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人心
那位被威尔凝视着的圣族战士，忽然感觉周身一冷，他下意识地回过神来，看到了脸色阴沉的威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威尔这副模样。
然后，他的同伴似乎察觉到了他异常的安静，也回过了头，同样看到了威尔……接着，三个……四个……
慢慢地，领主大厅再度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当李蒙看到自己的哥哥威尔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涌出。
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尽管由于缺失灵魂，而导致他在情感和对一些事情的反应上，相较于一般人有着不小的差距。
可是，老实孩子也是会被逼急的，因此，当他看到自己的哥哥威尔，突然为自己站出来的时候，那种被灵魂那道屏障所压抑在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逐渐松动了一点。
“哥……”
李蒙只是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就有些犹豫地退了回去。而目睹了弟弟这副模样的威尔，则更加愤怒了！
在威尔昨天回到自己房间后，他就越想越不对……
而他今天，在来到领主大厅的那一刻，就开启了波利亚之瞳……之后，他发现自己最疼爱的弟弟的灵魂之火，居然弱小的就像一阵风就能吹灭！
威尔愤怒了，他愤怒的对象并不仅限于那个把自己的弟弟变成这样的人，还有眼前这些，跟随着他和父亲，在罗马的战场上立下诸多功劳的圣族战士们！
只因为，他们对自己弟弟的话，置若罔闻！
……
领主大厅中间几个打得不可开交的圣族战士，在听到威尔的怒吼，以及感受到逐渐变得安静的气氛后，也都慢慢地安生了下来。
他们看着毫不掩饰自己怒火的威尔，有些灿然地离开了那张几乎已经被踩碎了的桌子，低下头走到旁边的空地上。
他们，似乎意识到自己做过了火。
威尔冰冷的双眼，扫视着眼前这些战士。
只是经过了一天，他们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昨天在听到他们提起李蒙成为格利亚大公的女婿后，威尔就感觉他们懈怠了……
这些天生被领导的战士们，并不知道李蒙遭遇了什么……他们甚至天真地以为，李蒙只是走了狗屎运，才会被格利亚大公的女儿看上！
于是，身为李蒙家人的追随者的他们，也安然享用着李蒙为他们带来的一切……
直到在酒水的作用下，逐渐丧失了理智，将这份安然变成了理所应当！
看看他们，已经把安妮昨天赠予他们的礼物，穿在了身上！
威尔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没有去穿戴昨天安妮赠予的轻甲套装，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没去佩戴那柄看上去相当锋利和珍贵的魔法武器！
这些平时将自己原来的武器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战士们，彻底放弃了原有的坚持！
这一点，从他们手指上戴着的那枚活力戒指，就可以看出来。
……
而这时，服部千代和墨影，也恰好一起走进了领主大厅，当他们看到领主大厅内的狼藉，与威尔脸上的冷漠后，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选择沉默地站到了威尔的身后。
身居高处那张座椅上的安妮，也终于发现了强压着怒火的威尔。她没有说话，只是挠有兴趣地看着威尔，似乎在期待自己心爱的李蒙的哥哥，会做出什么举动。
威尔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们一样，随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变得像往常一样沉稳。
“千代，墨影，把昨天……安妮小姐送给你们的空间戒指，交给我！”
听到威尔的命令后，服部千代毫不犹豫地将放在自己口袋中的空间戒指交给了威尔，而墨影也只是慢了半拍，也是像服部千代那样照做。
看着手中静静躺着的，散发着魔法光芒的空间戒指，在确认里面的东西完好一致，没有任何缺失后，他冰冷地目光，扫向了那些傻了眼，看着他的圣族战士们。
“现在，你们，也一样！”
威尔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如果像往常一样，这些合格的战士们，会像服部千代以及墨影那样，坚决地服从命令。
可是现在，他们却是下意识地或者抱紧了武器，或者退缩到了人群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从威尔的命令！
“……威尔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是为什么……”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圣族战士站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不满，站了出来……
威尔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他似乎见过？在记忆中仔细搜寻了一阵，威尔很快就确认了这位圣族战士的身份——在七年前，曾经挡着他和崔命，挤向人群的壮汉……他似乎，叫做奥尔多？
威尔还记得，曾经的他，是在自己面前露出的谄媚的笑容，以及卑微到骨子里的恭敬，可是现在……
是父亲和自己的仁慈，让他敢于向曾经认定的主人，发起质疑么？
“这是命令！”
威尔的眼神更加冰冷了，在这一瞬间，他似乎看清了一种东西……一种，在他只专注于实力的增长，而忽视的东西……那就是人心！
这也是父亲李察一直在暗示他，却从未主动对他提起过的东西。
无论是墨影，还是服部千代，又或者是带领着野蛮人，和他的老师巴索·纳图一起，现在已经差不多回到了艾维行省的崔命，都是因种种原因，与自己缔结了坚实羁绊的伙伴。
可是，眼前的这群圣族同胞们呢？
他们只知道父亲是他们的领袖，而自己，则是父亲的儿子，他们未来的领袖……
父亲的理想固然很伟大，但是看到眼前这些企图违抗自己意志的人……威尔一直坚守着的理念，有了一丝松动——这些人，真的值得父亲费尽心思，将他们从长者议会的泥淖中拯救出来吗？
他们现在固然取得了一些成就，然而，他们却忘记了他们取得这些成就的原因，也忘记了他们取得这些成就的基础，也就是他们现在人均高阶战士的实力，是谁给予的。
普通的圣族，在没有任何资源的帮助下，一辈子的巅峰，可能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中阶战士，而他们……
威尔忽然为父亲感到一丝不值……可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东西的时候了。
“这，是我的命令，奥尔多！”
见奥尔多依旧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威尔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而这一次，他将命令这两个字，着重的说了出来。
“……可是……这是安妮小姐赠予我们的礼物……威尔少爷，就算你的身份高贵，也……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抢走属于我们的财产！对不对，兄弟们！”
奥尔多先是强调了自己身上的装备，源于安妮的赠予，见威尔依旧一脸冷漠后。他咬了咬牙，开始拉扯自己身边那些一样不愿意交出装备的圣族战士。
人群经过了一阵短暂的骚动，接着，参差不齐，但表达的意思大体相近的嘟囔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对啊，这是安妮小姐赠予的礼物……你没有资格抢走！”
“……是的，李察大人之前不还说过吗，当进入了新家园之后，我们拥有对自己财产自主的权力！”
“没错，即使你是李察大人的长子，也没有资格决定我们财产的归属！”
威尔听着这些底气不足的反驳声，脸上依旧沉稳，可他手指的关节，已经被捏的发白了……
安妮赠予的礼物？如果她不是看在李蒙的面子上，你们能进黑荆棘堡吗？
至于财产自主权？威尔依稀记得奥尔德当时看向自己谄媚的笑容，以及他对在新家园失去了话语权后的卡托什，依旧在每次见面时，恨不得将头埋在地上亲吻卡托什的那种，发出内心的恭敬！
如果是任何一位长老，哪怕是威望已经远不如前，在圣族新家园，艾维行省内已经被架空的卡托什向他索要这些东西，他应该会苦苦哀求，在哀求失效后，还是会乖乖地将一切奉上吧？
可是……怎么到了自己跟前？他们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仅仅是奥尔德，威尔，指的是他们所有人！
为什么？
威尔自问平时对这些战士们不错，吃一样的饭，做一样的训练，甚至有时候还住在一起。
他和父亲从来都没有享有什么所谓的特权……唯一的特权，可能就是身为他们的领袖，所享有的那些尊敬。
可是，他们现在却这样……
有些理念，就是从一枚微不足道的种子，开始的……种子会扎实地钻进思维的土壤之中，然后在一个恰当的时候，悄然钻出地面……接着，长出娇嫩的细芽，直至慢慢成长，最后成为一颗参天大树。
“如果你们执意要等待我的命令……那么我的命令就是，照威尔说的做！”
威严的声音落下，所有的目光看向领主大厅的入口处，脸色同样阴沉的李察，慢慢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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