光滑的边沿，血液顺着手流下来，滴滴嗒嗒地流到了她的脸上。
她的手指发麻，整个人开始慢慢往下滑，她抓不住了，双手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还有那血液的润滑作用，只要有一阵风吹来，她都有可能掉落下去。
爸爸临死的样子，又在苏凝的脑海里无限放大。
“别动……”
在她即将要摔下去的一刻，一双大手，从窗子门里伸出来，抓出了她的手臂。
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抓住了她，将她拖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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