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正当的提防
宽阔的比赛场地，有序排列的座位，整洁的摆放在座椅上的沉浸式头盔，连续一个月的时间跨度往往能够让一个人，从最初的激动，化作如今的平淡。
输赢虽然重要，比赛却变得习以为常。
无论是潇湘学院，还是安洛学院，走进比赛会场的那一刻，两千人分别进入不同的屋子，插上自己的身份磁卡，从肉体的限制中来到无限的虚拟空间，在广袤的空间内放飞自己的灵魂。
老校长佝偻着身躯坐在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摇椅上，好整以暇的准备欣赏接下来的比赛，袁主任的脸上，依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没有赛前的放狠话，相互挑衅的阶段，也没有你死我活，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有项籍在看到江左的时候，复杂多变的表情。
从最初的疑惑，到接下来的愤怒，最后翘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过五秒钟的对视能够看出项籍和江左鲜明的差别。
一个复杂多变，另一个则一成不变。
看到这一幕的老校长，总觉得江左平淡的外表下，在隐藏着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就像是一种自我保护，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外表对于江左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皮囊。
整整一周的时间，老校长询问过许多关于江左的往事，最终也只是循着线索，找到高宇这个健身教练的身上。
一老一少坐在酒吧劲爆的摇滚乐中，聊到一些有关江左的过去，以一个充满不幸的遭遇作为故事的开始总是能够得到老人的同情，以一个幸运的遭遇作为故事的结尾，同样能够获得更多的认同。
从被江边被人捡到，后来被老人收养，再到老人去世，独自一个人在社会上游荡，最后在沈园中遇到自己的恩人，被送入潇湘学院就读。
尽管江左的年领要比一年级的学生大上一些，却并没有影响什么，真正使得江左迟迟不能融入周围环境的原因恰恰是那层披在外表的伪装。
对话中高宇好像说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没有提到故事中其他人的名字，没有沈园的位置，没有具体的过程，全部的内容都很笼统，却在寥寥数语中营造出一种悲惨的气氛。
老校长没有过多的询问，有些事情该自己知道多少，自己就知道多少，过多的询问或许会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对于很多人而言，江左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而这样的神秘往往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校争霸赛紧锣密鼓的进行，罪犯黑脸的审问，以及前两天突然发现的烧焦尸体案，都让潇湘市本就昏暗的天空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诡异的气氛下是难得的平静，就像眼下正在进行的比赛。
这让老校长想起陈铭泽出事的前几天，尽管那个时候已经放假，可裴矩依旧会戴上自己的头盔，进入虚拟世界中做一些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偶尔也会冲一杯咖啡，泡一壶茶，喝点酒精饮料。
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在那样一个原本平静的日子，会发生如此惨烈的一件事情，陈铭泽当街斗殴致一人死亡，三人重伤，和他一起的同学或多或少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轻伤。
尽管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彻底查清楚，可判决很快下达，陈铭泽最后也被送进看守所，父母多次上诉，却没有结果。
那一年林志远刚刚展露头角，项籍也开始逐渐进入潇湘，安洛与河祠三所学校老师的视线当中，如今想起来，很多人很多事都在逐渐的离自己远去。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就到了尽头？
老校长凝视着桌面上的投影，比赛也进入到开始倒计时当中。
出现在天台上的那一刻，陆先生俯瞰着整个在战火中化作一片废墟的城市，远处升起的硝烟与扑面而来的灰烬，总让人心中升起一片荒芜。
一千名成员在江左的分配下很快找到自己需要防守的位置，留下学生会那刚好一百名角色作为预备队，战争就已经在这座被战火耕犁过一遍又一遍的城市中打响。
潇湘学院需要做的是保护江左所在的天台下方，那座巨大的城市供电熔炉不会遭受到破坏，安洛学院需要做的则恰恰相反，比赛时间四个小时。
每一次攻防战所选的地图不一样，每一次的规则都会有所出入，不过相同的地方在于，防守的一方一定会有一个需要保护的重要目标物，或者是人，或者是机器，或者是某种威力巨大武器。
进攻和防守鲜明的突出入侵和守候两种截然相反的主题，或许峥嵘游戏公司这一任的游戏策划更希望，能够让玩家体会到攻防之间鲜明的立场，丰富游戏的内容，而不是单纯的你死我活。
地图很大，不像北方小镇和九溪山寨，这张名为灰烬之都的地图拥有广阔的战略空间，因为在相同人数下的攻防战中，总是防守的一方占据优势，广阔的战略空间就给予更多的战术选则，比如声东击西，引蛇出洞，金蝉脱壳，调虎离山.......
战争的内容随着武器系统的不断升级同样在随之改变，可战争的本质却从来没有随着进攻方式的改变而改变。
古代西方古罗马大帝踏上征程，东方有大秦帝国黑色的统治，战争仿佛随着人类统治集团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诞生，甚至可能要追溯到人类还是长毛狒狒的时候。
蚂蚁和黑猩猩之间同样有战争，这就如同自然界一种最基本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只不过在人类社会中得不到认同。
两次世界大战，带来的伤痛值得每一个人铭记在心，历史已经证明通过战争解决问题是十分不明智的选则，所带来的后果同样是难以估计的巨大伤痛。
坐在天台上，看着海陆两栖飞快舞动的手指，以及飞向天空的便携式卫星，现代科技战争已经在无声的战场中铺开，数据如同军队在看不见的磁场中进行厮杀，你争我夺之间相互交换着信息，同光的水平下自然是拥有更快传输速率的那一方将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看着通过卫星传到屏幕上的全息影像，安洛学院每一个人的位置清晰可见，只有那些使用过光学隐身涂料的战甲，能够躲过便携式卫星的高空监控系统。
“清点人数，梁宁，带着你的人边打边退，引诱他们从城东进攻。”
“是——”
“呃........一共九百三十二人，有六十八个不曾出现在画面当中，没有发现红发魔鬼的位置。”
等到海陆两栖汇报完战场的情况之后，陆先生走到虎啸山林的面前，随意的取出一枚幸运币高高的抛在空中。
“你打算怎么做？是去当炮灰，做一点贡献？还是带着你的人留在这里，等着和红发魔鬼里应外合？”
“小子，你说什么呢........”
“嗯？哼——”
虎啸山林一声冷哼，拦住自己身后冲动易怒的小五，盯着陆先生深黑的瞳孔，最后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带着鸦林朝着卫星地图上，显示的人最多的方向赶去，暗无天日余光扫过陆先生冷漠的表情，最后选则和林志远一道离开。
“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毕竟你没有证据？”
拦住自己身后那些有些看不过去的女生，钗头凤提所有人问出，心中想问，却不知道该不该问的问题。
“无所谓，林志远是一个聪明人，只希望他不要做出一些错误的选则。”
目光所在，是虎啸山林和暗无天日离开的方向，有武装战线和鸦林组成三百人的队伍开始陆续在城北宽阔的公路上布防，这里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中，最容易进攻的方向，没有复杂的街道，没有倒塌的建筑，宽阔的公路注定会成为敌人最大的突破方向。
“陆先生刚才的话我不相信，至少你不会在比赛中做出，那种出卖自己人的举动。”
“这不是信誉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可能的问题，陆先生说出刚刚那一段的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其他选则，只能带着鸦林的兄弟们冲在最前方，选则停留在中心天台的位置，只会让人怀疑，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计划中，根本不需要我们。”
虎啸山林搬过来一面废旧的砖墙，尽管知道眼前这一切都只是一堆数据，可在林志远的眼中，却远比现实世界来的更加的真实，每当闻到战场上硝烟的味道，总能够让林志远想到最初遇到陈铭泽的那段时光。
不断的战斗，耳边永远充斥着炮火的声音，死亡的味道在鼻尖飘过，如同秋天的麦香，死神的镰刀划过战场，如同割麦子一样，收割掉对方的生命，那个时候等待着自己的无论是失败，还是胜利，总是让人充满期待。
“如果让你指挥这场攻防战，你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我是说站在如今他的位置上？”
“至少五百个角色的阵亡，如果是陈铭泽的话，或许能够将这个数字压缩到原来的一半。”
“江左呢，我们不能把他当作一个一年级新生来看，从入学报告上来看，江左的年领和你我是一样的，十九岁。”
“去除鸦林的话，我觉得其他七百名角色，最对损失掉两百，算上我们的话，可能他们的损失不会超过一百。”
尽管只是估计，可这样巨大的差距却让暗无天日感到绝望，即便是在攻防战中，防御的一方总是占据着优势，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将这个损失降低到一成，除去世界联赛和百校联赛，一千人规模的比赛已经是参与人数最多的比赛，算得上一场大中型战役。
尤其是科技武器对战场带来的大面积覆盖，更是很大程度上缩小着个体兵种在战争中存活下去的可能。
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和一个相互信任的团队，在这一刻的优势将完美的体现出来。
战斗已经打响，在双方都能够观察到对方的动向是，战争就像是双反指挥官在下棋，不断的观察着对方的布置，不断的猜测对方的想法，不断的改变自己的战术和策略。
在这样复杂多变的情况下，更加考验双方指挥官的心理博弈和执行者随机应变的能力，很明显，拥有强大武器装备的潇湘学院明显在这方面拥有更高的容错率。
而且陆先生也没有下达过多的指令，在逼走鸦林的人之后，陆先生更多的是悠闲的坐在天台顶部的信号发射塔上，独自一人欣赏着眼前这片灰烬铸就的城市。
游戏中的地图有着固定的时刻，太阳的位置固定在西边的山腰处，余晖散落在废墟之中，放眼望去只有满目的断壁残垣。
霸王别姬和钗头凤分别带领着沈园和玫瑰天团的角色去拦截安洛学院的进攻，此时远处点燃的战火，如同烟花一样绽放。
呐喊声，枪声，炮火声，即便是相隔万米之外，依旧清晰可闻，水波浮萍两次跳跃来到陆先生所在的塔顶，和江左一同领略着眼前绝美的风光。
“需要我去做些什么？这样下去，可能我带来的一百人什么都没干，这场战斗就已经宣告结束。”
“带上你的人，站在鸦林和武装战线的后方，一旦有人撤退，杀——”
“这样做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就连那些原本已经松动，准备加入你们的鸦林成员知道你这么做的话，都会坚定的站在鸦林旗帜下，对你发起反抗，你究竟要做什么？”
“如果鸦林过于没有凝聚力，林志远就会选则放弃，如果项籍找不到机会，绝不会轻易的对我下手，既然如此，为何不主动给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联起手来对付我，等看到他们心灰意冷的表情时，我想很多人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你这是在逼林志远犯错，何必如此？”
“犯错？我实在逼他犯罪——”
水波浮萍最终还是选则听从江左的命令，这是比赛开始的时候，老校长对自己的交代，就算自己再不满，也只能听从老校长的安排。
咔——
看到水波浮萍带着正好一百名角色出现在自己后方的时候，虎啸山林艰难的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拦住鸦林的成员不让他们后退的同时，一脚将地面上被炮弹击中的墙面踩碎。
尽管水波浮萍没有说明来意，可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举动就是明摆着，向鸦林的每一个人传达一个清晰的信号：我，江左，信不过你们鸦林的人。
“他怎么能够这么做，怎么敢这么做？”
就连吴天都被陆先生出人意料的命令所震惊，按照眼下的局面，即便林志远真的和项籍里应外合，陆先生也没有留给对方丝毫胜利的机会。
一百人的差距，很容易因为武器装备上的优势给填平，而在陆先生的指挥下，双方的攻防正在逐渐的发生着转变，安洛学院的成员经过激烈的对攻之后，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不得不处于一种战略防守的姿态，一旦贸然进攻，就可能导致整体上的溃败。
红发魔鬼盯着卫星地图上清晰的画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双方的差距到底在什么地方，难道装备上的优势就如此难以弥补？还是自己的成员就是没有办法和对方相提并论？或者自己在指挥上和对方有着很大的差距？
这些问题就连从上帝视角，俯瞰整个战场的袁主任都找不到答案，或许在老校长的心里，多少明白一些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
只是水波浮萍出现的位置，同样让老校长略微替鸦林的成员感到愤怒，就像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余姬。
原本精准的射击此刻竟然出现一丝偏差，险些打断自己的进攻节奏，拿着玫瑰重炮的左手竟然出现一丝颤抖，如果这不是在比赛，余姬真相立刻摘下头盔，走到江左的面前，痛斥这个逼着别人犯罪的魔鬼。
每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都觉得江左只是想要逼迫林志远犯错，自乱阵脚和项籍联手，可余姬知道，江左这是在逼林志远主动去找项籍，在现实生活中对自己出手。
在潇湘市的地痞流氓被高宇掌控的情况下，只要属于社会上的势力，都会被高宇拦住，没有林志远的帮助，项籍就只能亲自出手。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能够坐实项籍的罪证，可这样做，难道江左的心里就不会感到丝毫的愧疚吗？余姬忽然想到，或许自己错了，江左和顾倾城并不一样，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恶魔，自己就不该将二者混为一谈。
可自己能怎么办？自己难道要告诉林志远，江左看似正当的行为下，正在逼迫对方去犯罪？
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质疑江左的决定，怀疑和提防在一场不和谐的比赛中看上去是如此的正常。
虽然耳边依旧充斥着各种炮火的怒吼声，可虎啸山林的目光却始终盯着那高高的信号发射塔上，透过重重的硝烟仿佛能够看到陆先生正在凝视自己的目光。
比赛还在继续，可很多人的思绪，却已经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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