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帝京。
此时正是冬日，纷纷扬扬的雪落下，为庄严的皇宫换上一件新装。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朱红的宫墙与玉白的雪相互映衬，亭台楼阁在天地间一片安然。
“瑞雪兆丰年，不错。”
慕昭半卧在一处庭院的树上，金丝镶边的墨色衣裙微微垂下，她翘着一只腿，伸手接下一片小雪花，看着雪花马上融化在她的掌心。
她唇角微勾，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问系统：“那小皇子便是在此处？”
“是的宿主，本系统竭诚为您导航，任务对象江澄瑾就在…”
“行了，我知道。”
慕昭略有不耐烦的打断系统，足尖轻点，整个人轻盈的跳下了树，落到地上。
她伸手拂了拂衣服上的灰，开始自由的在宫殿群之中穿梭。
系统微微叹气，顿时生出一种“我好没用”的感觉。
也亏得这是冷宫，防守不严，宿主才能如此肆意的穿行其中。
走了数百米，慕昭停到一处宫殿前。
冷宫的宫殿常年未曾修缮，破破旧旧的，连牌匾的木头都已发霉，好在上面的“清欢殿”尚且可以辨认。
慕昭抿唇，表情十分严肃。
按照系统给的消息，这位小皇子刚刚丧母，又马上被宫人背叛，如今只有一名老宫女与他相依为伴。
只是这老宫女身有暗疾，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系统给的第一个任务，是让她在老宫女死后以新宫女的身份出现在江澄瑾旁边，并且取得他的信任。
委实是有点为难人了。
除了那人，慕昭还从未照顾过别人。
“有没有其他选项？”
“宿主是对本系统为您精心设计的任务路线不满意吗？您只需按照路线走，用爱的力量感化江澄瑾，便可改变他英年早逝暴君的命运，成功回家。”
慕昭想和系统好好理论一番，但清欢殿门口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她发现清欢殿中没有树，只好就近挑了个其他宫殿躲进去，坐下。
“可收收你的恋爱脑吧。”
“你只需要告诉我最后的任务，中间那些情情爱爱的免了就免了。”
系统新手上阵，慕昭是它带的第一个宿主，之前接受系统培训时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它为难不已，试图说服慕昭：“宿主，做事要一步一步来，切记不可心急。用爱感化他是最简单的法子。”
慕昭扶了扶额头，闭上眼：“我还不至于为了回去当一个感情骗子，你告诉我即可。”
她思考片刻，纤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以德化人更靠谱，我定会悉心教导，引他向善。”
好有道理。
慕昭是系统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它相信她的实力，只是…
“宿主，若无任务引导，一些关键节点可能会出差错。”
慕昭显然不担心这个问题，轻描淡写道：“你告诉我不就行了？”
“宿主，这天上哪能掉馅饼？我不能直接告诉你的。”
那倒也是。
慕昭听出系统的言外之意，问道：“有话直说。”
“嘻嘻。其实不能告诉宿主是因为宿主现在的实力太强，会造成平衡失调，但是有一个解决办法。”
“我将宿主变回小孩子，同江澄瑾一样，这样就算您知道关键节点，在我们的判定标准上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登上皇位向来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多少人败在其中，仅凭她一人太过艰难。
若能提前知道一些重要事件，早做防范，就算变回小孩子也称得上划算。
慕昭有些心动，追问道：“变回小孩子后，会有什么异常？”
“不会。”
“宿主会正常长大，而且各方面和您的成长经历同步。”
也就是说，她小时候会的东西，现在还是会。
慕昭从小就被精心培养，她的小时候，虽比不上现在，但也算有自保能力。
“成交。”
风雪掩埋了帝京，狂风呼啸。
清欢殿传来陆陆续续的压抑的哭声，衣着破旧的江澄瑾跪在干草堆成的“床榻”旁，稚嫩的手握住老宫女的手，不住的呼气。
“温姨，不冷了，我给你暖手…你不要走好不好？”
老宫女睁开混浊的双眼，她艰难的勾起手指，碰了碰江澄瑾的掌心。
江澄瑾的眼睛立马亮起来，他哽咽着问：“温姨，你想说什么？”
可精疲力尽的老宫女已然没有力气，还没有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便骤然卸去力道，松了手。
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江澄瑾喉中迸发，小小的一只人影颤抖得不成样子，他跪在干草堆旁，几乎晕厥。
慕昭躺在这间宫殿的房梁上，目睹生离死别的悲剧，心中并无太大波动。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心中和系统吐槽道：“这小孩子哭起来，简直是人间灾难。”
系统虽然很想问她：你的同情心被狗吃了吗？
但想了想这位宿主的脾气，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换成——
“宿主，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儿童之身，论年龄，比底下那个大不了多少。”
慕昭眯了眯眼，回应：“知道了知道了。”
无非是在提醒她，注意说话语气，不要露馅。
儿童说话就该有儿童的样子。
江澄瑾醒来时，雪已经停了。
窗外阳光明媚，但是没有什么温度。
昨夜的雪应是下了一夜，堆了厚厚一层，反射着耀眼的光。
他皱起眉，发现自己回到了寝殿。
可江澄瑾记得，昏迷前，他分明还在温姨住的地方。
温姨呢？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她逆光而来，看不清面容，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你的温姨已经不在了，喝完这碗粥再去看她。”
慕昭梳着标准的双环髻，身穿青色宫服，莲步轻移，将盘子放到一旁的桌上。
白粥清淡，还冒着热气，她端起碗坐到江澄瑾的床榻上。
在江澄瑾防备的目光中，慕昭毫不客气地舀起一勺粥塞进他嘴里。
“你以为是谁把你拖过来的？我多的是机会，要真想对你下手，你就不会有机会坐在这儿了。”
江澄瑾绷着嘴角，面无表情的咽下烫嘴的粥，仿佛毫无知觉。
慕昭见他还算乖巧，动作便温柔了些许，吹了吹第二勺粥，才喂进他嘴里。
两个人几乎面对面，江澄瑾问：“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停下搅粥的动作，慕昭抬头，明亮的眼眸中出现一丝狡黠：“我说我是温姨她孙女儿，你信吗？”
江澄瑾：……
温姨伺候他娘一辈子，从未婚配嫁娶，怎么可能有孙女？
看他满脸不信，慕昭又把粥一股脑塞他嘴里，反问：“干孙女，不行？”
他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他不相信她，她也不相信他就这样被忽悠，但都深知再在这个话题上耗下去没有意义。
江澄瑾一口一口的喝粥，但他心不在焉，也只是味同嚼蜡。
“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伤心是没有用的。”
慕昭淡淡开口。
“你想想，若你不是身处冷宫的废皇子，那些人还敢不敢如此欺辱你？”
“你的温姨，又会不会因为替你挡板子而身受重伤？”
江澄瑾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脸色霎时沉下去。
慕昭见她的话起了效果，嘴角勾起一抹笑，继续引诱下去：“她定然不希望你颓废下去，在这冷宫中蹉跎。”
“只有掌握大权，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保护你身边的人。你的温姨，才有机会被人称赞忠心护主。”
慕昭分明是冷着嗓说话，但八九岁的她嗓音清甜，听起来脆生生的，违和感很强。
“我可以帮你…帮你…”
她突然皱起眉，张了张嘴，发现剩下的“登上皇位”四字说不出口了。
嗓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但凡她想提起与皇位有关的话，都会被阻止。
好在江澄瑾此刻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叽叽喳喳——”
落到院中的小鸟叽喳地叫着，蹦哒得欢快，一见到人便惊慌的拍翅飞走。
二人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温姨的住所，走在后面的江澄瑾看不见慕昭脸上的表情。
慕昭如玉般的小脸皱成一团，在内心质问着系统：“刚才是不是你从中阻挠？”
系统委屈地蜷缩着，嗓音轻颤：“这…这也不能怪我，规则限制，你不能提起关于你任务的任何消息。”
“你之前把我忽悠过来做任务的时候，可没告诉我有这么多条条框框！”
系统有点小得瑟：“哎呀…这个，现在后悔也没用啦，宿主你总得回去吧～”
上了贼船，就下不去了。
慕昭捏紧拳头，努力按耐住自己的怒火。
总有一天，她必要暴打系统！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慕昭停了下来，转身对江澄瑾说：“你进去吧。”
她想，他应该有很多话想单独和温姨说。
虽然温姨已经听不到了，可能更多是他情绪上的发泄。
其实经过一晚上，江澄瑾的情绪已经调整了很多。
至少，慕昭没再听到可以震破耳膜的哭泣声，顶多只有小声缀泣。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她便听到一声小小的呼唤：“你进来吧。”
慕昭抱着手臂，挑了挑眉，进门后先打量了江澄瑾的神色。
嗯…
眼眶和鼻子微红，应该是哭过了。
她敏锐的注意到他的袖子有一小块湿润，心中微微感慨。
不错，至少懂得收敛情绪了。
“行了，我会在温姨的老家找块地把她下葬，一会儿你洗漱完毕，就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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